《[陈情令]沅有芷兮》安红豆

2、我叫陶沅

　　十六年前，莲花坞
　　天下五分，温家独大。
　　清风携着荷香吹开了碧纱窗，我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悠悠转醒，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我是谁？这是哪里？

　　还没等自己对这些问题做出判断，一个黑衣少年端着巨大的碗走了进来，眼睛天然带着一股平常人没有的精气神，唇角不笑时也带着几许暖意，但脸色却少了三分血气，一看这人就知道平日里定是那番走了路也恨不得上蹿下跳的，但此时似是担心碗里的东西撒出来，端的是规规矩矩地走到了床前来。

　　“小桃子！你醒啦！看我给你拿来了什么？”
　　“小桃子……抱歉…小桃子是谁？你是哪位？”
　　少年愣了一时，但很快反应过来
　　“小桃子是你呀！陶沅！我是魏无羡，我是大师兄呀！”

　　少年把碗搁在小几上，很是痛心疾首地捏着我的脸。
　　“哎，好好的一个小师妹，不过是落了一次水，起了一回烧，怎么生生把人给烧傻了呢？亏我还从江澄那里给你抢来了师姐的排骨汤。”

　　话音刚落，一紫衣少年推门而进，人未至声先到，“魏无羡，我看你是找打，自己还没好利索不好好躺着又来撩拨小姑娘！”
　　等到整个人完全走到了我面前，许是被我迷惑的眼神看得一怔，“先生……”“哎哎哎江澄，我们小师妹发了这一回烧把自己给烧傻啦！连我们都不记得了，不管没关系，本来就蠢呼呼的，再少根筋也没什么。”
　　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这许多的话，他又丝毫不嫌口渴地转向我说：“没事！我不会同情你的哈哈哈哈”
　　……请问这里打师兄要承担后果吗？

　　我叫陶沅，如大家所见……我把自己烧傻了！郁闷！于是我又很奇妙地把身边最亲近的人重新认识了一遍：总是很温柔的阿离师姐，别扭又傲娇的阿澄师兄，总是笑眯眯的师父和看起来很严肃的师娘以及看起来最不靠谱的阿羡师兄！

　　关于我的来历，阿羡师兄说，八岁那年我在莲花坞渡口做小乞丐偷了他的钱袋，抓到我之后看我可怜，所以他把我带回了莲花坞做了师父最小的弟子。我本人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严重怀疑阿羡师兄在耍我，哼！

　　这场风寒去得很快，甫一下床我就变成了阿羡师兄的小跟班，哎，虽然最不靠谱，但谁让他总能从怀里变戏法一样掏出香甜可口的荷花酥呢？

　　这天我又在阿羡师兄房里边吃荷花酥边看话本子。阿羡师兄竟也难得端坐在桌旁，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通体生锈黑漆漆的剑，眉头紧锁，神色严肃。我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但是此时更让我在意的是那把乌沉沉的剑，不知为什么打一看见它，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整颗心像被人攥紧了又放开，又觉得那本是我的东西，脑海里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闪过。

　　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把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师兄看我正盯着他看，煞有介事地招我上前去，压低声音凑上来跟我说:“小桃子，这把剑的事情先不要跟别人讲。”
　　“师傅师娘也说不得吗？”
　　“……说不得”
　　“阿离师姐和阿澄师兄也说不得吗？”
　　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摇了两下。
　　“说不得说不得”
　　“好吧，那我要每日三倍的荷花酥！”
　　阿羡师兄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我的鼻头，“你这个贪吃鬼！”
　　……
　　莲花坞的日子总是轻松愉快。在剑道法术上面我虽总是不开窍，入门五年还是没有自己的佩剑，但师父从不苛求我的进益，只说阿沅过得开心就好，师娘却偶尔看着我不成器的样子点着我的额头：“叫你成天跟魏婴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学了个遍，功课总是一塌糊涂。”

　　我知道的，师娘虽总是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好的，可师娘不太喜欢阿羡师兄我也是知道的。

　　一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师姐照旧剥了莲子给我和阿羡师兄吃。师娘看了冷哼一声:“阿离！你是主人！哪有主人给家仆剥莲子的道理？哼”

　　师娘发脾气的时候我也是不敢吭声的，只是停下了拿莲子往嘴里塞的手。师父也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三娘，何必苛责孩子？”

　　师娘仿佛被激怒了似的:“哼！孩子？你好好看看，阿澄和阿离才是你的孩子，给别人养孩子养到了这个份上！他给咱们家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吗？说魏无羡是你江枫眠和藏色散人的私生子！”

　　说完这话，师娘摔下碗筷离开了。
　　我看到阿澄师兄的手悄悄攥紧了，我觉得外面的人说的很是荒谬，师父虽对阿羡师兄疼爱有加，可是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啊！真是的，阿澄师兄该不会有了什么误会吧。
　　这顿饭吃到这里，大家都没有了什么食欲。阿澄师兄起身跑出去了，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阿羡师兄追了出去，阿离师姐眼里盛满了担忧，我拍了拍师姐的手，安慰她说“师姐，不用担心，阿澄师兄只是赌气，我也去看看。”

　　庭院里两人盘腿坐在池塘边上，阿羡师兄搭着阿澄师兄的肩膀。我悄悄地走过去，打算吓他们两个一吓。可是我走到跟前，阿羡师兄突然转过头做了一个鬼脸，反倒把我吓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小桃子我早就听到你的脚步声啦！”
　　阿澄师兄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原本板着的脸也有所松动。
　　算了，看在今天阿羡师兄被师娘狠批了一顿的份上，我先不跟他计较！于是我也顺势坐在地上，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拿出从席上顺来的莲子剥了起来。

　　阿羡师兄拍拍阿澄师兄的肩膀，“江澄，你不会真的信了外面人说的那些鬼话吧？”
　　阿澄师兄扁扁嘴，还是不说话。
　　“江澄！我爹娘都是有名有姓的人！我最恨那些给我瞎落户的人了！那些嘴碎传谣的人，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你别瞎想了！等你将来做了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他们姑苏有双璧，我们云梦就有双杰！”

　　听到这里我也来了兴致，“对对对！阿羡师兄做你的下属，我就做给你们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说完献宝似的呈上我刚剥好的莲子，到这里阿澄师兄才是真的没忍住笑了:“你呀你……”

　　说着转向阿羡师兄:“我不是气你，我只是在气我自己，你和蓝湛合力斩杀屠戮玄武，浴血奋战，了不起！可是我呢？我也是奔波数日，筋疲力竭，一刻也没有休息过。阿爹却觉得我不懂江家的家训，半点没有江家的风骨。”

　　听了这些，阿羡师兄正要继续开导他。我对阿羡师兄使了个眼色，扔了一颗莲子在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阿澄师兄，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可要说两句啦！师父对你严厉，恰是因为你是他的继承人。可是阿羡师兄就不一样了嘛，师父对他客气，因为他是别人家的儿子，爹娘又是师傅的朋友。至于江家家训，谁说家主就一定要严格遵守家训啦？上次我虽未随你们去蓝氏听学，可我听说蓝家可是有三千条家训的，要是每天都好好遵守，那不得累死？阿羡师兄你说是吧！”

　　阿羡师兄一拍脑门:“正是这个理儿！”
　　阿澄师兄闻言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阿羡师兄的肩膀:“你还知道理儿，我看你只会逞英雄。”
　　阿羡师兄挠了挠头，小小地嘀咕了一句：“我那怎么能叫逞英雄？”

　　到这里我知道阿澄师兄是真的放下了这件事情，于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快！我剥的莲子都快有小山高啦！我忍住没怎么吃给你们留了那么多呢！”

　　阿羡师兄笑弯了腰，伸出手把我早上辛辛苦苦挽的小圆髻揉得松松散散像个鸡窝。阿澄师兄看着我，也无奈地笑着。
　　这才对嘛！和和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