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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千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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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都没怎么歇,直到晚上才寻了个客栈,这只是个不大的县城,好在离着官道近,也有几家过得去的住处。熊巨一进县城就从车辕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拉下更长的影子,他东张西望了半天,一个小厮才怯怯凑了过来,“这位可是熊大爷?”他提起灯笼往上照了照,更是吓了一跳,见熊巨点头连忙小心道:“有位冯爷定了房给大爷。另有个年轻公子已经到了。待小的给您带路。”
说带路倒也不远,再没走出多远便是,客栈倒也算不上简陋,小二带熊巨去后院停了马车领了打赏,喜滋滋的准备草料去了。熊巨却瞪着牛眼盯了车厢里躺着的美人儿。这...走也走不了,抱也不敢抱啊!好在东方黎也没让他为难太久,飘然从二楼落下,一阵风似的钻进车厢,抱起了越发清瘦的人。雪姬看不清是谁,只不过这味道和位置都着实熟悉,安然舒展了身子,她身上略带些湿气,更是有一滴水珠滴在脸上,似是刚刚沐浴过,药香里夹了皂角的香气。这位爷爱干净她也知道,但总不至于早早赶来只为快些洗个澡吧?
当然不是。
一进房里就被抱到榻上,一碗温温的药凑到嘴边,带着熟悉的苦味,她乖觉的张口喝掉,正要说话,却被塞进一个蜜饯。“我去让小二提些热水来,给你洗个澡还要上遍药。”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堵回去她刚刚要开口说的话。雪姬歪着头目送那人影出去,这人从一出现的那刻就太温柔太美好,也太不真实。不过想了一天,依旧不知道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本来她已经决定既然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再可失去,那么不管对方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只要肯给,她便全部收着。可这一刻她又难以心静,只想问清楚,她到底要什么。
她暗暗定了决心,却再难恢复到那份从容不迫,直到门再次被推开,一桶桶热水被转入大木桶中。待东方黎打发了小二又去为她解衣服,她没有拒绝,却突兀的开口:“公子到底想要什么?”
东方黎依旧轻轻漫漫的解开她的衣衫,抱了这瘦弱的身子浸入水中,一缕长发在她的手指上绕来绕去,眼角瞟过那墙上挂着的仕女图,轻轻一笑,认真地道:“我要你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雪姬蓦地抬头,发丝带了水滴飞溅,用那双迷茫的眼睛紧紧锁定眼前的人,她看不清,却觉得那张脸渐渐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好看,温柔,深情,只可惜不知道那眼底的冷意是否稍减。她只觉得很累,不愿再猜,反正她若要给,也拒绝不得,她若要取,也绝逃不脱。就像现在,她好容易挣扎着问了,依旧得不到答案。
不过很快东方黎又给了她希望,“如你愿意,我可给你一切。”这话说的很是随意,内容也十分嚣张,但在雪姬的耳朵里却比上面深情款款的话真实许多。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奴婢本姓雪。”
“这姓倒是少见。”
“名为千寻。”
“雪千寻,好名字。雪千寻?”东方黎的尾音带了上挑,这个名字又勾起了她对往事的记忆,她心里讶然,不由低头去看这女子,看她的眉,看她的眼,看她的讶异,看她的清冷。
竟是雪千寻!怪不得她如此风骨,也怪不得未来那般偏执绝恋。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历史,是小说,还是电影?她有些混乱,像是又回到了刚来这里的时候,不过还是飞快的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毕竟不管是什么世界,她都有必须完成的事情,重活一世,本就如梦似幻,又何必那般分明。倒是这位雪千寻,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了东方不败,而是东方黎,她会那般痴情的爱上自己吗?
怎么会?她嗤笑自己,那东方不败起码曾经是个男人,自己呢?却前世今生,通通是个女子。前世她爱着的人不会爱她,今生...白巾在木桶里蘸湿,轻轻擦上雪白的肌肤,又小心避过伤痕,不管怎么样,对于这样一个执着坚定的女子,无论是她的过去还是原本的未来都实在惹人怜惜。
有冯勇在前开路,一路安排好食宿,后方的行程自然简单轻松,只是赶路时略微枯燥乏味了些。东方黎依旧是上午在车内看看书想想事,偶尔嘘寒问暖搭搭话,下午便一骑当先去客栈安排煮药。本来这活计也是可以由冯勇安排下去的,省了她的脚力,不过她早有准备知道这一路不会顺顺当当的达到目的地,不想别人再趁机投个毒下个药什么的招惹于她。
毕竟找个如此合口味的棋子可不容易,更何况这棋子可是雪千寻。或许是当初对那荧屏上的女子印象太过深刻,那感情太过震撼,连带着她看眼前这位雪千寻更是满意了不少。虽然来到这世界后见到的“名人”很多,但这丝毫不减她对于雪千寻的兴趣,加上雪千寻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更是让她觉得很是轻松。雪千寻也很敏感的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似乎在那日认真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之后,这人的感情就清晰了几分,有时候她也会想那一字一顿的倾诉会不会是真的,这时候她就会用力凝神去看,却依然只是看到晃晃错错的身影。
春夏之交里的人总是容易困乏,更何况外面下起大雨,哗啦啦的声音听得常了就让人有些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雪千寻便是如此,靠在床上假寐。她这几天恢复的快,已能自己起身行走,只是眼睛看不清东西,依然不好自己做些什么。熊巨刚才来说公子吩咐了今日雨大,暂不出发,然后就关了门守在门外,倒是东方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昨夜她突然惊醒就摸得枕边空空没了人,一直到现在那人都没再现过踪影。
“雪姑娘,喝药啦。”还是那个粗嗓子,高壮的身影,雪千寻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失落感,笑着道谢接过来,入口有些烫,全不似以往那样温温地恰到好处。她面不改色的全咽下去,舌尖舔过嘴角留下的残渍,没了那颗蜜饯,没了那副手帕。东方黎的确拥有不同于一般男子的细心温柔,若有人真能被他爱上,定然是好大的福气。
熊巨被她这动作又弄的心里痒痒,连忙接了空碗,正要慌忙离去,却见一个披了蓑衣浑身带水的走到门前。那人把头上的斗笠一摘,正是先前被派去开封探路的冯勇。熊巨松开握紧刀柄的右手,憨笑道:“老冯你怎么来了?”
冯勇四下看了房内,调侃他:“右使呢?怎么你色胆包天敢在雪姑娘房里,不怕右使剁了你喂狗?”
熊巨连连摆手:“你这泼货可别乱说,你想哥哥早死不成?”他凑近冯勇压低声音道:“昨夜有些不干净的动静,右使耳尖寻了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不是到开封去,可见了平先生?”
“正是。”冯勇点头,“我与平先生说了姑娘的情况,特意请他顺官道迎来。”
熊巨闻言大喜,“好小子,人都说平一指脾气古怪,倒能叫你请了来,这次右使必会赏你。平先生人呢?”
冯勇闻言一脸神秘,又凑近两步,“平先生他...”
呲,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冯勇突的往前一扑,撞的熊巨摇晃了一下,他一把托住他,手上沾了温热的液体。“老冯!”一抬眼看到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一边扯去外袍一边一脚将他几乎脱鞘的刀踹了回去,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熊巨听这声音一愣,东方黎却已经拽过冯勇的尸体。扒下那蓑衣来,虽然刺破了一块但也勉强能用。熊巨眼见冯勇手里也握了个明晃晃的匕首,脖子上涌起一股寒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跟着右使总没有错。立马接过东方黎递来的蓑衣,反手披在身上等她指示。
东方黎也不看他,换了身干外袍,才去把雪千寻抱起来,这女子一如继往,不惊慌也不啰嗦,老老实实由着她,什么都不问。“抱住我。”她一手拎了剑,只能用另一只手扶她,雪千寻依言抱住她的脖子,手抬高起来还是扯的生痛,但她不过是微抿了嘴唇。
东方黎此时少有的慌乱,一剑斩下床帘,对熊巨吩咐声:“开封。”便踹开窗子跳了出去,帘子加注了内力倒似把雨伞擎在空中,掉不下一滴雨来。
却有箭雨。
东方黎暗骂一声,轻功发挥到极致,嗖的跃过院墙,顺便踹倒两个官兵。多亏这天色昏暗,大雨倾盆,干扰了弓手的视线也降低了箭矢的准头。本以为只是向问天试探的把戏,没料到这老儿倒真是心狠手辣,竟然直接把她的行踪露给了归德府都指挥使,那尹天正本也是江湖人士,和昭南帮帮主是把兄弟,后来一路往上爬也没少得了帮助。灭掉昭南帮时她也不是没考虑过除去此人,但是终归是朝廷命官,牟斌没有批复她也就收了手。倒留下了祸患!她用外袍裹住怀里的人,透过雨丝去找那位将军,只听得脚步声夹杂在嘈杂的雨声当中,还有暗灰浮动的人影。随手劈开迎面而来的箭矢,自己却借力如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
向问天速来谨慎,是教中为数不多的智勇双全之人,他既然敢决绝出手必是有几成把握,若不是这次适逢其会,见到几个毛贼追了出去,又遇锦衣卫通风报信,她只怕就栽在了这里。只是不知道向问天后面还跟了几重手段。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连连跃过几重院墙才到了主道,一辆马车疯了似的冲过来,东方黎盯睛看那马股上插着的短剑,不假思索的钻了进去。痛疯了的马没人控制,只知道一个劲往前狂奔,幸而这条路直直的通向城门,倒不必担心。她松了口气,抹去脸上的雨水,却觉得怀中人微微瑟缩着,低下头就嗅到一股腥味,皱眉查看,还好,只是被流矢擦伤。“怎么不说?”
“无妨。”
被雨水沾了伤口,弄不好可会感染,说无妨?也就是亏了古时候环境好,转头寻了一下,阿良果然备了烈酒,含了一口喷到她伤口上,又丢下瓶药,“你自己上一下。”她说着钻出去坐到外面,大雨还哗啦啦的下着,两匹马已跑脱了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东方黎眯了眼,又在马股上刺了两下,马儿一阵痛嘶,又冲了出去。城门就在眼前,却两边大大敞开着,马车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跑了出去,车上的人撑起一把伞,不去看那两侧横七竖八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