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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   展昭不明白。
      当赵逸臣出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知今日要与白玉堂死在这里。然而当箭雨袭来,他伏身护住白玉堂的时候,赵逸臣却忽然冲了过来,用身体同时护住他们两个。于是箭雨“落”到他的身上。
      赵逸臣的手在把白玉堂身上围得结实的铜网上轻轻一抚,铜网竟如丝帛一一裂开。仔细看去,是他中指上套着的一枚黑石指戒所为。(零:原谅偶吧,虽然偶知道那个时代米有戒指。)
      “你……。”
      不让展昭有疑问的时间,赵逸臣一手揽住展昭腰际,一手拖起白玉堂,三人同时向封死的窗户撞去。木板的破裂,随后落到金罗罩上。赵逸臣如法炮制,切断而出。
      下方是襄阳铁骑,虽个个彪悍,怎奈及不上三人飘逸轻功。加之铁骑本就逸臣麾下操练,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统领已觉得惊奇无比,哪还顾的上放箭杀人。三人踏行骑兵肩头,足下一带即走,如履平地,看快闯出去,三人互使眼色,纷纷夺马而去。
      马在疾行,风吹着雨后的清爽,也隐隐弥漫血的气息。
      谁也忘记了他们跑了多久,没有人叫停,于是任由马一直跑下去。直到身后白玉堂一声疾呼。展昭勒马看去,竟是赵逸臣跌下马来。
      乱箭扎在背上,血早已将青衣染红,展昭只觉自己不能呼吸。飞奔向那只颤颤伸向自己的手,眼眶有了火热的朦胧。紧紧抱住,展昭急道:“你不会有事的,阿晔。我还什么都没有补偿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轻轻抚上展昭脸庞,赵逸臣的眼神异样的哀伤与温柔,让展昭的心一阵瑟缩。
      “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知道,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救了你。”
      “你不恨我?”
      “曾经,是恨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恨你,更无法恨你。”
      展昭道:“那么,盗走盟书的人果然是你。”
      白玉堂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奇怪,我明明没有得到盟书,为何襄阳王会派人追杀我。当我在冲霄楼醒过来,看守的门卫早给人放倒。我那时就觉得襄阳王身边一定有个人在暗中相助。”视线对上赵逸臣,是一种说不出的激动,“那时我就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你。然后我思考,如果是你,一定不会将盟书放在身边。果然,你将真盟书换到冲霄楼的假盟书那里。因为整个襄阳城,只有那儿,襄阳王绝不会去找。”
      “我们果然是孪生兄弟。我能感应到你的想法,你也能感应我的。”
      “可你不是襄阳王的义子?”
      “我会成为他的义子,是因为我早知他有谋反之意。但那老狐狸狡猾得很,把盟书放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恰好你来了,他把所有注意力都转到你们两个身上,终于露出尾巴。他只当是你盗的盟书,却不知那个人是我。”
      “其实,你也是为了救猫儿,是吗?”白玉堂了然地笑了笑。“你担心猫儿被擒,襄阳王得不到盟书下落一定不会轻易杀他。你本来就已得手,却没有带走,就是为防万一,好用盟书换猫儿的性命。”
      赵逸臣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我现在才晓得,原来我真正的知己竟是白兄。”
      “并非是知己。只因你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同一个,‘折剑青衣’。”
      赵逸臣的笑变得有了声音:“白兄果然目光如炬。”
      展昭道:“为何你宁可隐姓埋名做江湖上的‘折剑青衣’,却不回家来?要知道,爹娘都在等你。”
      “不。爹娘等的不是我,等的是那个叫‘展昭’的儿子。”赵逸臣胸中气血翻腾,猛咳出血来,“所以我不能回去,也不想破坏你好不容易才能触及的幸福。”
      “他们若知道现在的展晔如此出色,一定不会再厚此薄彼。”展昭轻轻拉住赵逸臣的手,苦笑道,“我想你一定很失望,我这个兄弟原来这么没用,根本不再是那个曾值得你骄傲的展昭。”
      嘴角不断溢出血丝,赵逸臣却轻轻的笑了,“不,我觉得很骄傲。有你这样的兄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阿晔……。”
      “真奇怪,明明知道你有多善良,我怎么会怀疑你?现在我才明白,我比不上你身边的白玉堂,也许我一直都不曾真正了解你。你比我想的要坚强,又比我想的要脆弱。你不是将错就错欺世盗名,而是……你根本忘了自己是谁。”
      “我,听不懂你说的。”
      “傻瓜……你还不明白吗?从头到尾你都记错了一件事。”手又再次抚上展昭脸庞,缓缓擦过额头,为他拭去汗滴。赵逸臣努力凑上他耳际轻声道:“会游泳的那个人,不是你,是我。你从小最怕的就是水,就算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轻轻一句,有如落雷击到展昭心里。人怔在了那里,没有了任何表情。
      “我曾承诺,一辈子都会保护你。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何身份,不管你还认不认得我。都会尽我所能。因为,你是我最最疼爱最最重要的……弟弟。”
      忽然,展昭象是意识到了什么,焦迫的眼紧紧追上,却发觉视线怎么也拼接不上。怀中的人闭合双眼,显得异常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恬淡的笑容。
      惊惶,在瞳眸中凝成更多的恐惧,还有另一种情绪,叫做大彻大悟。
      凝视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有一种刚刚到手的幸福又被夺去的感觉。痛,并非撕心裂肺,却是针锥相刺,刚开始只是一点点,接着越来越痛,难以言喻,随后又变得麻木。只能用力地抱着那个人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好似要揉搓进自己的身体里。
      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所以当他这样抱着他的时候,脑中飞快闪过儿时他被他抱着的记忆。跌倒时,是他将自己扶起;高烧时,是他守在身边;挨打时,是他揽下罪责承受家法。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
      而他,直到最后才想起一切,甚至来不及叫上一声——
      “哥……。”
      视线彻底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或许是钻心的疼痛暗示他什么也不要去看。直到有熟悉的一只手揽住他的头,蒙住他的眼,拉他轻轻靠上那熟悉的肩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猫儿,我不会说要你坚强的话。我只希望你能把你的脆弱分给我来承担。”
      几乎是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失控。
      “我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我不是展昭。我……才是展晔。”
      “从小,我就是不中用的那个。哥什么都会,什么都厉害,他是我心中崇拜的英雄。那天,我对自己说‘这世上的人需要的是展昭,只要他活着,我别无所求。’那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因为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放开我的手的。可是,我害怕了,当哥一不留神松手滑下去,当他伸手向我求救的时候,我怕极了。一直以来,我都被他保护着,根本不知道我还有能力保护别人。于是当我醒来,获救的只有我。”
      “回到家,爹娘一把抱住我,不停叫我‘昭儿’。就如哥所说,爹娘等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叫‘展昭’的出色的儿子。所以他们甚至连我是谁都分辨不出。我想大声告诉他们我就是展晔,但我没有勇气,我实在不愿看到他们伤心痛苦的样子。哥失踪的那几天,我拼命扮演着他的角色。神经太过紧绷,让我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七天后,爹娘带回了一具尸体。从那一天我就忘了自己名叫展晔。”
      “我不知道是不是罪恶感让我忘了一切,我只知道展昭才是应该存在的人,他才是被需要的人。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要失望了,他们所知道的展昭是假的,其实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他偷了哥哥的名字,哥哥的名声,哥哥的宠爱,甚至前途和一切。告诉我,这样的人还能立足天地之间吗?”
      白玉堂发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突然整个人扑上去将他搂得更紧,紧到几乎不忍松开。
      “你没有偷。那些本来就是你的。你才是那个被大家称之为南侠的人,你才是满腔报复进入官场为社稷鞠躬尽瘁的人。是你行走江湖伸张正义,是你守护青天救赎苦难,是你杀敌破阵一马当先,是你为国为民日夜操劳。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怎么能否认这一切的过往?”
      一个猜疑自己的弟弟,是因嫉妒而冒名顶替。却从未主动拆穿,甚至甘心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最终还拼尽所有相救。职责?誓言?不,只是因为两人是兄弟。即使受伤,即使背叛,也只愿守住心中真情。
      一个背负阴影多年,用脆弱筑起坚强的堡垒,因为责得太深,混淆了记忆,因为爱得太浓,宁愿摇身化作他人。坚强?脆弱?不,只是因为两人是兄第。即使遗忘,即使掩埋,也只愿留住心中羁绊。
      猫儿,看到没有,他在微笑。他早就认同了你。曾经软弱被人时刻保护的男孩成为了能独当一面保护这个天下的男人,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双目相视良久,白玉堂缓缓低头,在那双微开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展昭。是你,只是你。因为你叫展昭,所以我才爱上那个名字。如果你叫展晔,我也会爱上这个名字。因为它们都只是你的一部分,我将爱屋及乌。没有你,什么名字、身份、地位,都是狗屁。只因为是你,这世间的离析我不要尝试。猫儿,永远不要忘记,就算上天入地,你我之间也永无离歌响起。”
      相拥,是心心相印。
      这世间或许会有离散之悲歌,却也会有相聚之乐曲。
      只有心相印,永无离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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