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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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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轮船在慢慢的向这个城市靠近。
夜色中,七彩的灯光忽明忽暗,散落在高楼上,江水里,风情万种,象一双迷离的眼睛,将旅人的愁绪一丝丝的从心里抽将出来,化成一汪水,随江东流而去。
海风拂面而来,我感觉得到有东西在流逝,却说不出是喜是悲。
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在广州,很多人都提到过它,它有一个很美好的名字—上海。
对于那些追求大海的人来说,上海是多么的美好,这代表着他们即将找寻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即将进入新的世界……
上海,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我和鲍望春会有一段新的故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爱他,他也喜欢我,这就够了。
汽笛长鸣,烟气腾腾直冲云天。
现在是夜里,那气倒看不分明,很快就与那深深浅浅的黑融为一体,找不着痕迹了。
随着人潮下了船,怔怔的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我问过阿谦了,他的叔叔说过,白黛琳在上海一个叫百美门的地方唱歌。不管她与鲍望春是什么关系,她应该会知道一些鲍望春的消息。
叫了一个黄包车,拉车的车夫说的话,我也还听得懂。
“先生去哪?”
“百美门你知道吗?”
“那儿,知道,先生你一来就去那?不先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你带我去吧。”
车夫拉起黄包车就跑,速度还挺快的,视线里,树木不停的往后倒退,没多久就拐上了大马路,我的眼睛也一下子变得花起来。
各种颜色的灯光,在楼群间闪烁着,巨副的画报字幅各处都挂得有,离我最近的一副约有三四人高,垂挂在矩平的大楼上,上面是一个妙龄女郎,穿着梅红的旗袍,手里拿着羽扇,火红的嘴唇上扬成一个弧度。旁边有字,名字已看不清了,只看得出余下的字:……小姐,热烈祝贺商茂百货……
“很漂亮吧?”车夫道:“百美门的小姐更漂亮,什么老爷公子都喜欢去那。”
突然呼啸一声,一列车从旁边开过,看看地上也有与火车轨道很相似的轨道。
“这是什么?”我问车夫。
“先生,这是电车,你没来过上海?嘿!没来过上海就知道百美门,哈哈。”
“电车?”我看着电车缓缓的朝前开去,在前方停下,有些人上了去,又有些人下来,这和火车应该就差不多。
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广州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西洋灯,在这里竟然满大街都是。
来往的全是穿着紧身旗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身洋装,皮鞋呈亮、头发梳得油光的男人,一张张脸上全是雾一样的笑容,与女人指甲上的蔻丹一样触目惊心。
卖东西的小贩散落各角,割据地盘,吵闹着兜售自己的东西……
好象这个地方的生命全在于黑夜。
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就仿如水中之色,镜中之相。
这就是鲍望春生长的地方。
这就是上海?
“先生,到了。”
“到了?”
我这才注意到车停下了,面前是一幢巨大的洋楼,楼上一扇扇百叶窗都紧紧闭着,偶有一两扇微微透出灯光来,楼底百美门几个大字在门楹上变幻着颜色。
一辆辆黑色的小汽车在门前停下,不少穿着气派的男女进进出出。看看周围,这一带好象是夜总会的聚集点,整条大街上都飘着妩媚庸懒的歌声。
彩灯闪烁,有些迷了我的眼睛。
付了钱,刚站定,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就迎了过来。
“先生,您好。”
“你好。”
“听口音先生是外地人,第一次来上海?我们百美门可是上海最好的夜总会,您来了保证不会后悔。”
“恩,我是来找人的,白黛琳在吗?”
“找白小姐的啊,那你来得正好,白小姐今晚就在,先生你还真有眼光,她可是我们这里最红的歌星了。”
“是吗?。”我淡淡的回应。
“哦,请进,请进。”
少年将我带了进去,里面有些暗,我一时没有适应过来,等我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以后,那少年也不找哪里去了。
里面很大,暗色的光笼罩了整个场地,叫人看不清楚人,却还是能感受它的辉煌,舞池里已有人在翩翩起舞,朦胧里,依稀可见那迷醉的神情。
台子上很亮,正在上面唱歌的女人很漂亮,也叫人看得很清楚,即便是一扭腰,即便是一个细小的动作,她裹身的旗袍,紧紧的裹着身体,让人感到成熟的痛楚,就如同她脖子上手腕上的珠宝一样,即使在黑夜里,也能吸引人的目光。
广州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此的奢华,我想,阿谦叔叔口中的纸醉金迷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您在这啊,我带你去坐着。”那少年不知道又从哪里蹿了出来,带着我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下。
“要喝点什么?”
“不用,我想见白黛琳。”
“您等等,不过白小姐架子大,未必肯见您。”
“恩,你给她说,姓鲍的找她。”
“好的,您稍等。”
我从阿谦给我的钱里抽出了两张,递给了他。
“谢谢先生,我马上去。”
有了钱,他应该会卖力一点吧?我莫名的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钱对我来说好象不同了。
没等多久,一个绰约的人影就在我面前站住了,我抬头看她,是白黛琳。
“你?姓鲍?”白黛琳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指间夹着卷烟,嘴唇红得象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烟雾从她的嘴唇里吐出来,充满了魅惑,很多男人应该都会有向往之心。
“我要找鲍望春!”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能不能告诉我鲍望春在哪里?”
“对不起先生,我不认识这个人。”
“广州,你记不记得,在那条巷子里,你和鲍望春……”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又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站了起来,“对不起,先生,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找人,找别人去吧。”
看她要走,我连忙站起来拉住她,“你一定知道的,你认识他的,我求你,告诉我。”
“先生,虽然我们也是在风尘里打滚的人,但是卖笑不卖身,你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好,在上海,你若没个权势,就别想打这些主意。”她挥开我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的说了这番话。
“我不会放下,我只是想知道鲍望春在哪。我绝对没有恶意,我知道的他的朋友就只有你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我一定要见他。”
“你这话说得,什么朋友值得你从家里逃出来,我看小弟弟,你还是乖乖的回家去吧,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我爱他。你一定知道他住哪里对吗?”
“你说什么?”
“我爱他!”
“你这个疯子。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疯子,我是真的爱他,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不然我也不会从广州跑到上海来找他。”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黛琳脸色变了,卷烟从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疯子,疯子,来人。”
三个青装汉子走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白小姐有什么吩咐?”
“他是来捣乱的,把他给我拉出去。”
“白小姐,我求你告诉我他住哪,我求你。”
三个汉子已经将我架起,拖着我出了夜总会,又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来我们场儿捣乱,也不看是谁的底盘,老头子的场子都敢闹。”
一顿拳脚招呼了过来,我奋力站起,一拳还了过去,却又被一脚踢倒。
“他妈的,敢还手。”
“给我继续打。”
好痛。
他妈的。
我再一次站起来,忍着挥过来的拳头,一头撞到其中一人身上,将他撞倒在地。
“呸。”我吐了一口血水,脑袋上就又挨了一下,只听着“嗡”的一声,我眼睛花了起来。
“打。”
我的意识变得模糊,耳边全是巷外的莺歌燕语,隐约看见一根带血的棍子掉落在了一旁,身上依旧是拳脚交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微清醒过来,他们也已经走了。
全身痛得好象散了架,嘴里腥腥的,又手一抹,全是血。
“啊,痛死了。”我挣扎着爬起来,靠墙坐着,喘着粗气。
又挨打了,现在想想,以前爸爸拿藤条打我还真是小儿科。嗬……我自嘲的笑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白黛琳走了没有?如果能见到鲍望春,再挨一次打我也愿意。
恍然间,我想起那次和夏泽生打架的时候,大雨里,鲍望春打着伞出现在我面前……鲍望春,鲍望春……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巷子口,白黛琳斜眼看着我。她慢慢的走进来,到我面前停下,俯视着我。
“趁我还没后悔,大沙街,16号。”她的红唇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告诉我,她脸上的表情是淡漠的,淡到了极点,反而有些冰冷。
“谢谢你。”
“找不找得到,看你的运气了。哼。”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谢谢!”我拼命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着。
“找个黄包车去吧。”我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满是血迹和污泥,伸手往兜里一摸,里面空空的,钱没了。
我急忙摸了其他口袋,钱全都没了,应该是被刚刚那些人拿走了。
不过不要紧,我终于知道了鲍望春住哪,没钱我可以走着去。
一想到就要见到鲍望春了,我很激动。
现在先出巷子再说。
我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