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月笼寒沙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天渐渐黑了，荆轲停下脚步，不远处客栈门口昏黄的灯光像是在招呼他回家。荆轲苦笑着甩甩脸上的雨水，加紧脚步，走进客栈。
　　推门，一阵香味传来，荆轲的肚子忍不住叫起来。高渐离转身抬头，见是荆轲，笑容扬上嘴角，“还说要找你去。咦，衣服都湿了，快去换换，来吃晚饭。”
　　荆轲耸耸鼻子，“煮了什么？这么香。”“入冬了，煮了锅羊肉粥。闻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样。”高渐离盛了一小碗，“等你来试试。”
　　荆轲找条干毛巾擦擦脸，坐下端起碗，“嗯，味道不错呀！”又夹了块羊肉放进嘴里，“这肉也很细嫩，好吃好吃。”高渐离有些得意地坐下，自己也吃起来：“反正是那田老侠给的钱，就买了最好的羊肉。”说到这儿，高渐离停下筷子，“我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我去对面酒楼问了，可以在那儿给客人击筑，赚些银两，你呢，也可以找点事情做做，慢慢不要再理睬那田老侠，总觉得他有些居心叵测的，哼！”
　　荆轲不禁一愣，心想已经来不及了。
　　高渐离觉察了他的变化，皱眉问道：“怎么了？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荆轲一时没有回应，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自己一个人能好好地活着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高渐离一时有些困惑，“你是想要继续流浪吗？那我跟着就是了。”
　　荆轲放下碗筷，看着高渐离不解地眼神，“今天，田光带我去见了太子丹……”荆轲无奈地笑了笑，将与太子丹的会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太子丹让我拿着燕国地图假降，趁机刺杀秦王。无论成败与否，我终是一死。能成，死而无憾。若败，则死不瞑目。我也很纠结。我并不喜欢拿生命开玩笑，这事儿明摆着成功的机会很小，但若成功，替师父报仇不说，这天下也可以太平了。”
　　高渐离听着，慢慢摇头：“田大侠说过，天下一统才能太平。”他郑重地盯着荆轲，“即使你成功，秦军因为群龙无首暂时退去，假以时日，定会卷土重来。就算秦国垮了，也会有其他国家想着雄霸天下，统一中原的。”
　　“渐离，你……”荆轲有些意外，琴师说得不无道理。
　　“唉，”高渐离轻轻叹口气，眼里蒙上一层雾气，“但你梦寐以求的报仇机会放在眼前，真舍得放弃吗？”
　　荆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说了，反正还没答应呢。今晚不想了！来趁热喝粥。”
　　“好呀，今日有粥今日欢！”琴师一仰头，挥去眼角的泪光。

　　次日醒来，天越发阴沉。客栈墙角的腊梅不惧寒风，枝头星星点点的小花苞等着在雪中绽放。
　　荆轲站在屋檐下，咳嗽了几声。“别在风里站着了，我给你煎药去。”高渐离不放心，一早就去药铺抓了药。
　　“渐离。”荆轲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琴师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荆轲。
　　“你心里不希望我答应太子丹吧？”荆轲试探地问道。
　　沉默，短短瞬间，宛如几个世纪。高渐离知道荆轲已经做出了选择。
　　高渐离淡淡地一笑，“当然，我肯定不希望你去。”语气中有几分自嘲。“我还想看着你变成个弯腰驼背，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呢。但你的怨恨，你的煎熬，我全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这么一个机会报仇……我明白报仇对你而言的重要性。我不会阻拦你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高渐离转过身：“只愿大仇能报，这天下也能真正太平。”
　　荆轲望向琴师，“不仅仅是报仇，我想了，也许你说的对，即便成功，这天下怕是也只能暂时太平。但这几十年的太平能让你找个好姑娘，生几个大胖小子，安居乐业……”
　　他的话被琴师打断：“或许吧，别担心我。无论你怎样决定，我支持你。”高渐离没有回头，他推门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木门关上之际，荆轲仿佛听到一声抽泣。

　　太子丹负手站在案前，仰面沉思。
　　田光跪坐在一旁，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焦虑。二人的目光频频移向门口。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那小子到底会不会来？”田光擦擦额角的冷汗，不耐烦地嘟囔着：“该不会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吧？”
　　“那不会，他现在是我的贵客，守卫不会拦他的。”太子丹摇摇头，又无奈地笑了笑，“他若真不愿意，也没办法，只能另外再物色人了。”
　　田光的目光更阴沉了几分。
　　在这压抑沉闷的等待中，有人推门而入。
　　来着正是荆轲。太子丹和田光抬眼望去，荆轲的眉宇间寒霜凝重，透着一股隐隐的杀气，只需一眼，便使二人如坠冰窖。荆轲的眼神很平静，却使人无法直视。
　　“我来了。”他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