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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六章 亭山,这名字好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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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聂怀桑盯着阿音,道。
“嗨,不就是在何嫂那儿嘛,”阿音叹口气,“当时我可就想把他献给聂仙督的,要不是金家小宗主出来搅了局……”
金光瑶躺在地上,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看着这孩子。
自从认识阿音以来的所有细节都突然浮到眼前。
仙门重出身,讲资历,就算一个乡野孩子再怎么天才不世,若凭她自己,到哪门去,也不过是重演一遍当年金麟台的笑柄故事。
初见时,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浣纱的西施,未名的貂蝉,想着扣在手里,说不定迟早能当一张王牌使用。
可焉不知,是西施早意识到自身的美貌,却一直正缺一把梯子一步通天?
吴家闹邪,引来了逢乱必出的蓝忘机。
珍珠扣子,典当出追寻线索的聂宗主。
一场大戏,紧锣密鼓,就此开唱。只要抓着他金光瑶,不怕站不到舞台中央。
从吴家到姑苏,一路御剑,不过两天时间,为何云深不知处门口百家聚集?
找何嫂,见琴娘,哪一桩没有这貌似无害的孩子出谋划策?
去云梦,他以为他谆谆善诱,哄阿音使了变马之术。
可如今想来,难道不是阿音心里发笑,看着他的好为人师?
就算听书那茶楼,还是阿音挑的,当时她闹着要吃里头的果子。
中途他有意无意,将她甩下,她也不怕。
因为金星雪浪,做成香囊,她料定了他必会佩上……
里头一张,暗红眼目,观测八方。
也许她没料到,他会北上清河,自投罗网。
她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折了,不然哪来筹码跟聂仙督谈条件?
于是她随机应变,手眼通天,剪纸为鹤,一路让蓝曦臣和魏无羡追了上来,卷入其中。然后自己再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现在聂怀桑刚失了金子怀,可以想象,一个诡道奇才,对他来说是多麽难以拒绝……
……
金光瑶承受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时,另一边,聂怀桑盯着阿音,用折扇掩起口来,似笑非笑。
“姑娘,就算这么说,”他顿了顿,拉长语调,“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总难免启人疑窦。”
“仙督信不过我是吗?”阿音笑着,前进了两步,对着金光瑶,伸出一只食指,在空中向前一弹。
金光瑶明明是有神智的,可躯体不听他的使唤,好像空气中有无形的线拉他,令他站了起身。
难道说,凶尸认主,就是这个意思么?
“去,”阿音笑着,向前方指了指,“捅了他。”
众人目光随她手指望去,越过地上一片死尸,那里的活人只有一个:蓝曦臣。
连聂怀桑的眼睛都睁大了。
金光瑶难以置信地看向阿音,声调失态地尖锐:“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多了,”阿音拉起衣服下摆,擦了擦她别在腰间的唢呐,笑道,“第一次见我,起杀心了吧?”
金光瑶无言,是,当时听见阿音叫破他身份,他左手关节在袖子里响了一声。
但这也不至于……
他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已经开始动作,几乎用倒退的步伐,挨向关着蓝曦臣的铁笼,在路上,捡起一柄黑衣修士刚才使用过的长剑。
蓝曦臣在笼子里,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阿音姑娘,你不是说,你家人……”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阿音生生截断了:“嗨呀,要是说的话都能信的话,你旁边那个现在可不还是仙督?”
蓝曦臣被噎得只有苦笑,眼中黯淡下去,抬眼一看,金光瑶已经在自己笼子旁边了,神色呈现极大的痛苦,似乎意识在跟□□做着剧烈的抗争,一身骨头都咯吱咯吱地响,那剑锋比起靠近蓝曦臣,更靠近自己的身体。
“没用,”阿音摊手,呈现一个无奈的神情,“你不是活的,抹了脖子都没用,就算成了尸块,还是得听我的。”
蓝曦臣试图运行灵力,不出意料,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他看不得金光瑶受这挣扎摇摆的折磨了,自己往铁栏边靠了靠,闭上眼,向他低声道:“不必争了……若今日难逃一死,死在你手里,我最心甘……”
金光瑶听见这句话,狠狠闭了眼,头偏向一侧,似乎想要离蓝曦臣尽量远,在与身体进行拔河,可手上到底不受控制,剑锋穿过蓝曦臣的左肩,血花立即盛开。
蓝曦臣咬着牙,忍住了唇齿间一声呜咽。若让金光瑶听到,他心里会更难受吧。
金光瑶刺了这一剑,似乎收到的控制暂时松了一松,他跌在地上,面如死灰,长发散乱。
这幅凄惨景象,大部分人有些动容,连聂怀桑都低下头搓了搓手。
然而阿音只一笑,道:“没扎死。”
金光瑶听了这句,猛然抬头,看向那外表十岁的女孩子,眼神中却甚至连怨毒都没了,只有求告,仿佛什么待宰的小动物,热泪盈眶地看向屠夫的眼神。
阿音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叮地一声,一块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她捡起来,是一块小小的玉佩。
后头聂怀桑突然问:“亭山玉?”
“仙督果然好见识,”阿音回头笑道。
金光瑶心中一盆冰水浇下来。
亭山产玉,雕成玉佩扇坠,无不晶莹秀美,白璧无瑕,他前世为聂怀桑收集珠玉玩物,也是费尽心思,好容易才得了几枚。
可亭山这个地名,他的熟悉却绝不仅是来自亭山玉。
“姑娘亲人里,可有人是姓何?”聂怀桑微笑着问。
阿音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扭转了脸,淡淡地道:“何算是大姓,谁家亲戚里,没一两个姓何的?那做棺材的嫂子,不也姓何么?”
聂怀桑终于笑开了,那笑容,像放下什么重担。
那厢蓝曦臣闭了眼,长叹了一声,歪在铁栏之上。
金光瑶则伏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斩草除根,他可是连九岁的孩子都杀了。
可他现在后悔的,应该是杀了,还是杀的不够干净?
他前额磕在地上,发出叩叩的声音,可并不是求饶,而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前尘往事,真的不肯放过他啊!
“三哥啊,这真是你自己造的孽,不关我的事啊,”聂怀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
金光瑶这才抬起头来,哀恳地看着阿音:“冤有头债有主,我做过什么,自当一力承担,求姑娘高抬贵手,不涉旁人……”
阿音看了一眼聂怀桑,带些谄媚地叫了一声:“宗主?”
聂怀桑摆了摆手,笑道:“好,你这份投名状,我信了。”
“那宗主打算……?”
聂怀桑正要应答,话还没出口,外头突然传来两声犬吠。
这犬吠倒让在场众人都一惊。
此地阴森隐蔽,还被金子怀设有禁制,哪来的狗?
一念之间,那狗叫声越发清晰迫近,随后还有飞剑落下的咻咻声,杂沓不堪的脚步声,七嘴八舌的喧哗声。
这是来了多少人?
聂怀桑突然想起来:金家这几日,有一个清谈会!故而不少玄门世家刚好都在兰陵。
难道是金凌带着参与清谈会的世家诸人都跑到此地来了?
如果是他,倒难怪能解开金家禁制。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虽疑惑,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分析,犬吠之声已经绕着这间大屋,一阵较一阵急促,能清晰地听到了外头人说话:“这屋里有禁制,有人在里头!”“灵犬叫成这个样子,金宗主快打开禁制吧!”
聂怀桑急切转身,当机立断。
他必须得立即出去跟百家周旋,能拖一会是一会,留人在此清理现场。
事情发生得一个赶一个,他一来没亲眼看见刚才苏谷到底对子怀说了什么,二来也顾不上,于是眼睛盯着魏无羡蓝曦臣,向从刚才起一直愣在一边的苏谷比了一个手势:在脖子上喀嚓一下。
苏谷明白那手势的意思,可疑惑道:“现在玄门众家都在外头,我们杀了他俩,怎么解释?”
聂怀桑一笑,示意阿音控住金光瑶,道:“谁说……是我们杀了他俩?”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把软剑,正是从蓝曦臣那里缴下的恨生,掷给苏谷。
苏谷立时会意,作揖道:“必不负宗主所托!”
说着,他直起身,带着部分残存的黑衣修士,拿着剑,便去向关魏无羡和蓝曦臣的铁笼前。
聂怀桑则吩咐阿音,用锁链再绑了金光瑶,与另外数十名聂家修士向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