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之六》幸哉

44、卖药人（一）

　　一名卖药人走在乡间泥泞的小道上。
　　他奇异的打扮吸引了两边人群的注意，纷纷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蓝色的衣服，头上包着头巾，浅黄的头发末梢微卷简单扎起。面庞还算是斯文俊秀，只是奇怪的眼妆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现让人心生警惕——哦呀，看起来真是个怪人。

　　这个年轻的卖药人背着药往街道走，天还下着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看见一个年迈的女人跪在雨水里哭，怀里抱着死去的男人，看起来是她的儿子。她的身边还围着一群人，似乎是邻居和亲戚，而其中又有个很貌美妖异的女人。

　　那个老女人正在哭骂：“是她，都是她害死了我们家井太！这个妖女，妖怪，毒妇！”
　　说完恶狠狠盯住那个漂亮女人，好像要活生生咬下她的肉。

　　一旁的人们打着伞看热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女人嫁给我们家井太两年都没有生下个什么东西来，井太对她还不好啊？她居然背着井太偷人，还把井太推到水里去！活活淹死人！”老女人咬牙切齿盯住她，因为她说的太动容，又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不少人都信了。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那个年轻女人却没有一点惶恐，她打着伞，头发因为一路走回来稍稍有些松散，前额的发丝粘住她光洁的额头。
　　往下就是她猫似的一双眼，盯住人既无情又任性。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揽了揽额前的湿发，声音慢悠悠：“什么叫我把他推下去的，你看见了吗？”

　　这是阿雪最近新收的躯壳，名为小松的女人，虽然她早已嫁人，可她的丈夫对她非打即骂，一喝完酒就开始耍酒疯，甚至有一次把小松打到小产了。
　　柔弱的小松哪里敢反抗呢？
　　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的肚子似乎失去了孕育的能力，而井太的母亲还在一直指责她，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错误。这个多疑的老女人嫉妒小松抢走了她的儿子，敏感且神经质，看到小松和别的邻居稍微走近些，就冲上去打骂她说她是勾/引男人的妖精！
　　压垮小松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看见井太在和附近的寡妇勾勾搭搭，她开始想起自己孩子的死，某种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

　　于是她跑到水里，想要自尽。在最后关头想起女鬼阿雪的传说，尝试着召唤阿雪。反正也要死了，她的仇恨总该得到结束。

　　现在站在这里的女人已经换了人，是阿雪。

　　阿雪也不急着反驳这个老女人，毕竟井太倒真是因为她跳下河的——这个常常打骂妻子的男人看见阿雪制造的幻境，看见小松在和别的男人说话，怒火让他拿着鞭子跟了上去。
　　其实他的脚下已经是深深的河水了。

　　自己和寡妇卿卿我我，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别人多说一句都不行么？真是烂泥。

　　老女人还在继续说：“不是你还是谁？你天天和隔壁家的铁匠眉来眼去的，井太怕你丢人，好心来劝你……你居然伙同奸夫把他给……”

　　阿雪想，她编故事的能力倒是很不错。
　　假使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可怜巴巴的小松，估计已经和铁匠被人打死沉进河里，她的冤屈又告诉谁呢？

　　不过她一点都没有反应，“他和寡妇的那些事情总瞒不过大家的眼睛吧？我和他谁更清白，不是一目了然得事情吗？”

　　有些人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井太那点底细谁不知道呢？听阿雪这么一说，也明白井太的母亲这是逼急了就要乱咬人了。

　　她们在这里争论不休。

　　远处背着药箱的男人好像也很好奇走了过来，原本井太的母亲是希望找个外人说的，可他一走过来，那张脸上奇异的妆容吓得她又不敢这么做了。

　　他的声音低沉动人：“请问，目海村怎么走？”

　　阿雪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特，虽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不可轻视，他收敛的气息里隐隐包含着类似斩鬼人们的杀气。
　　“请问阁下是？”

　　“我只是路过的卖药的，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看着买一点。”卖药郎似笑非笑地说话，好像忽视了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那个年迈的女人还在抱着她的儿子哭泣。

　　阿雪待久了也觉得无聊，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她就不想站在那里看着刻薄的老女人哭泣。她转动雨伞，轻盈地从人群里出来。

　　“要去目海村的话，我可以带路。”

　　药郎点点头微笑：“多谢。”

　　井太的母亲抬起头，怒斥道：“你怎么敢走！”

　　但是阿雪不在乎，她带着那个卖药人很快就走了，人们议论纷纷小松是不是疯掉了，明明以前那么温柔贤淑的。现在她跟着陌生的男人跑了。

　　但没有人帮着井太的母亲拦下人，因为她平日里太刻薄了，把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了。人们便默许了可怜的小松离开这里。

　　“你的伞看起来好旧，连袖子都打湿了。”阿雪抬头盯卖药郎的伞，那把伞已经有段历史了，一些地方破损，她不由得同情起这位可怜的手艺人起来。

　　卖药郎看一眼自己的伞，“好像是的，不过雨要停了。”

　　果然一会儿时间，雨就停了。

　　他把自己的伞收起来抖掉雨水插到箱子里，又朝着阿雪摊开手掌：“小松小姐把雨伞给我吧，一直拿着也很很麻烦吧。”

　　阿雪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比她预料中的要迟一段时间，这个画奇怪妆容的俊美男人比想象中还要不解风情。不过好在，他是没有敌意的。

　　阿雪试探性地问他：“你看出什么没有？”

　　卖药郎微笑：“什么？”

　　看出她不是人……阿雪把这句话吞进喉咙里，神色自然许多，“你看得出那个女人是要害我吧？”
　　“好像是这样。”他说。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谋害亲夫的人吗？”她弱不禁风地问。

　　但是卖药郎盯住她半晌，声音平稳：“我觉得是吧。”

　　不过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比如拔出刀对准阿雪的脑袋，他不是斩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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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药郎真的超级美貌了……呜呜，色气的眼妆，新潮的指甲，怎么看都是个绝世好男人（大妖精）【大声】
PS：本卷和卖药的一起去乡下卖药（bushi），此处@一哥。感谢在2020-04-03 15:16:43~2020-04-03 22:0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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