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贫民窟到贫民窟》苦烫

18、横滨

　　黎明时分淡灰色的天空闪烁着寂寥的群星，风从东边漫步而来，清晨的雾气在横滨街上缓慢地移动，太阳还躲在地平线下不愿意上来，反倒是写字楼的窗户亮着或暖或冷的灯光，在昏暗的空气里，燃烧着社畜生命的光组成了一幅漂亮的画面。

　　在这张图画上，你若是仔细再仔细得盯着看，能在耀眼灯光的环绕中发现一个没那么亮的点，那是凌晨的射击训练场。

　　源夏独自站在训练场里，烟雾从她左手指尖升起，尼古丁的味道弥漫在空中，白色的雾气把她缠绕住。

　　点上一根烟，不能减缓她的愁绪，只是单纯得在这种情绪下想要点上一根而已。

　　她没有让烟碰自己的嘴，只是让他静静得燃烧，右手伸直，枪随着手抖了不停，源夏有时会想，若是摁掌握右手抖动的频率，根据每次抖动的幅度开枪，她用右手也能当神枪手。

　　结果不过是源夏的妄想，她的右手已经废了，无论多努力，右手的成绩都十分糟糕。

　　门转动的响声传来，紧接着是又轻又缓的皮鞋底声响，源夏知道是织田作来了，并不去看他，只是开枪。

　　随着几声枪响，皮鞋底声愈响愈逼近，终于停在源夏身边。

　　织田作拿起保护听力的耳套从后面给源夏带上，又顺着向下，拿走了源夏手中的烟。

　　于是源夏换了手，枪握在左手上，又稳又准，接连三发子弹都从正中心穿过去。

　　源夏将枪和耳套都放下，转身去看织田作。

　　男人风尘仆仆，面色如常，只是眼底有点疲惫。

　　“刚下班？”

　　“啊……仓库那边有场火拼。”

　　“受伤了吗？”

　　织田作思索了一下，“风衣被划破了。”

　　源夏低头去看，果然在风衣下摆看到一个弹孔。

　　她拿起自己的包，掏了半天掏出好几张补丁贴。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衣服时不时会划破算是日常，源夏节省惯了，不到不得已不想扔衣服，于是花钱买了一大包补丁贴，现在用的就只剩下这几个了。

　　“小猪佩奇、HelloKitty、兔八哥、米老鼠、朵拉你想要哪个？”源夏举着补丁贴问。

　　织田作的目光划过几个十分具有童心童趣的角色陷入了纠结。

　　“小猪佩奇吧。”源夏提议，“贴上她，你就是横滨最社会、最亮眼的精神小伙。”

　　织田作沉思，作为一个黑手党，身上贴着小猪佩奇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源夏又道：“幸介身上有小羊苏西，优是小马佩德罗，真嗣是羚羊夫人、克巳是小兔瑞贝卡，咲乐选了大象艾米丽，我有乔治 ，加上你的小猪佩琪就齐活了。”

　　织田作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源夏又连开了一弹夹子弹，借着枪口的热度把补丁贴贴到了织田作的风衣上。

　　边贴，源夏边道：“真嗣那家伙一选就选中了羚羊夫人，有必要注意一下那小子是不是就喜欢这种成熟的阿姨，以后变成人妻控就糟糕了。”

　　织田作觉得选羚羊夫人和人妻控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只是动画片人物而已，而且真嗣还小……”

　　“你懂什么？”源夏剜了织田作一眼，“你知道刺猬索尼克是多少furry 爱好者的启蒙人物吗？”

　　织田作知道刺猬索尼，也知道furry是什么意思，但当这两个词和爱好者，启蒙等词汇连在一起时他就迷惑了。而一种不妙的预感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好。

　　枪口的热度不太够，源夏粘了两次才粘好。

　　于是织田作米黄色的风衣上就多了一个粉色的佩琪，就在正面衣兜下方，十分显眼，惹得源夏直笑。

　　“本来织田作就是黑手党的怪人，现在更坐实了这个说法呢。”

　　织田作无奈得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又熬夜？”

　　“睡不着。”

　　织田作皱起眉毛，“失眠吗……最近又有任务？”

　　织田作警觉起来，上次源夏把自己弄进医院里，让他和五个孩子担心了很久。

　　源夏反倒不在意，随意道，“最近压力有点大而已，过这阵子就好了。”

　　“还是要好好休息，”织田作担忧道，“熬夜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会好好休息的。”

　　源夏笑意吟吟得答应下来。

　　——

　　可实际上她并没有休息，每日都在竭尽可能地训练。

　　她有一个现成的陪练，芥川龙之介在与涩泽龙彦一战后进步也很大，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打一场，每日都从对方那汲取着养分，飞速成长。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宰治手下有两个怪物式的新人，并且关系不好。

　　芥川龙之介对于外面的流言蜚语很不耐烦，源夏倒没什么反应。

　　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反倒对什么都很随意，偶尔她和芥川龙之介还会气氛融洽得说会儿话。

　　银对此很开心，还邀请源夏去芥川家里吃饭。

　　源夏推脱不了，只好答应。

　　后勤部的人也是看人下碟，织田作这种没前途的万年打工仔的宿舍就离市区很远，到大楼要开车上高速，地方也小，前任宿主的痕迹也没清干净；像芥川和源夏这种前途无量的人，分到的宿舍不仅离港口Mafia写字楼很近，地方也大，家具也都很新。

　　可惜无论是源夏还是芥川兄妹都不常在宿舍住，因此房子里新的很，没有织田作家中那种让人懒洋洋的家庭氛围。

　　这也是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的性格所决定的，他们本就不是会让人感到家庭气息的人。

　　芥川龙之介被打发到客厅里坐着，难得有一段什么都不用干的时间，他却很不适应，既不想看电视也不想看书，只能无所事事地对着天气预报发着呆。

　　“今晚台风会登录横滨……”漂亮温柔的女主持人站在横滨的地图前提醒观众。

　　在某个富商的家里源夏见过这位女主持人，比电视上更漂亮，不然那个富商也不会为了她想和自己妻子离婚，而让黑手党出身的妻子告状告到港口Mafia来。

　　源夏看到熟悉的脸多看了两眼，银以为她在担心台风的事情。

　　“要不今天就住下吧，夏姐。”银热情邀请。

　　银喜欢用刀，暗杀时的武器也是匕首，现在拿起菜刀也挥舞得不错，刀功惊人。

　　她边切菜边跟源夏聊天，“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过了。”

　　“诶？”源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若是和银一起自然没问题，但这同时也是芥川龙之介的家。

　　她低头择菜，推辞道:“台风晚上才来，回家还赶得上。”

　　银看了看源夏，又看了看正在游神，一副心不在焉的自家哥哥，鼓起了一边的脸颊。

　　一直到吃饭，银也一直试着说服源夏今晚留下。她还在不断给芥川龙之介抛话题，可惜芥川龙之介怎么都不说话，像聋了似的。

　　银对自家哥哥简直恨铁不成钢。

　　一顿饭还没吃完，狂风骤雨就降临了。

　　“啊呀!”银很惊喜，“台风来了。”

　　源夏惊愕，气象局不是说后半夜台风才会来吗

　　“天气预报都不准的。”银再次提议，“夏姐住下来吧！我们可以打地铺，就像原来那样!”

　　源夏只得同意。

　　吃完饭，洗完碗，银高高兴兴地把被褥，被子都搬出来，仔细得铺在地上。

　　在贫民窟时，小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睡地面，要睡床，现在当真天天睡上了床，反而想念起睡地板的日子。

　　那时候芥川龙之介睡在她左边，源夏睡在右边，三个人亲密无间得挨在一起。

　　他们躺下，芥川还在银的左边，源夏在右边，彼此之间却空出一段距离。

　　源夏干瞪眼看着空中，隔着银的芥川龙之介的存在感太强，她怎么都睡不着。

　　呼啸的风疯狂拍着玻璃，树叶传来痛苦的唰唰声，雨滴砸在地面上，溅出巨大的声响，源夏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雨声听到不知道几点，忽然身边的人动了起来。

　　小姑娘爬了起来，绕道芥川身后，还不断把芥川龙之介往源夏这边推。

　　芥川龙之介也很顺从，一点一点往源夏这边挪。

　　源夏心中无语，也一点一点往后退，直至背部撞得柜子，退无可退。

　　他们已经从房间中心挪到了边缘。

　　银乖乖得躺在原地，安静得好似睡着了一样，但源夏知道她肯定没有。

　　源夏忍无可忍，想要起身，却被芥川龙之介握住了手腕。

　　他懒得再装睡，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芥川注意到她的头发长长了，齐刘海变成了斜刘海别在耳朵后面，脸上似乎擦了粉，还抹了唇膏，嘴唇亮晶晶的。

　　源夏瞪着他，小声道:“放开我。”

　　芥川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越发逼近源夏。

　　源夏没给他靠近的机会，侧翻要离开，但他们太熟悉彼此的想法了，芥川早就预料到源夏的动作，一伸腿将源夏卡在角落里。

　　源夏又试了几次别的法子想逃走，但她的体力不如芥川龙之介，不拿枪，不认真，不伤害彼此的前提下，她根本挣不脱芥川。

　　没一会，源夏就被芥川龙之介抱在了怀里。

　　他们的肢体在推搡的过程中纠缠在一起，芥川的身上还有青春期男孩独特的灼热体温，源夏的手被抓在他们之间，紧贴着少年的胸膛，那已经练出来紧实的肌肉，不再像在贫民窟时干瘪。他们离得太近了，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闻到彼此的味道，感受到彼此吐出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

　　芥川低头，源夏连忙扭头，于是芥川的鼻翼在源夏的脖子和头发翕动几下。

　　“你吸烟了？”

　　源夏能感到少年说话时的震动。

　　“不关你事。”

　　她依旧用侧脸面对着他，芥川很不满意，他松开禁锢着源夏的一只手，伸手去扳源夏的脸。

　　源夏趁机将右手撤出，反撑着墙面要跳起来。

　　芥川并不慌乱，卡着源夏的腰窝往下拉。

　　两个人再次缠斗起来，在地面翻滚，被子早就不知道被他们丢到那去了。

　　芥川再次把源夏摁在地上，用自己的体重压着她。

　　“芥川龙之介!”源夏生气了，“你到底想干嘛!”

　　芥川龙之介直直地看着源夏的眼睛，“你想去哪？”

　　窗外闪电闪过，一瞬间照亮了芥川龙之介的脸，让源夏能看清他认真的表情。

　　源夏的变化，她的惶恐，她的不甘和她的焦虑芥川全都看在眼里。

　　但源夏最近放松了下来，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芥川龙之介本能得感到不妙。

　　他紧盯着源夏，眼中酝酿着不逊于外面的风暴。

　　“你准备逃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