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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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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重响,回音就在走廊上空飘着,尾音拉得老长,很久才散。
不远的护士没敢说话,好在眼力见是有的,偷着摸儿的下楼找保安。
一时间只剩詹父和叶知亭在病房门口四目相对,一个目光狠戾,一个努力镇定,用力顶着身后的门不让霍远添出来。
里边的霍远添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着推推门,皱眉道了声:“开门。”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发慌,话音都有点发颤。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然叶知亭不会堵在这里不让他出去。
今雨妈也害怕,她抱着今雨捂住小孩的耳朵问霍远添怎么了。
霍远添摇摇头,没等回话呢就听门外喊一声:“又是你……”
是詹父的声音。
霍远添真急了,把门挤出个缝和叶知亭说:“他是来找我的,听话,这事儿你别掺合。”
这要是肯好好聊叶知亭肯定不掺合,可詹父恨不得把霍远添掐死的架势明显是来寻仇的,叶知亭就算害怕也不能让詹父伤害到霍远添。
“你起开,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詹父伤过叶知亭一回,那次叶知亭摔下楼梯后脑袋流了一地血。他当时跑了,事后又打听到叶知亭摔倒的地方没监控才放下心来。
但是再怎么说也让无关的人受了伤,詹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这会儿再见到叶知亭,他真下不去重手再伤害人家一回。
俩人就这么对峙谁也不肯让份,詹父实在受不了了才摸摸口袋。他兜里有把军刀,指腹在刀柄搓了半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握着刀柄刺向叶知亭。
决心再大也只是吓唬吓唬叶知亭,詹父觉得叶知亭看见刀子肯定会躲。结果人家非但没躲,还用毫不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忽然想到去学校找霍远添那天,叶知亭也是看到他手里的刀后突然拦着自己。
叶知亭好像什么都不怕,就为了个救过强/奸犯的医生连命都能不要。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这想法在詹父脑中一闪而过,他便疯了似的举着刀要朝叶知亭的肩膀刺。
短短一瞬,叶知亭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他忽然看见自己在学校走廊徘徊,想等学生下课跑到门口偷摸看霍远添一眼。
他又看到詹父朝自己走来,指着最里间的教室问霍远添是不是在里面上课。他点头说是,发现詹父边往里面走,边从口袋拿出一把军刀。
冲向詹父身边阻止他是叶知亭下意识的反应,后来就是和詹父拉扯间被他推下了楼梯。
叶知亭眼前一片血红,全是自己摔下楼梯的画面,他耳边也嗡嗡作响,充斥着救护车的鸣笛声音。意识混沌间身后的门被大力顶开,他来不及反应就被拽进怀里。
等回过神时他眼前是霍远添充满担忧的神情,和门口今母的尖叫以及今雨的哭声。今母手掌蒙着今雨的眼睛让她别看,她啜泣的声音格外清晰,在哀求詹父别伤害霍远添。
叶知亭看看今母满是泪痕的脸,才把目光放到霍远添身上。他不敢看,因为他摸到霍远添肩膀处的湿润和黏腻,知道詹父的刀子还是落在了霍远添的身上。
霍远添在詹父即将刺到叶知亭的时候顶开门把人护在怀里,他手臂挨了一刀,肩膀又被詹父刺一刀。
这两刀让霍远添的白大褂沾满了血,叶知亭不知所措地捂着霍远添的伤口却只能看着鲜血不断地从指缝流淌。他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眶通红,鼻子酸得不行。
“别害怕。”霍远添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安慰完叶知亭又安慰今母和今雨,“小伤,没什么事儿。”
这话估计刺激到詹父,他抬手还想照着霍远添刺下去。
被刚刚的尖叫声引出来的几个病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拖着詹父的衣领子就把人往后拽,碰巧保安也被护士找来了,一股脑儿地冲过来按着詹父的背把人压在地上。
詹父没能对着霍远添补上几刀,他这会儿连动弹一下都费劲儿,还得听护士在一边拨着110说有人行凶刺医。
而霍远添至始至终都没看詹父一眼,他松开叶知亭后右手按着左肩膀的伤,左手垂在身侧试图拉起今母和今雨。
他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儿手术,只能抱歉地说:“手术得往后推推,或者和李主任商量商量,让他给今雨手术。”
之所以带今雨来这座城市看病,那肯定是奔着霍远添来的。现在听见霍远添不能给今雨手术了,母女俩一个崩溃,一个害怕。
今雨就是一单纯的小女孩,加上刚刚确实被吓着了,这会儿压不住喉咙的声音哭得很大声。她紧紧抱着母亲,头埋在母亲胸口问:“是不是没人给我治病了?妈妈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女孩哭声挺亮的,她问的这两句话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听得人心里揪着揪着的难受。
詹父在保安的压制下还在挣扎,听见今雨的话后突然不再动了。他记得婷婷以前也哭着问过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后来是霍远添动手术摘除掉婷婷脑袋里的肿瘤。
见詹父老实下来,霍远添才回头看他一眼。慢慢蹲下身子和詹父对上视线,霍远添咬咬牙,脸侧的咬肌小幅度地滑动一下。他声音饱含太多情绪,有怒有无奈,有无力也有责备地说:“你女儿被救活了,你是不是就不管别人孩子的死活了?”
詹父哑着嗓子不说话,他嘴角紧紧绷着,一直看着哭泣的今雨。后来警察赶到要把詹父带走时,他耳边也充斥的今雨的哭声,一声一声,连个间断都没有。
那会儿霍远添正在处理伤口,叶知亭坐在旁边陪着。处理完往外走,俩人正好和詹父对上。
詹父耷拉着脑袋把头压得很低,他视线对着地面始终没敢抬头。霍远添慢慢走过去,在詹父面前停住脚。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伤害婷婷的人并不是我。”霍远添叹口气,语气也非常平淡,“我身上这两刀就当是还债了,之后不管你要杀死那个强/奸犯,还是再想往我身上捅两刀,我都希望你能先想想婷婷。”
说到这霍远添的话断了,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当初你哪怕把婷婷带在身边去打工,也好过让她呆在别人的家里。你好好想想吧,别再让她受苦了。”
霍远添把话说到一半时詹父就哽着嗓子在流泪,他不断地用双手捶打自己的头部,沙哑的哭音越来越高。与其说他恨霍远添,不如说他在恨他自己。
詹父恨自己把婷婷交给一个畜生照顾,恨自己不敢面对由他一手造成的悲剧,恨自己只敢把气撒在霍远添身上的窝囊劲儿。
等詹父冷静下来就要被警察要带回所里,在转身和警察离开的那一刻他终于对霍远添说了一声“对不起”,说完又看向旁边的叶知亭,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还欠今雨一句,但是人没在这儿,詹父只能让霍远添传达。霍远添点点头,看着警察把詹父带走。
闹剧也算是结束了,这会儿走廊只剩下霍远添和叶知亭。俩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霍远添向后退两步用后背贴着墙壁,他朝叶知亭招招手,又摸摸叶知亭的后脑勺说:“顺顺毛,不害怕。”
再怎么顺毛都白搭,叶知亭的手现在还在发抖。
他忍不住用额头抵着霍远添没受伤的那侧肩膀,尾音带颤地说:“别顺毛了,你还是抱我吧,我真要被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