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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重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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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这几年各家各户虽不算富硕却也吃喝不愁,小时候热闹的大山也逐渐清冷。
王氏嫁进甄家后,她和长姐最喜欢躲进山里摘野菜采蘑菇来躲避王氏那张恶毒的嘴。尤其喜欢野果子成熟的夏季,甜甜酸酸的滋味盈满唇齿间,属于两姐妹的记忆好似一场梦。
甄妙抱着盖上厚布以防凉掉的饼子搭罗叔的驴车往镇上赶,脑海里却回想着阿姐的样貌,算起来她们已经有数年未见了,阿姐此时日子应该很难过,只可惜她眼下无力救姐姐出苦海。
乡下姑娘时常在家中做粗活,甄妙一口气从镇头走到镇东,额上沁出薄汗,呼吸微喘,站在收拾准备开工的男人们不远处紧张地朝人群中张望。
已经来了不少人,纷纷用不解的眼神看过来,一大早这么个俏姑娘难不成是来找人的?有人凑在一起兴趣盎然地指着她说什么。
甄妙心底有些不安,往旁边挪了两步,片刻时间与她来说都是煎熬,就在她绷不住时陈伯终于来了,瞧见她有些意外,笑道:“我原以为你得准备几天,没想到这么快,打算卖什么?”
清早的凉风吹来,太阳灿烂却微冷,甄妙将布打开一角,眼睛里盈满期待:“陈伯,你尝尝。”
陈伯之前已经尝过她的手艺,饼子还散发着热意,因被捂着少了酥脆感,香味不减,味道自然好,不远处有人喊,陈伯先离开了。
宽大的空地前全是男人,三三俩俩坐在一起边吃早食边聊,年轻男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甄妙身上瞥。
甄妙冲着从身边经过的人扯出一抹浅笑:“好吃肉多的蘑菇肉饼,一文钱一个。”声音不自知地发颤。
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只是扫了一眼而后走开。
甄妙再怎么斗志昂扬这会儿只剩尴尬和难堪,分明人声鼎沸,她却置身在无人的清冷世界。
陈伯说完事过来瞧见没动静,拉旁人来照顾买卖:“我同村侄女,这饼用料实在味道好,你们照顾照顾。”
旁人纷纷说已经吃过了,有人干脆问道:“能好吃过镇上卖了几十年的骆记饼铺?”
甄妙没尝过骆记饼铺的饼子,她只知道自己是用心做的,一文钱花得绝对不亏。但这天底下没谁平白无故买谁的账,不能怪人不捧场。
说话间一个头发花白不修边幅手里拿着图纸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干活的地方,别在这里碍事。”
甄妙身体微僵,唇瓣轻抿,秀丽小脸发白。
陈伯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恭敬赔笑:“杜老,这孩子家里日子难过想到镇上讨个生活,您还未用早食吧?我给您倒水就着吃正好。”
甄妙极有眼色的拿出两个大圆饼递给陈伯,顺势打量这位面容沧桑又傲气老人。
杜老抬手挡开,不咸不淡:“不必,让她早些挪地方,工期紧不能出任何纰漏。”
“这……她又碍不着什么……”陈伯在杜老冷眼注视下将声音咽了回去。
甄妙冲陈伯安抚地笑了笑:“给您添乱了,陈伯快去忙正事吧。”
挂在的胳膊上的竹筐莫名变得沉重,才迈出步子听到白发老人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哼,而后挺直腰杆走开。
那位杜老怪吓人的,满面肃然,气势逼人,工人们看到他全都自发干活,也不交头接耳,可见极有威望。
甄妙走到大街上,半眯眼看着天际的暖阳,长长吁了口气。
她到底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心里不可谓不失落,这世道对为谋生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女子太过苛刻。
饼还得卖,她站在在长街上小手紧抓着盖在竹筐上的厚布,学旁边的摊主冲着来往的人吆喝,可惜鲜少有人问津。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时,一个眼小个矮面颊干瘦的人走过来拽开布往里瞅了一眼,张嘴露出一口黄牙,眼向上挑,轻浮地问她:“我不买饼,我买人,娇滴滴的美人儿多少钱卖?”
甄妙瞬间冷脸,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红唇紧抿,如宝珠光亮逼人的眼中噙满风霜,冷冷地盯着那人。
男人啧啧两声:“美人脾气还不小,够劲,别怕,哥哥逗你玩,来两个。”说完手就要往竹筐里伸,不想竹筐换了个方向避开他,男人羞恼不已冷笑:“怎么?不卖给我?”
甄妙没吭声却也摆明了不做这流氓的买卖,紧抓厚布的指骨泛白,平静与那人对视。
好在旁边的摊主好心出声训斥了那人几句,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开,甄妙与那摊主道过谢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这饼个头也不大,一文钱贵了些,再便宜点才好卖。”妇人揽着怀里嚷嚷饿的孩子皱眉说道。
甄妙打起精神热切地解释:“饼馅料放得足,婶子您尝过就知道了。”
妇人架不住孩子从喊饿变成嚎啕大哭,不耐烦地拿出一文钱递给甄妙:“别嚎了,给你买肉饼成不?”从甄妙手里接过饼子,斜眼瞧她:“要是同你吆喝的货不对板,可别怪我找你算账。”
甄妙激动不已,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饼递过去,笑着应下来。
后来也卖出几个,但离预想差的太多,竹筐里还剩不少,就这么回去,被爹和二娘看见又不得太平,她就是撑破肚皮也吃不完。
随便寻了个清净地儿坐下来,正寻思别的法子,只听重物着地发出咚地一声,甄妙循声看过去竟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晕倒在地。
她本能地跑过去将孩子扶起,拍拍脸颊让他醒醒,抬头急切地四处张望想找个人帮忙,只听耳边一声气若游丝地喃喃:“饿……”
甄妙心道这好办,赶紧从筐子里拿了两个饼子递给他,反正也卖不出去能救一条命便当积德行善了。
那孩子闻到香味抓过来就一阵狼吞虎咽,甄妙柔声劝:“吃慢点小心噎着。”
话音才落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甄妙起身:“我去讨碗水给你喝。”孩子拉住她,咳得水汪汪的眼睛发红,摇头:“不用了姐姐,我好了。”
“甄姑娘,遇到何事了?”
清润低沉地嗓音从头顶传来,甄妙抬头看去,身长如玉俊朗清隽的书生攒眉看她,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疏离,她看向别处,轻声说:“他吃饼子噎着了,能不能麻烦林大哥讨碗水来?”
小孩吃了东西身体有力气,声音也比刚才清亮:“我到河边喝点就成。”
林书安垂眸看了他一眼:“等着。”
甄妙看他进了不远处的铺子才想起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里,来去都是读书人,她稀里糊涂竟走到观阅书斋门口。
很快林书安挺拔的身躯出现在视线内,他端着一碗水走姿稳健又透着几分儒雅,甄妙低头整理竹筐,里面码得整齐的饼子成了她的心头病。
林书安将水递给男孩,眼睛从娇小身影转到竹筐上,喉结滚了滚,轻声问:“这些是要卖的?”
甄妙应下,自嘲道:“原以为会好卖,没想到……许是味道不好回去重新来过吧。”
小孩高声道:“好吃,姐姐做的饼最好吃。”
甄妙勾起嘴角,手刚碰到竹筐手柄不想一只温热的手擦过她的手背,惊得她缩手,男人淡淡地瞥她一眼提起竹筐连带空碗走进书斋。
甄妙粉唇微张惊讶地回不过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砰砰砰心跳声放大,路过的风中好像带着一丝丝甜味。
她的衣摆被拉了拉,甄妙低头,眼前小孩浑身脏兮兮,眼睛亮得逼人:“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往后你有事只管吩咐,当牛做马再所不辞。”
甄妙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陈良。”
甄妙望进那双眸子里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问,但凡家中有人可靠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正如她又何尝愿意抛头露面?
余光看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放下竹筐,将钱袋递给她:“你点点看对吗?书斋白日里人多,他们都夸味道好,往后到这边来卖。”
甄妙将钱袋攥紧,心底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好像有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她将要碎裂的信心。
“林大哥,多谢你。”
甄妙让陈良以后早上来找她拿饼就要回家了,林书安和她正好顺路,一前一后走着。
她看着地上投下的影子笑得挑起眉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是一份好运。
行至一座帘子上印着当字的铺子前,她停下脚步,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布包,自从决定做买卖她就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而此刻她彻底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看向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她的声音微哑:“林大哥,我有点事。”
林书安看了当铺一眼,又环视一圈:“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甄妙的心不可控制地再次跳动起来,心里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不及多想她快步进去。
当铺掌柜正翻看账簿,听到动静,抬眼见进来个漂亮姑娘,眉宇间透着几分郑重,迎上去笑道:“姑娘要当什么?”
当铺的柜台高,她踮起脚尖将布包放上去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眼的是一对成色不错的玉镯子,这是娘去世之前留给她的遗物,姐妹两人一人一对。
掌柜的拿起来仔细端详两眼,出声道:“也不是什么好成色,给你五两。”
甄妙当即重新包起来作势要去别家,虽知当铺不是什么好地方,却不知这般黑。她外祖家祖上也曾是显贵之家,后来家道中落才落到如此境地,东西不是极好也差不到这份上。
掌柜的瞧她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碍于是今儿开门第一桩买卖图个吉利,将人请回来加了一倍银子才谈成。
甄妙收好银子,闷声叮嘱掌柜的:“您可得帮我收好,待我有了钱我会回来赎。”
掌柜的连声应下,甄妙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屑与敷衍。
走出当铺,阳光刺眼,清风徐徐,她回头定定地盯着帘子上那个字,这才看向那人。
他径直转身往前走,甄妙快步跟上去。
眼下有了本钱,甄妙依旧不轻松,肯定不能给家里那两人知道,她不想被王氏扒着吸血。
如果一直在家中忙活,迟早要被王氏发现,胡搅蛮缠在爹耳边吹风全抢了去也不是不可能,她得想个别的法子才成。
眼看就要到镇口,林书安同车夫罗叔说了两句话径直往前走,想来是打算走路回去。
“妙娘这两天往镇上来的勤。”
甄妙轻笑一声没开口。
回到家,甄妙将小院的凌乱收入眼底,她两日没顾得上清扫就变成这般。怪不得王氏一把年纪才嫁人,也就甄大不嫌讨了个懒婆娘在家中耀武扬威。
甄妙走到鸡窝伸手从里面摸出两颗鸡蛋,打算中午做个葱花炒蛋,一只脚刚迈进灶房,正屋门帘甩在门上发出不大的声响,王氏刻薄嗓音传来:“站住,你这两天到镇上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