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吗》三根猴毛

4、第 4 章

　　为了答谢齐老师我特意向妈妈学了做鱼。装进饭盒，再见面时带在身上。
　　“谢谢”一进门，这句话我不知说了多少次。
　　“没事，职场上这种竞争难免伤人，以后自己要小心。”
　　“这是我跟我妈妈学着做的，您尝尝。”
　　我把饭盒推到齐老师面前，把盖打开，把筷子摆好。
　　本来微笑着的他，看到饭盒里的鱼表现出了惊诧。
　　在我劝说下他拿起筷子，动作轻缓，夹起一块小小的白色鱼肉。鱼肉含进嘴里直接被吞了下去。
　　“好吃”
　　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吃鱼肉对他来说是一种阻碍。
　　“不好吃吗？”
　　“不，很好吃，只是我……不太喜欢吃鱼。”
　　“为什么”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浅草正日日想要漫过孩子们的奔跑的脚印。
　　齐延中的伤已经完全成型了，他开始按耐不住，想要冲出家门。
　　一些调皮的小男孩一边听着父母的叮嘱，一边跑到河边，拎着水桶。
　　河水涓涓，坚硬的冰块从白色到透明再到消失，在孩子们的嬉闹中逐渐失去了冬日里的威风。
　　虽然年纪不大，孩子们早就熟知该怎么做才能捞到更多的鱼。不一定是为了大饱口福，更多的是享受欢乐。
　　河里的鱼长的不大，一条条的小鱼不知不觉中就被抓到了水桶里。这种鱼有野性，在水桶里也不老实，搅动出哗哗的水声。
　　齐延中的状态让齐妈妈也平静也不少，她答应让齐延中出去玩，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脸上的伤不能阻碍这个正顽皮的小男孩，一出门他便奔向了心心念念的小河。
　　村子里的孩子好相处，就算名字都没记住也可以一起玩的开心。
　　齐延中跑到河边发现了一群男孩正在抓鱼，他兴奋得冲着他们招手大喊。
　　听到喊声他们回头看见齐延中都僵住了，有几个胆子小的悄悄的往其他人身后躲。
　　“别过来”
　　“我又不抢你的鱼，就是想看看”
　　齐延中又往前迈了一步。
　　“别过来”
　　又有人开始喊。
　　“不就看一眼嘛，这么小气”
　　“完了完了，我们碰上妖怪了”
　　“你说谁是妖怪？”
　　“别把他惹急了，要不然他一生气会把我们都吃了的”
　　“我才不是妖怪”
　　“你就是妖怪，电视上都演了，妖怪就长你这样。”
　　“我不是妖怪”
　　齐延中朝着那群叫他妖怪的人冲了过去，和其中一个扭打在了一起。其他人都在边上喊“打妖怪打妖怪打妖怪”。
　　几番撕打，齐延中被按在地上。几个人一起抓着他把他拖到水边。
　　“看，你就是妖怪。”
　　齐延中看着水面倒影里自己的样子，害怕、恐惧、惊吓在他的心里交织。
　　他不相信，他挣扎，他大叫咆哮，他接受不了，在崩溃的边缘承受痛苦。
　　“把桶拿来”
　　齐延中被死死地摁住，跪在水边的石子上。
　　还带着冬日寒凉的河水，数十尾河鱼，从齐延中的头上瞬间惊醒他的身体。
　　冰凉的河水浸湿他的棉袄，刺骨的凉紧贴着他的后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河鱼不断砸到他的脸上，被河水凉透的皮肤触碰到从高处落下的活鱼，像一根根冰针扎进血肉。
　　把齐延中扔进河水里，那些自以为打败了妖怪的孩子高高兴兴的扬长而去。
　　齐延中拖着已经逐渐失去知觉的四肢从水里爬出来。本应保暖的棉衣棉裤现在装满了沉重的河水。他没了力气瘫软在河边。

　　知道自己孩子做错事的父母手里提着东西，带着三分歉意，黑夜里走进齐家大门。
　　齐爸爸坐在椅子上，毫不理会那些站在房间里犯着心虚的人。
　　“小孩不懂事，我已经教训他了，这边没事吧”
　　“对对对，孩子怎么样了”
　　齐爸爸沉默着，怒火中烧。

　　明白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饭盒的盖子狠狠地重新盖上，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对不起”我站在垃圾桶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我没事”
　　“我有事”
　　“如果当时我没有挣扎着从河里爬出来，而是像一条失去尾巴和鳍的鱼，沉入水底。你会怎么写这个故事的结局？”
　　“……变成无助的鲨鱼，每条路都是同一个终点”
　　“那现在呢？我更改了故事情节，结局呢？”
　　“再亮的星星也不注定是永生”
　　“那就做一条会发光的鲨鱼”
　　“通向终点的捷径”
　　“太悲观了”
　　“那就找一根最坚硬的棍子，插进扭曲的轮轴里，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我抬起头，他正微笑的看着我。

　　齐爸爸依旧默不作声，站着的人不敢走，说这些宽心的话，不知到底宽的是谁的心。
　　齐妈妈从里屋突然出现，头发散乱，恶狠狠的盯着站着的人。
　　“嫂子。孩子怎么样了？”
　　恶狠狠得盯着，又突然离开了。站着的人奇怪的站着。
　　齐妈妈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菜刀，朝站着的人砍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齐爸爸冲出箭步拦住了齐妈妈，抓住她拿菜刀的手。
　　“快走”
　　站着的人落荒而逃。
　　齐妈妈在齐爸爸的怀里挣扎，恶狠狠的挥舞菜刀，完全丧失了理智。
　　从此村子里暗暗传着齐家媳妇疯了。

　　齐老师拿来了和之前送我的一模一样的鱼。
　　“本来想两条不会孤单，不过如果你喜欢吃的话，以后钓鱼可以帮你留一条。”
　　“那条鱼是我水产市场买的”
　　“……破费了”

　　两条大鱼挤在一个水桶里。
　　“这么好的钓鱼技术，可以搞个副业了。”
　　隔天我买了一个大鱼缸，搞好内部装饰，把鱼放进去。来自大自然的、可食用的、带有黑灰色盔甲的，总是与这漂亮的鱼缸格格不入。
　　我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清干净，再把鱼放进去，只剩下水和鱼，倒舒服多了。

　　“喂，妈”
　　“阳阳啊，我教给你的鱼做的怎么样”
　　“挺好的”
　　“突然跟妈妈学做鱼，是给谁做啊？”
　　“我自己吃啊”
　　“自己吃，那你还不如回家，妈妈直接给你做。”
　　“好啊，有时间我一定回家。”
　　“回家之前一定要跟妈妈说，我去给你买最好的鱼。”
　　“嗯，知道了妈。您跟爸还好吧”
　　“好好好，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俩了，你好好忙工作就行。”
　　“您可别为了省钱再去买那些不新鲜的菜了。你女儿现在已经是能够采访大作家的独立撰稿人了，我养的起你跟我爸。”
　　“妈妈知道，不过你也别太辛苦，我和你爸爸的退休金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俩生活费了，你一个人在外花钱的地方多，不用每月都给我和你爸钱，留着给自己花就行。”
　　“妈，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