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龍小兮

1、楔子

　　八月 扶风陵 淇都
　　夏日的余热已经渐渐消散，但天气依旧不可捉摸，早晨还是朝霞千里，现在晌午未到却已变的死气沉沉，不过街上倒比平常来的热闹，只不过不是生意的热闹……
　　“听说了吗，萧家女儿萧末影把他们全家都毒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她不是医术很好吗？”
　　“哪啊，萧家当初送她去学医，结果她倒好，炼了一身毒，还炼了什么破月之毒，听说炼毒当时就走火入魔了，秦家大战萧家时她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现在倒好，把自己家人都毒死了，真是可怜了萧家人对她那么好。”
　　“萧家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可不是吗，现在萧家找她已经找疯了。”
　　“真是可怜了萧家人啊！”
　　……
　　人声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广济人世，乐善好施的萧家打抱不平，而用毒，炼毒，杀害全家的萧末影成了世人眼中不顾仁义道德的妖女。

　　萧末影一个人戴着斗笠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穿插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与来来往往的人碰撞着，推搡着，听他们肆意的诋毁自己，辱骂自己，可笑的是听到这些自己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对于他们的话她无可反驳，萧家人确是死于自己炼的毒药，一种世人眼中只有自己能够炼制的毒药。
　　当初炼这个毒药，只不过想着以毒攻毒解救百姓，现在，却成了伤害自己最深的武器，一夜之间最亲的，最爱自己的都离自己而去，阿爹，阿娘，祖母，叔父叔母还有自己疼爱的小阿寒，还有自己最最亲的哥哥，世人种种都抵不过家人口中的一句“阿影”。
　　所有人都在找她，薛继尘、萧炎、赵叶儿、薛景妍还有小阿荻等人，当然还有秦淮。
　　夜晚，月亮被世人口中的破月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出来，天空不争气的下起了雨，萧末影一个人走在树林里，任凭雨水肆意的在自己脸上拍打，雨声哗啦，萧末影可以放肆的大声哭泣。
　　她其实不喜欢哭，每每出现在人前她都是一副天真的笑容模样，对于旁人而言，见到她的笑，似乎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可一切终究回不去了。
　　从她的哥哥死的那一天，她便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家人被毒杀，彻底把她逼到了绝境，她终究还欠萧炎一个解释，这么多条人命，她怎么解释的清，解释清楚又如何，他们终究回不来了。

　　最终，薛继尘找到了她，萧炎，赵叶儿一行人都来了，若世间能有一个让萧末影可以长待不动的地方，便数萧家后山的小青林了。
　　她喜欢小青林的自在，一山，一水，一石洞，仿佛可以承载整个世界，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有太多的回忆，见证了她太多的成长。
　　“阿影，同我回去吧”，薛继尘首先开口，看着眼前这个瘦弱，浑身湿漉漉，眼睛里尽是绝望的女孩，带着心疼甚至祈求的语气说道。
　　“师傅”
　　“影姐姐”
　　赵叶儿和小阿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他们绝对相信萧末影，萧末影看了看他们，发白的嘴唇习惯性的上扬，她摇了摇头，她还是喜欢一遇到事情就自己一个人待着。
　　“萧末影我只问你，他们中的是不是破月之毒”萧炎从来都是咄咄逼人，听说家人们被毒害了，而所中之毒正是自家妹妹才会的破月之毒，况且秦家入侵那天，他也是亲眼所见……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了。
　　“是。”
　　萧末影利落干脆的回答道，没有一丝犹豫，她从没想过辩解，她的眼神很坚定，但更多的是萧炎质问自己时的一瞬间的黑不见底。
　　“破月之毒是不是只有你会”萧炎脸色更加不好看，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我……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不知道”萧末影似乎也有些崩溃。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萧炎跑到萧末影身边，抓住萧末影的胳膊，萧末影被其抓的生疼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力的挣扎着，不想说任何话，更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除了对不起你还能说什么，对不起有用吗，你的一句对不起能敌的上萧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吗？”
　　萧家人自然没有那么多，可还有各大世家派去求学的子弟，他又如何对他们交代呢。
　　“萧炎，你冷静点”赵叶儿大喊。
　　萧炎并没有理会，还是紧紧的抓着萧末影，他的劲儿越来越大，比起胳膊疼，她的心更疼，亲眼见到自己家人倒在自己面前，那种心情岂会比萧炎轻松，她咬了咬嘴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了下，自从家里出事她从未吃过一口东西，她奋力跑了出去，只想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但各大世家以及百姓挡住了她的去路，萧家平常对待百姓还不错，这时富有正义感的百姓拿着自家的武器也来拦截这个一身是毒的丫头了。
　　后边萧炎，薛继尘还有阿荻在叫喊自己。
　　“萧末影”萧炎对于萧末影的逃避从来都是怨恨的。
　　“你还有脸跑吗，祖母那么疼爱你，还有处处让着你的阿爹阿娘，还有阿寒，他才12岁啊，平常你惹祸就算了，你忘记你答应大哥会代替他会好好照顾萧家吗，现在捅了这么大的乱子，就想一跑了之吗？”
　　“不能放过她，不能让她再祸害别人。”
　　“对，不能放过她。”
　　……
　　世家子弟你一言，我一语，好像不说几句就是在背叛此时的联盟。
　　“阿影，我相信一定不是你，跟我走吧，我们去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薛继尘劝说道，他相信她，他一直都相信她，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够平安。
　　“薛家公子，别忘了你的家人也全都是被毒药毒死的，怎么现在向着一个使用毒的妖女？”
　　“薛公子不是一直以来最恨这些邪门歪道吗，怎么如今替这个妖女说话了？”
　　这些人永远都是这样，当时救他们的时候感恩戴德，现如今以正义自诩，却从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走投无路加上过度悲伤，萧末影终于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不过也无妨，逃避虽可耻，但确实有用。
　　在自己看到家人离开的那一刻，她便不想要独活，所以故意来到悬崖高处，她是说一不二的萧末影，她是最听哥哥话的萧末影，但同时她也是不容别人污蔑的萧末影。
　　“我说过不是我便不是我，你们若没有证据，便不要随意污蔑。”
　　“你还在狡辩，破月不正是你独门练的吗，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人会用。”
　　“是啊，是我练的，我为什么练破月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萧末影笑着，无力的笑着。
　　“如果知道你练的是毒药，我们宁愿不接受你的救助。”
　　凡此种种世人难道真的以为救他们的是解药而不是以毒攻毒的毒药，或许他们只是为自己找托辞罢了。
　　“谁不知道，你练破月的时候就走火入魔了，谁知道你以后还会练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毒药。”
　　“你不是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毒药终归不是正道，害人终害己，今天你必须死。”
　　“不要提我哥哥，你们不配，哈哈哈哈……”
　　看着众人的嘴脸，萧末影笑着，只是单纯的感觉他们可笑，好人不好做，何况会用毒的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说到底，世人不过还是害怕她这个善于用毒的旷世奇才罢了，这就是世道，秦家用毒害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世人义愤填膺找秦家报仇，如今自己孤立无援，倒成了世人百家讨伐的对象。
　　“与她说那么多做甚，我们这么多人，她一定跑不了。”
　　所有人拿着手里的武器一拥而上，赵叶儿、阿荻一直守护着萧末影，薛继尘也小心守护着，和尚守护着赵叶儿，萧炎看着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个天天惹是生非但实则心地善良的堂妹，深彦景则小心守护着薛景妍，终究世家人数太多，一行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而萧炎始终无动于衷
　　萧末影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他们发了疯似的打着，看着他们扭七扭八的脸，她感觉可笑，原来自己那么招人烦啊，可除了那些人的嘴脸外还有那些拼守护着她的人，雨打在他们脸上、眼睛里，他们顾不得擦，剑从他们身边擦肩，他们顾不得挡，他们只是全身心的守护着人人喊打的妖女。
　　“和尚”赵叶儿看着用自己的胸膛为自己挡枪的假和尚忍不住大喊。
　　“大小姐，俺没事，俺得保护你，保护末影妹子”没有犹豫，和尚又拿起自己的拳头对抗前来的敌人。
　　“够了”萧末影大喊，世子百家居然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卯足了劲的盯着她。
　　“对不起”，她淡淡的说，世子百家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他们几个脸上则更加沉重了，他们知道这个姑娘说对不起意味着什么。
　　“我哥哥说，想做什么只管去做罢了，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所以我萧末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既然你们说了，我是人人喊打的妖女，如果我不做点恶毒之事，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给我的称号。”
　　说罢，萧末影把一把药粉撒到空中，顿时所有人纷纷捂起口鼻，他们哪里知道，萧末影撒的不过是随身携带的烟雾粉末罢了。
　　撒完，萧末影来到悬崖边，顿时想起了师傅给自己说的话“医者，或许可以救助天下人，但唯独救不了自己，毒者更是如此。”
　　“阿影，快过来，别做傻事”薛继尘大叫道，竭力挽回着这个说一不二的傻丫头。
　　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尘哥哥，谢谢你相信我，但这件事终归要有个了结，既然世人都认定是我做的，我无可辩解，也不想辩解了，我想哥哥了，我想阿寒了，我想阿爹阿娘了。”
　　“阿影”薛继尘只能无力的喊着
　　“阿影，想想你澜哥哥，他只希望你好好活着”薛景妍哑着嗓子大喊
　　‘阿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 她仿佛听到哥哥那日说的话。
　　萧末影的心震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笑着说“景妍姐姐，哥哥一定回原谅我的。”
　　“不，他不会，你若真的从这跳下去，他永远不会原谅你，他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吗？”薛景妍大喊，拼了力的想要把她拉回来，这个姑娘从前可是最听哥哥话的。
　　“不会吗，呵，说到底是我没有保护好家人，那就不要原谅我了，就让我亲自给他道歉吧”女孩有气无力的说着，眼睛红彤彤的，没有一点生下去的欲望，随即看向赵叶儿和江荻
　　“叶子，好好学医，照顾好自己。”
　　“小阿荻，一定要听你尘哥哥的话”，萧末影始终微笑着
　　几个人瞬时明白了萧末影要干什么，他们不敢说话，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可她已经把一切斗看淡了。
　　自始至终萧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看着这个女孩，看着她做最后的告别，他想说“小影子，别做傻事，求求你，再任性一次，活下去，用毒也可以”可是话到嘴边总感觉有棉花塞在自己喉咙里，咽不下去也说不出来，他仿佛看到了家里整整齐齐的一副副棺材，那是他的家，他最亲最爱的人都在里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告个别，他就死死的望着眼前的姑娘，愤恨，委屈，还有些心疼。
　　萧末影也看向了萧炎
　　“炎哥哥，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家人，你一定要找到凶手替家人报仇，还有，照顾好我家叶子”，一声“炎哥哥”，让萧炎惊住了，萧炎一直让萧末影叫自己炎哥哥，萧末影自始至终都不肯叫，现如今，这声炎哥哥太沉重了。
　　“阿影，我们还需要一起去寻找真相。”
　　“尘哥哥，你知道我的，我只想无忧无虑，不想背负太多，我真的累了，我想放过我自己，你替我照顾好阿荻，我需要给世人一个交代，给炎哥哥一个交代，更需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解脱了或许更好，尘哥哥你要好好活着，我知道你一定会和炎哥哥一起找到真凶的，所以，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愿世间，再无破月”女孩始终微笑着，云淡风轻，无欲无求，像是找到自己的归宿一般，“澜哥哥，对不起”，说完，萧末影纵身跳入悬崖。雨慢慢停了，风吹走了乌云，月亮慢慢露出了头角，只不过再也没有往日的光芒。
　　“阿影”
　　“萧末影”
　　“影姐姐”
　　“师傅”
　　……
　　她终于给世人一个交代，给萧炎一个交代，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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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小说，很喜欢肆意江湖，虽然刚开始有些虐，但中间他们的故事特别感人，全文主要围绕爱情主题，讲述一群少年的成长故事，是用倒叙的方法写的，下一章就正式从头开始了，坚持看哦，请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