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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车上广播放正着天气预警,广播腔从收音机里传来:“今天开始入伏了,今年的三伏天将有四十天,气象局预警今年的平均最高温可能突破38°C,请各位市民出行做好防晒防暑的准备……”

      怪不得前天还下着沉闷的雨,昨天还算凉快,今天起来就晒得不想出门。

      夏天的太阳总是灼烈,能晒伤人。

      我下车的时候刺眼的阳光让我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走进医院,温度骤降。

      我问了住院部护士506房在哪,道了声谢,就向506房走去。

      这是个单间,门缝开着,我轻轻推门进去,诸玦狩还没有醒,《XXX》的电影版还在拍摄中,他的肤色还是有些黝黑的,眼下的黑眼圈却格外明显,他看起来很疲惫,带着术后的虚弱,嘴唇发白,微微起皮。

      我将水果零食和保温盒轻轻放在桌上,就拿起一旁的棉签沾了点矿泉水,轻轻帮他润了润唇。

      他睡得很沉,过了很久也没有醒,我看着他。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诸玦狩的眉眼。

      看《XXX》的时候,镜头无数次给了“张岐然”特写,镜头里的“张岐然”坚毅、刚强,眉骨里透着不屈的韧劲,脸上总是会布满风尘,常常是严肃的抿着唇,遇到危险时,会扬起让人安定下来的笑容,可靠又坚定。

      现在我看着诸玦狩,却很不一样,诸玦狩的眉眼其实并不是“张岐然”那种偏硬汉的类型,他其实是偏日系的长相,五官又相对比较立体,是浓颜系,但是他的气质又很干净。

      原文里说诸玦狩向来清冷,轻轻一扬唇,如同万里冰封的雪山之上,纯白的雪莲缓缓绽开,美不胜收。

      其实不尽然,诸玦狩不像雪莲,他干净,但并不清冷。

      他其实像蒲公英,看着柔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笑起来的时候腼腆又温暖,犹如蒲公英开出了黄色的小花,等到来年夏天,白绒绒一小朵,风一吹就漫天飞舞,落在铁道缝里,又能开出花来。

      好奇怪,我明明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生活了二十几年,不知道是论文让我时间恍惚,还是我出了什么毛病,我看着诸玦狩,总感觉我见过诸玦狩很久,仿佛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诸玦狩一样。

      ……

      我去上了个厕所,等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诸玦狩就醒了,他看着我嘴角一咧,又扬起了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他甚至想坐起身,结果一坐直,就龇牙咧嘴了起来,显然是碰到了伤口。

      “诶诶诶!你别动,你想坐直,我帮你摇床!”我忙不迭地上前,“手术疼么?麻药过了能忍么?是不是有那种止疼针,要不要打一针?医生说需要住院多久啊?”

      我帮他摇着病床边的手柄,让他能够稍微坐起来,他看着我轻笑了一声:“小手术不是很疼。麻药现在过了,还行,没有很疼,不需要打止疼针。医生说十来天就能恢复,陈小路你不要担心。”

      “我才不担心,”我拿过一旁的保温盒,端出里头的粥,“这是粥,你先吃点。”

      “我查过了,阑尾炎多半是因为平日里饮食不当,总是不忌生冷,加上生活作息不好引起的,多大的人了,吃饭都不会好好吃的么?”

      我说着然后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了一包ZF牌香辣火锅味卤汁豆腐干,打开放在他鼻尖,坏笑道:“香吧,想吃吧?”

      然后拿到自己嘴边,一口咬下,满足地道:“诶嘿,真好吃!诶嘿,你没得吃!让你不好好吃饭,让你不好好睡觉休息!”

      诸玦狩喝着粥,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无奈和好笑,整个人没有了刚刚躺在病床时的病恹恹,活灵了几分。

      我见状,接着道:“这碗粥量可不大,你可要都吃完。”

      诸玦狩点了点头,垂眸喝粥,看起来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陈小路,你为什么要给剧组投钱,为什么要给我打榜砸钱,为什么要买水军捧我?”

      “你是想包.养我么?”

      他问我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病后的微哑,全程低着头,脑袋仿佛要埋进那个不大的保温盒里,他的手捧着保温盒,指尖用力得泛起了白。

      是因为系统任务,是因为人设需要,是因为……

      我看着这样的诸玦狩,轻微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乱七八糟的都想些啥呢!大兄弟!”

      “我一直很喜欢这类小众题材,一开始就是投个玩玩,后来剧播出后,自己刷了很喜欢,就多投了一点,希望能拍得更好一点。”

      “你们那小破剧组,一分钱都要抠得用在刀尖尖上,哪来的闲钱做宣发,好歹我自己投了钱的,我不宣传一下,岂不是真打水漂了?”

      “瞧我眼光多好,平平无奇的投资小天才罢了,《XXX》让我赚了多少,你知道不?平台点播的分成我就赚了快七位数了!还在涨呢!”

      说着,我就给他看了我的账户余额,还有收款账单明细,不得不说炫富得感觉太棒了,诸玦狩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我的手机屏幕。

      我用着有些小得意的语气道:“这还是我第一次靠自己挣这么多钱呢,我怎么会这么聪明呀!”

      “确实聪明。”诸玦狩很是捧场。

      我摆了摆手,端足了大佬的范:“嘿嘿,低调低调。”

      然后我紧接着道:“而且,我特别喜欢张岐然,你不知道你简直把张岐然演活了!我这么喜欢张岐然,不给你打榜给谁打榜啊!”

      “张岐然真的太帅了!我当时论文初稿搞定,补完最新更新的《XXX》,就特别想知道后面剧情,迫不及待地就兴致冲冲赶来剧场了,现场看剧的感觉,你不知道,简直好到爆炸!张岐然真的太可以了!怎么会这么帅!”

      我一不留神就又吹起了张岐然,我简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认识张岐然。

      在我吹得起劲的时候,诸玦狩幽幽地道:“所以你那次来片场,主要是为了追剧是么?”

      啊这……我挠了挠头:“嘿嘿嘿,顺便看看你啊。”

      求生欲极强的我,转头吹起来诸玦狩的彩虹屁:“这说明你的演技真的超级棒!一级棒!特别棒!你一定会成为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

      原剧情里就是这样写的,最后诸玦狩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但是我现场看了诸玦狩演的戏后,我就觉得,不管有没有原剧情,就凭诸玦狩的演技,他值得。

      “到时候,你的片酬肯定不止七位数了,忙得档期都要排不过来了!”

      我说的是实话,所以说得特别真诚,语气坚定,毕竟那是诸玦狩肉眼可见的未来。

      诸玦狩闻言定定地看着我,声音莫名比刚刚更加沙哑了:“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你会是个最棒的影帝,我向你保证!”我一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一手摇了摇手机,“我眼光可好了!我说可以,你肯定可以!我等着呢!”

      “我现在可是你的头号铁粉了,所以呀,你可要答应我,快点好起来,好好养身体,好好拍戏,我等着看你拍的戏,等着看你拿大满贯呢!”

      “打起来精神来!冲冲冲!”

      诸玦狩看着我笑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不是平时那样努力咧嘴灿烂地笑,而是微扬嘴角,仿佛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的笑容。

      他眼角有些泛红,声音仍旧沙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我答应你。”

      ……

      医生一说好出院了,在医院里呆了十三天的诸玦狩,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院去继续拍《XXX》的电影版,我一边担忧着他会不会没恢复好,一边看着他斗志高昂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硬拦着他,只能给导演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多转过去一笔不算特别多的投资。

      两天后,我就拖着28寸的行李箱,准备一个人开启我的毕业旅行。

      我准备从西宁出发,沿着宽阔的公路,环游大西北,路线和包车我都定好了,一切以自由随性为主。

      我是南方长大的孩子,对于大西北的大好风光只在电视里和课本里看到过。

      可是一切的画面和描述,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无人区的戈壁滩一望无际,犹如天空之境般的茶卡盐湖是神明不小心遗落在大地的镜子,五千米海拔上雪山五彩的彩带在风雪中飘扬,张掖丹霞的壮丽仿佛是落日在人间跳舞时留下的残影。

      在塔尔寺偶遇将生命奇迹寄托给神佛的虔诚信徒,在嘉峪关惊叹古人的智慧和坚毅,在青山蓝天里享受着藏族人民特有的美味。

      回到西宁前,我的最后一站是敦煌,河西走廊的最西端。

      当我准备前往莫高窟看闻名已久的壁画时,我在售票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对着我挥了挥手中的两张门票,看着我弯了弯眼角:“我本来是想等你回家的,可是,你动作太慢了。”

      是陈霁景。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怀念,年少时,一开始我们不是一起回家的,毕竟不是同个年级的,放学时间不一样。

      但是我有拖延症,收拾书包总是拖拖拉拉的,明明他比我放学早,最后却总是我更晚到家。

      有段时间人贩子的新闻层出不穷,他担心我,却不直说要和我一起放学回家,只是跑到我班级门口对着我说:“我本来是想等你回家的,可是,你动作太慢了。”

      往后,我们放学后便一起回家。

      ……

      两人同行也是有趣,比起一人游玩,感觉要轻松几分,莫高窟是一个看了让人情不自禁驻足的景点,会惊叹古人的智慧和艺术造诣之高,同时感慨岁月流逝,曾经的辉煌却再也看不到。

      看了莫高窟后,我们一起吃了个午饭,午睡了两小时,就前往了鸣沙山,准备去看月牙泉。

      鸣沙山有骑骆驼的,也有开山地车的。

      看着骆驼慢悠悠的样子,我自然是看中了沙漠山地车。

      一个不大的沙漠山地车刚好两人开,我当仁不让地选择了驾驶座,对着副驾驶的陈霁景气势十足又不伦不类地道:“走!我带你去看朕的天下!”

      陈霁景看着我笑了笑,抬手帮我正了正我的防晒帽,系了系绳:“小路陛下,小的等着了。”

      “好嘞!”我闻言发动了车。

      沙漠山地车并不难开,我很快就开上手了,不由地逐渐加速开始驰骋,天气燥热,风迎面袭来,让人体感凉快了一些。

      鸣沙山看着不高,我不由得猛踩油门,向着那最高点开去,明明不是很高,沙漠山地车开着向上的时候却给人带来一种让人犹如坐过山车般的失重感,这种失重感带来的兴奋和刺激让我忍不住再次加速,油门直接踩到底。

      当车终于冲向鸣沙山最高点时我能看到不远处的敦煌全貌,我能看到远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正向我铺陈开来。

      我不禁沉浸在这壮丽的画卷中,失了神。

      然而,我忘了山地车行驶的并不是坚实的路面,是沙漠,达到最高点的沙漠山地车跃出沙面,悬空而起,紧接着整辆车都翻了过来。

      我一时间下意识地仍踩着油门不放,一旁的陈霁景突然伸手抱紧了我,把我的脑袋护在他的怀里,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小路松开脚!小路别怕!别紧张!哥哥在!”

      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松开脚,我能感受到车在翻滚,我应该害怕的,可是我被陈霁景护得严严实实的,我听不见风声,只能听见陈霁景的声音:“没事,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山地车坠落到沙面,翻滚了几圈不过就几分钟的事情,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陈霁景松开了我,山地车已经停了,他看着我,如同过往无数次我闯了祸时一样看着我,眼神温和,声音轻柔,他说着曾经和我说了无数次的话。

      他说:“现在好了,没事了,小路不要怕,有哥哥在。”

      ……

      但是,当他把我紧紧的护在怀里的时候,翻滚的山地车犹如一个巨锤狠狠地砸开了我梦境的镜子。

      把梦境的镜子砸碎得一塌糊涂。

      错乱的记忆在我脑海里交织在一起。

      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陈霁景没有出现,帮我把欺负我的人按在墙角狠狠打一顿。

      在我考得极烂时陈霁景没有一边帮我假装家长签字一边给我辅导功课。

      在我第一次去黑网吧玩通宵时,我兴奋又疲惫地玩到天亮,一个人走出网吧,走回家,陈霁景没有冲进网吧拿起凳子砸了电脑让我跟他回家。

      在我不小心摔骨折时每天慢吞吞地撑着拐杖爬五楼,陈霁景没有把我背到我教室。

      在春天我找不到地方放风筝的时候,我一个人上了天台把作业本撕了通通折成纸飞机,我等了好久陈霁景也没来。

      没有陈霁景,从来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是从小和陈霁景长大的。

      我从来都没有拿到过“再来一瓶”,拿到的一直都是“谢谢惠顾”。

      混乱的记忆,让我不自知地流下了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陈霁景担忧紧张的神情:“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么?”

      我被混乱的记忆的弄得说不出话,我摇了摇头,眼泪不自觉地一直流,他看着我,难得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他伸手轻拍着我的背,如同大人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了,好了,不要怕,小路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

      他重复了好多遍,好像曾经说了无数次一样。

      我却清晰地知道从来没有无数次,这是他第一次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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