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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辞官 ...

  •   报仇的确是大快人心的事,但古语也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刘金奴毕竟不是白狐,没那个把人拎起来扔到山崖下边的本事,报复班寿书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当中第一紧要的事,就是不能容着班寿书脚踩她爹,直步青云成了大司农,她要让班寿书断了少府女婿这个妄想。

      如此想着,刘金奴觉得以后都要绕着班寿书走了,不给他接近自己的机会。

      辛缨姑吃着干果,和檀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绛埙公主当年也是,硬是要下嫁给那个郎官,死活都不听劝,结果最后被郎官亲手毒死了,多悲惨。”

      檀特触景伤情,想起绛埙公主来,说得毫不避讳。

      绛埙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妹妹,她的事迹刘金奴却一点儿也没听过,但就听檀特所说,这境遇岂不是与她上一世如出一辙?

      辛缨姑也记得自己的这个姑姑。

      “当年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供她挑选,她非那郎官不可,这怨得了谁?要不是廷尉重审了那案子,将郎官腰斩在东市,我姑姑还要冤死呢。”

      腰斩?

      听说腰斩之后,人还会扭动,刘金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觉可怖不已。

      辛缨姑摸了摸刘金奴受惊的脸,劝她不必心疼那郎官。

      “娶了我姑姑,那郎官可一飞冲天,做到了宗正呢,没有我姑姑,他怕什么都还不是,他也算享尽了荣华富贵了。”

      “绛埙公主真不该遇见这样一个人。”

      刘金奴哀叹。

      辛缨姑笑刘金奴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些。

      “像我们这种人,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自己清心寡欲、高高在上又能如何?脚下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他们人踩人,就是盼着和我说上一句话。只要引得我高兴了,他们一辈子便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姑姑没看透,金奴你也没看透?”

      刘金奴从未这样想过,自己难不成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吗?

      “可我只是少府的女儿,我娘也不是贵族。”

      辛缨姑摇了摇头。

      “你抬着头望着丞相、望着太尉,念及自己少府女的位置,当然自愧不如;可你爹也是堂堂九卿之一,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朝堂上有多少大臣要尊称一声‘少府大人’,大随又有多少人比得过这个‘少府大人’呢?”

      不错,大随多少人垂涎于她爹的这个少府之位呢?

      父亲为人谦和,久而久之,刘金奴都快忘了她爹还是个朝廷重臣了。

      “公主您的意思,是说小人都是避不掉的,也无可奈何是吗?”

      刘金奴开窍了些。

      辛缨姑说刘金奴只讲对了一半。

      “躲当然是躲不掉的,但也不至于无奈,如果你把他们当做饿虎扑食就错了,他们也是小心翼翼地捕猎,脚步快些,显得心急;脚步慢些,又怕被人抢先一步,他们也挺难为的。”

      檀特也在一旁指点。

      “要紧的是,你不能拿自己当一块待宰的肉,你得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这样才行。”

      辛缨姑呷了口茶。

      “没错,你要放下鱼饵,等他们来吃。先给他们点甜头尝尝,这样他们才肯跟过来,然后你再慢慢地遛,到时候,就算你的鱼饵放在万丈深渊里,他们也会抢着去扑食的。”

      钓鱼?

      刘金奴还真没想过,她从小读的圣贤书告诉她的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然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有什么与小人斗智斗勇的道理?

      不过,若能让班寿书甘心落入万丈深渊,她倒是乐意一试。

      *

      三人在殿内谈着天,似亲姊妹般,聊得不亦乐乎。

      直到日头高悬,宫人们端来了御膳,刘金奴才向辛缨姑告退,离了公主寝宫。

      没走出来几步,檀特就追上了刘金奴,说有几句话要和她谈谈。

      刘金奴和檀特来到墙根边,这几乎没人走过,四下静悄悄的。

      “我直接说了吧,是二皇子来找公主,公主才去石渠阁救你的。”

      檀特直截了当,她这人不喜兜圈子。

      刘金奴本来就猜中了几分,并不惊讶,只是檀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她脸上有些过不去。

      “二皇子说自己的身份不太方便,让公主以女官的借口去帮你,可是你心里也清楚,根本就没有你当女官这回事儿。”

      檀特一步一步往后推进,把其中的关系理得明明白白的。

      “韩毫那个人你见识过的,死板的很,究竟有没有女官授书他是会去查的,到时候左尚令追责起来,你和公主都是逃不脱的。”

      檀特要刘金奴知道其中的利害,如果刘金奴够聪明的话,就不用自己把话说破。

      刘金奴很快答道,替檀特说出了她最后的意图。

      “我会去石渠阁辞掉史官一职,至于韩毫,我会说服他不再追究女官之事,公主那里,我更没有二话。”

      刘金奴这样爽快倒在檀特的意料之外,这样看来,刘金奴是个明事理的。

      “那便拜托刘小姐了。”

      刘金奴点点头,眼神变得落寞十分,途中差点儿被门槛儿绊倒,一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她的心像从云间一瞬沉到了海底,适才与六公主的谈笑似化作了泡影。

      她不懂,世事怎可以转变得如此之快?

      明明她们才笑意盈盈地一块儿谈天说地,这一下刘金奴就成了架刀子逼迫公主去救自己的大罪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刘金奴不在乎什么女官,也不关心韩毫要怎么处罚她,她只是很珍惜前来救她的六公主。

      那么威风的公主,不顾一切便要带她走的公主,给她认真地讲解着戏本的公主,都让刘金奴不能忘怀。

      她多希望公主能和她一直这么融洽地交往下去。

      遇见公主之前,刘金奴说得上话的闺中好友,就只有那个魏黄阁家的小姐魏上真。

      魏上真性情活泼,尤善女红,什么都好,偏偏有一个缺点,就是爱对着刘金奴照猫画虎。

      刘金奴今日别了个玉钗,她明日也得别上一个;刘金奴练起了书法,她有样学样,兴匆匆地去买墨宝;刘金奴喜欢用大拇指抵着下巴,她也东施效颦地抵着。

      长此一来,魏上真俨然成了个“刘金奴第二”,刘金奴叫她改,她不也听,总以“街上的铺子都不是为你刘金奴开的,我想买什么全由我高兴”来回绝。

      于是刘金奴也不再费功夫劝她,更不想整天对着个镜子说话,从此成了个没朋友的孤家寡人。

      这个孤家寡人才碰见了个心仪的对象,与公主的情谊还没在怀里踹热乎,就被檀特的一盆水给浇透了。

      或许檀特自己是见不得公主吃亏,才来悄悄找的她,亦或这彻底就是公主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刘金奴终是没脸再见六公主了。

      *

      韩毫这头刚想好怎么处理刘金奴的事情,那头就看着刘金奴一点精气神也无地从石渠阁门外走了进来。

      “刘女官,我给说说你以后查阅书籍的范围。”

      韩毫招她过来。

      刘金奴走过来,手里攥着石渠阁的腰牌。

      韩毫往后面几排的书柜一指,又把刘金奴带到她以后的座位旁,示意她看。

      “我同史官们商量了一下,你以后在石渠阁,就看这两排的书籍典册。”

      刘金奴木讷地由着韩毫指挥。

      韩毫从这两排书架上拿下来一卷竹简,想递给刘金奴,但见她没一点接过去看的意思,便往自己手臂上一搭,给她讲起这么做的缘故来。

      “这两排是皇室的起居注,还有些有少府撰写的书册,你看应该绰绰有余了。至于其他的书籍,都是修史用的,与女官是不相干的。”

      刘金奴两眼空空地看着书柜,没有应声。

      韩毫第一次见刘金奴这样反常,不似以往一样善辩,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过专断,吓住了刘金奴。

      他皱着眉头,小心地试探道:

      “刘女官觉得如何啊?”

      刘金奴这时才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把腰牌递了过去。

      “这个还给您。您说得对,石渠阁是修史的地方,不是我等想来就来的,是我胡闹,硬要来石渠阁,又不懂规矩,给韩博士您添了许多麻烦,我郑重向您道歉。”

      韩毫不知所以地接过腰牌,不知道刘金奴这是哪一出。

      “你…”

      刘金奴究竟是真想认错,还是指桑骂槐地嘲弄他来了。

      “希望您不要计较我的过错才好,至于左尚令那边,也由我去说清,就不麻烦您了。”

      刘金奴留下这么一句话,韩毫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她眼睛一阖,转身出了石渠阁。

      这是怎么了?

      就因为自己不让她看石渠阁的全书,就闹脾气起来了?连好端端的女官也不当了?

      韩毫想,这刘金奴真是蹊跷。

      *

      辛重才从城郊的军营赶回宫,就听尧光说了刘金奴去石渠阁辞官的消息。

      “为何?!”

      他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满腹狐疑地看着耀光,眼神里带着点狠气。

      “又是那书呆子搞的鬼?”

      尧光也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劝辛重先消消气。

      “你先把事情捋捋清楚再发脾气好不好?韩毫没傻到去招惹刘少府吧,而且他是个满脑子都是规矩体统的人,怎么可能把刘金奴怎么样嘛。”

      辛重才不管韩毫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就是弄不清楚,一个小小的石渠阁怎么可以闹出这么多事,一出又一出,比乐府的花样都多。

      见辛重这么恼火,尧光也只得帮帮想想办法。

      “要治这个韩毫,也不是一点法子没有。”

      “什么法子?”

      辛重严肃地看着尧光,现在他就像立着毛的老虎,就差找个机会,一掌拍死韩毫。

      “听石渠阁的史官们说,韩毫一直想请一位民间腹载五车的学士进石渠阁修史,却屡屡遭到那人拒绝,很是令他惋惜。”

      尧光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出来。

      “你是说要本王杀了那人,让那书呆子铸成一辈子遗憾?”

      尧光果断地摇头。

      “我是说殿下您去把那人请来,这样韩毫不得不买您一个面子,到时刘金奴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辛重蔑了他一眼。

      “竟是如此无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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