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9、你是飞扬的海之番外篇一

　　高考倒计时一百零一天。

　　教室窗帘只拉了三分之二，即便已近傍晚，还是有阳光不留情地照射进来，郑斯海不耐烦地偏了头，换个方向继续打盹。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教室安静得很适合睡觉。

　　只有吴昊在偷吃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吵得他抬起眼皮。显然吴昊没有察觉到同桌的气场，继续边吃薯片边看漫画书。

　　郑斯海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吴昊一愣，递过去一片：“海哥醒了？尝尝？黄瓜味儿的。”

　　郑斯海：……

　　起身，穿过半截过道，在低着头遨游题海的女孩儿肩上拍了拍。

　　宋星圆一时没反应过来，动作迟钝地抬头。

　　一副没睡醒样子的少年伸出手：“耳机借我用用。”

　　“哦。”宋星圆从桌洞掏出耳机。

　　教室里每个人都在做卷子，是老师临时发下来的，晚自习就要讲。

　　他就这么大剌剌走过来，身影高大，立在她旁边，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已经感觉到有目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

　　可郑斯海还是没走：“眼罩有吗？”

　　“有。”宋星圆忙不迭把眼罩翻出来给他。

　　“嗯。”郑斯海拿着两样东西，晃悠悠又回了自己座位。

　　宋星圆的视线跟着他一起移动，他这样子一看就是睡了半节课，并且准备继续睡剩下的半节。

　　下课铃响，宋星圆的卷子刚好做完。很快教室就没有人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去食堂吃晚饭。

　　她轻手轻脚地坐在郑斯海旁边的位置，趴在桌子上看他。

　　他带着眼罩，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

　　郑斯海唇色很淡，嘴唇还有些干燥。

　　不爱喝水不保养，活该。宋星圆心里想着，掏出一管润唇膏。

　　刚靠近他，郑斯海发出声音：“偷袭犯规，宋星圆同学。”

　　宋星圆愣愣地看着他摘下眼罩，露出一双嵌着揶揄神色的眼。

　　他一眼看到她的润唇膏，微挑着眉：“你对这件事真是坚持不懈。”

　　某种程度来说，宋星圆觉得自己这个女朋友当得跟他妈似的。

　　冬天见他穿得薄要他加衣裳，夏天见他空调开得低要给他调高几度。

　　包括现在，又想给他涂润唇膏。

　　宋星圆撅撅嘴，把润唇膏收起来。“那不涂了。”

　　郑斯海曲起胳膊撑在桌子上，闲闲地托在脑后。

　　“我不介意你用另一种方式。”

　　“……你耍流氓就不犯规了？”

　　“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耍流氓了？”郑斯海下巴一扬，“倒杯水给我，我润润。”

　　宋星圆的脸腾地红了。

　　她快速起身，被他捉住手腕一扯，跌到他腿上。

　　郑斯海环住她：“每次你这么听话，都让我特别想欺负你。”

　　宋星圆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

　　“犯规！扣一分！”

　　郑斯海沉沉地笑。

　　他站起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吃饭去吧小同学。”

　　从食堂回来，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

　　宋星圆催他赶紧把试卷写完，自己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背稿子。

　　百日动员大会，她作为高三年级代表要发言。

　　宋星圆挺紧张的，稿子反复背了几遍。

　　她站的位置靠近教室后门，背对着门，扒着围墙，郑斯海的座位也在教室后排，他懒洋洋地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背影。

　　笔随便往桌上一扔，往后门走。

　　三个女孩围着饮水机一边等水一边闲聊，索性坐在了两旁的桌子上，刚好堵着过道。

　　他本想从另一排座位中间穿过去，却停住了脚步。

　　“你说老师为什么让她做年级代表？论成绩也得是郑斯海啊！”

　　“对啊！她才转过来一年而已嘛！班长，我觉得应该让你去！你都代表咱班在升旗仪式演讲那么多次了，哪轮得着她呀？”

　　“别这么说，人家就是有本事讨老师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呢？”

　　“喂。”

　　板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声音，女生们吓了一跳。

　　郑斯海沉着脸，吐出冷冷的一个字，把板凳又踢回去。

　　又是刺啦一声。

　　“挡路了。”他说。

　　“哦哦哦。”女生们往里缩了缩，给他让路。

　　他走过去，忽然回头。“问个问题。”

　　其中一个女孩子被推搡出来，脸色微红：“你……问什么？”

　　“今天是倒计时第几天？”

　　“呃。”她抬头看了一眼后黑板每天都更新的天数，“101天。”

　　“哦，101天。你们——”郑斯海插着兜，眼神一个个扫过去，“11名，23名，27名，能在101天里超过宋星圆吗？”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

　　“不能？”郑斯海冷哼了一声，“那她凭什么不能做代表？”

　　郑斯海闲庭细步地踱到走廊，却发现本该在背稿子的宋同学在偷笑。即便她用稿纸遮住大半张脸，郑斯海也看到了她弯弯的笑眼。

　　“背个稿子乐成这样？”

　　宋星圆放下稿纸，仰头看他。“你真的不知道班长喜欢你吗？连我这个转学生都看出来了。”

　　郑斯海转过身，往围墙上懒懒一靠。“你都看到了。”

　　“嗯，想进去喝口水，就看到了你舌战三个女生。”

　　郑斯海觉得她这话不妥，“我平时，没那么刻薄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宋星圆打断他，“你是为我说话。”

　　她笑眯眯的，郑斯海心情也好了许多，拍拍她发顶：“知道就好。”

　　“你不用在意这种小事的。”

　　他眉梢微挑：“她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议论过你？”

　　她略踌躇：“嗯……有一次，不小心撞见过。”

　　眼见着郑斯海眉毛开始皱成一团，宋星圆踮起脚，安抚地揉了一把他又碎又短的黑发。“看来我要超过你，考个年级第一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郑斯海眉头松了一点，“那还不简单——”

　　宋星圆：“你可别放水啊！”

　　他轻笑：“小同学，对自己有点信心。”

　　“对了，你怎么记她们的名次记得这么清楚？”她问。

　　“不是我想记的。成绩单每次都人手发一张，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你可真厉害。”

　　郑斯海配合地谦虚了一句“还行”，说着又抽出她写得密密麻麻的演讲稿看了一眼，在她额头敲了一下，“话说回来，你刚才摸我头了。你犯规了。”

　　宋星圆：“……那个不算！”

　　为了安稳度过高三，宋星圆跟他约法三章，在学校不能有太亲密的举动，犯规的一方就要被扣分，分数最少的要被惩罚。

　　至于什么惩罚——宋星圆原本准备了好几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现在看来，对郑斯海根本不足为惧。

　　他“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慢条斯理地把三张稿纸抚平，迅速俯身，用稿纸遮住两人的侧脸。

　　“这个也不算吧。”他亲吻了她的左脸。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宋星圆顶着一张红脸，催促郑斯海进教室做卷子。

　　“待会老师要讲那张试卷的！”

　　郑斯海被她推着往前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翘着二郎腿，“急什么？”

　　眼睛往试卷上瞥，宋星圆拿起来，发现已经做完了。而且就她粗略地扫过的几个选择题来看，正确率百分百，不是蒙的。

　　宋星圆心服口服，知道他为什么不慌不忙了。

　　放下卷子，她给他竖了个拇指：“海哥威武。”

　　郑斯海很受这一套。

　　放学后，郑斯海在车棚等她。

　　在一排自行车里，他的摩托车骚包又拉风。

　　“郑斯海！”宋星圆小跑几步过来，娇嗔的话出口：“你又早退。”她指指自己的书包，“最后一节自习又发了两套试卷，我帮你收起来了。”

　　“嗯。”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宋星圆看了也羡叹：“反正你做题很快。”

　　“做题快不好吗？”他抵着宋星圆前额，“就可以省出时间，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说是这么说，其实郑斯海从来是语言上的巨人。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们也没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宋星圆说：“我作业一大堆呢，我可不像你半小时搞定一张试卷。”

　　“既然如此——”

　　车棚昏暗的光线中，少年的声音弱下来，慢慢贴近她的唇：“那就抓紧时间吧。”

　　“……唔，你又犯规。”

　　他没放开她，几乎贴着她的唇瓣发出低低的笑声：“那就再给我加一套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