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66、他载韶光无数03

　　“你做这行几年了？”

　　“啊？”许静含把思绪拉回来，回答他：“三年。之前我不在这个部门，对你们的行业也不太清楚，所以不知道今天去的剧组你也在。”

　　“那个……”她试探地问，“你不是杀青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有几个镜头要补拍。”

　　蒋霆弋的动作放慢，他看见她小腿处还有一道伤，有他食指那么长，痕迹已经淡了。

　　他眼睑微动，手指划过那道伤疤。许静含感受到男人略粗糙的皮肤还有微硬的茧，不自在地把腿收了一下。

　　他又问：“那你以前做什么？”

　　“跑社会新闻啊，有时候事情紧急，磕碰难免。反正，上到天灾人祸，下到邻里纠纷，包括谁家狗丢了这种……你，涂好了吗？”

　　她见蒋霆弋停止了动作。

　　他沉默了一会，让小沐出去。

　　车里只剩她和蒋霆弋两个人，她有些不安，大脑里有各种胡乱的猜测。

　　“你叫我来，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蒋霆弋上完了药，在她的伤口处吹了吹。

　　他依旧蹲伏在她脚边，以往他的眼睛总是懒懒地半睁着，或者流动着顽劣的痞气，此刻他抬头望着她，眸色很深，很认真。

　　“小白兔，你还要我吗？”

　　许静含僵住，男人在等她的答案，死死盯着她，不容她闪躲。

　　片刻，他听见她绵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明明，是你不要我的呀。”

　　*

　　许静含喜欢蒋霆弋，连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他，是伴着东方微透的曦光。

　　学校对面有卖早点的摊铺，门卫叔叔不让带吃食进，学生都习惯揣在书包里混进去。

　　只有他，背着书包塞着耳机，大剌剌站在学校门口，左手豆浆右手包子，毫不在意周围的注视。

　　晨光和煦，她快步走过他身边，心里在想：他可真酷啊。

　　分班之后，她跟蒋霆弋成了同班同学。

　　班里的女生总是形容最后一排的男孩子们蛇鼠一窝，她们一边这么说，一边又忍不住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悄悄看蒋霆弋一眼。

　　那个每次换位置都不听安排，固执地坐在最后一排，上课蒙着帽子呼呼大睡，下课便称兄道弟结伴去打球的男孩儿，笑容最让她心动。

　　班主任把两人叫到教室，义正言辞道：“你作为学习委员，多帮助蒋霆弋同学。”

　　许静含说好，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男孩儿，心里已经炸开了烟花。

　　蒋霆弋不是个坏男孩儿，他只是不听课，只是不写作业，只是总用各种法子逗她——有时让她很生气，有时又令她脸红心跳。

　　只是会在她没赶上回家的公交时，骑着单车流里流气地吹口哨，挑着毫不正经的笑：“美女，上车吗？”

　　她坐在单车后座，不敢贴近，和他的背保持着距离。夏日的风燥热，从他们之间穿过。

　　少女的心事最容易在这样的季节发酵。

　　许静含有教室钥匙，升高三的暑假，她拉着蒋霆弋来自习。

　　写完一张卷子，她舒展着胳膊，侧眸看到蒋霆弋托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脸一红，支吾道：“你，你看我干嘛？”

　　“许静含，你期末考第几名？”

　　“啊？”许静含愣了一下，“班级名次好像是第八，怎么了？”

　　“你退步了吧。”蒋霆弋站起来，教室的后黑板旁贴着每次大考的成绩单，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许静含的名字。“一次比一次低，都快跌出年级前一百了。”

　　许静含心虚地低着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考好，没资格教你啊？”

　　蒋霆弋弯下腰，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你真想跌出一百名？还上不上重本了？”

　　她又羞又窘，扒拉掉他的手。

　　“那你找第一名去吧！”

　　许静含放下笔就要走，却听身后的少年说：“许静含，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坐在桌子上吊儿郎当地晃着一条腿，不紧不慢地说：“好好学习吧，学委大人，别把心思放我这儿了。老师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没有你，我也能考上大学。”

　　似乎怕她不信似的，他耸肩笑了笑：“开学不是有摸底考？到时候看吧。”

　　那个笑容最让她心动的男孩儿歪着头冲她笑，许静含却一点也不觉得心动了。

　　蒋霆弋开学的摸底考从垫底升到了班级前二十。

　　她不知道他是夜以继日地啃书练题，还是他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不爱学□□之他证明了没有许静含他也能考上大学。

　　再后来，蒋霆弋的单车后座多了一个常客，听说跟他是青梅竹马。那个女孩儿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他们从她身旁经过，留下一阵风和两个人的欢笑。

　　一个直接将她的感情扼杀，连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她的人，许静含哪还敢喜欢他？

　　舍了这点她抓不住摸不清又颇为魂牵梦绕的心思，许静含的名次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高中毕业，她再没见过蒋霆弋，直到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他。

　　她现在想，当初她求Emma姐把她调到娱乐新闻部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吧。

　　少年时期的喜欢太深刻，让她念念不忘至今。

　　所以当蒋霆弋说“你还要我吗”，许静含觉得有千斤重的委屈。

　　她想着想着就掉了眼泪，蒋霆弋手忙脚乱地擦，还不忘笑她：“你把眼睛哭红了，可就真成小白兔了。”

　　许静含哭得专注，都没注意到蒋霆弋的手已经环上她的腰，保持着半搂半抱的姿势哄她。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当年一定不会那么做。没有什么比让你失望和难过更令我痛苦了。”

　　她别别扭扭：“你明明跟别的女孩子玩得很开心，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

　　蒋霆弋掰着她的肩膀，“那是骗你的，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男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