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33、他的月牙儿01

　　［01］

　　清晨不到七点，薄雾卷裹了还未透亮的天，漏出一点发白的天色。

　　沪林一中的校园依旧被一声胜过一声的读书声充斥，早自习的铃声一响，背书的声音才渐渐消减。教室里多是趴着补觉的，也有百米冲刺到食堂吃早餐的。

　　常洋揣着俩包子冲刺回来，在岳芽面前站定，从兜里摸出个鸡蛋，又掏出怀里揣的热牛奶，往她桌上一搁。

　　迎上岳芽的目光，他咧嘴一笑，眼袋很重，很明显的两个大黑眼圈。“夏哥让给的。”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吃包子。

　　岳芽点点头，视线跟着常洋落到教室角落的位置，想了想，拿着鸡蛋牛奶起身走到常洋边上。

　　“他没来吗？”

　　常洋满口包子馅，想着赶紧吃完补觉，口齿不清地回答：“他你还不知道？想来来，想走走——哎邢可你开我窗户干啥？！”

　　他正跟岳芽说话，前桌的邢可忽然回头打开了他那边的窗户，冷风一下子钻进来，他下意识缩紧了脖子。

　　邢可嫌弃地说：“散散你包子味儿。”

　　常洋跟邢可开始了每日一斗嘴，岳芽垂着脸没说话，揣着手里的东西走出教室。

　　夏清予不在，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走廊也有不少吃早餐的，岳芽寻了个空，一个人默默剥鸡蛋喝牛奶。

　　邢可走出教室，到她身边笑了笑：“岳芽，我刚才不是针对你哈，我是嫌常洋包子味儿太重了。你就在教室里吃吧，外边冷。再说这鸡蛋也没啥味。”

　　岳芽摇摇头。

　　面前的女孩子笑容大方，也很友好，岳芽对这样的热情和亲近有些不自然，笑得也很拘谨：“没关系的。”

　　邢可没有离开的意思，跟她多聊了几句：“你早上就吃这个啊？”

　　“嗯。”

　　“能吃饱吗？”

　　岳芽抿着嘴，嘴边有一个弧度很小的笑：“能。”

　　“怪不得你这么瘦。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吃早餐吧，在教室外边吃太冷了！”

　　岳芽分到的这个理科班，班里同学大多是从高一开始就在一个班的。

　　她初来乍到，又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就像一个陌生人闯入了他们的世界，除了跟夏清予熟，就没其他认识的人。

　　她显得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是紧张和雀跃，对邢可说：“好。”

　　预备铃响，教室还没完全静下来，直到方老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生，是新来的转学生。

　　转学生做了自我介绍后，老方看了一圈，一眼看见夏清予的位置空着，面色不愉：“夏清予没来？”

　　常洋颤巍巍举手：“夏清予请病假了。”

　　老方哼了一声：“请病假怎么不跟我请？方柏你先坐那儿，下课后跟班长去领套新桌椅，就坐夏清予后边吧。”

　　［02］

　　夏清予下午来上课的时候，看见自己后排多了个人，他没在意，用脚把凳子从桌子下勾出来，一坐下就趴桌子上，一副开睡的架势。

　　他刚趴下还没一秒，又从胳膊上抬起头，问常洋：“东西给了吗？”

　　“啥？”常洋愣了一下。

　　他下巴往岳芽的方向一扬，常洋秒懂。

　　“给了，每天一份爱心早餐，啥时候断过？不过哥你也太抠了吧，鸡蛋牛奶多寒碜，你这么追铁定不行。”

　　夏清予扔了一句“你懂毛线”，脸埋在臂弯继续补眠了。

　　常洋摸摸鼻子，心说就你懂，从小追到大也没追到手。

　　下午的课结束，紧跟着操场的喇叭准时准点响起，同学们都不情不愿地下楼准备跑操。

　　岳芽不一样，她从小体质差，听她妈妈说生她时难产，九死一生把母女两个抢救回来的，导致她现在脆弱得跟张纸似的身体。所以从小到大这种体育活动都与她是不相干的。

　　班主任知道她的身体情况，没勉强她。身边同学都羡慕她有特权，其实岳芽不怎么高兴。

　　她挺想跟大家一起跑跑笑笑，流很多的汗，喘着气埋怨两句学校的跑操政策，然后跑完最后一圈后勾肩搭背去食堂。

　　别人跑操的时候，她就扒着栏杆踮着脚，往操场的方向看。

　　看他们排成长龙似的队伍，听他们不怎么整齐但很有力度的口号，下午的太阳还没全部落下，光带着点烫，晒得她脸颊红扑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清予站在了她身边，只不过岳芽看的是操场，而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岳芽。

　　岳芽一回头，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去跑操？”

　　“我每天跑得还不够吗？我现在看见跑道都犯怵。”

　　夏清予的父亲开跆拳道馆的，他从小没少被他爸练，这样的跑道起码十圈起步。他打小被爷爷奶奶喂出来的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膘也是被他爸的魔鬼训练硬减下去的。

　　岳芽轻笑了一声：“早上又睡过了？”

　　“昨天跟常洋打游戏，不小心通了个宵。”

　　“那常洋怎么起得来，你就不行？”

　　“他哪是起得来？那家伙根本没睡，直接奔学校来了。他怂，不敢旷。”

　　“你不怂，你厉害。”

　　岳芽手肘撑着栏杆，下巴托在手上，微仰着看他。“下午看你一直在睡，怎么不在家睡？”

　　半天都旷了，她以为他索性旷一天在家补觉，没想到他下午会来。

　　“这不是想跟你一起吃晚饭么。”眼见着操场最后一圈快跑完了，夏清予说：“去食堂吗？这会儿人少。”

　　“嗯。”

　　岳芽食量真的小，一碗小米粥喝了四分之三就饱了。夏清予直接就着她的碗把剩下的喝光。

　　岳芽有点不好意思：“那是我喝过的……”

　　“咱俩还吃一根冰棍呢你忘了？”

　　岳芽低着头，“那是小时候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

　　岳芽不善言辞，从来都说不过他。她也不知道哪儿不一样，换了个话题，说：“你明天别给我送早餐了，也别让常洋给我送了。”

　　自从高二分科她分到这个班，一日三餐都是跟夏清予一起。

　　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夏清予了。

　　岳芽的朋友不多，熟识的只有这几个在一条街上长大的小伙伴，在这个陌生的班级，她只跟他熟。

　　夏清予有时候早上没来，也会把钱给常洋，支使他给岳芽带一份早餐。带的不多，一个鸡蛋一盒牛奶，多了岳芽也吃不下。

　　夏清予嘴里咬着面条，掀起眼皮。

　　“怎么？”

　　“我认识一个新朋友，就是坐你们前面的女生，邢可，她说明天跟我一起吃饭。”

　　“行啊。”夏清予鼓着腮帮子咀嚼了几下，食物从喉道咽下去后才接着说：“有了新朋友，可别冷落了你老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