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桔梗花》满满大人

1、第一章第一顿晚饭

　　菠菜5元，胡萝卜2元，香菇20，排骨30……李小兰盯着结账屏，眉头不由自主皱起。这里的物价比她老家贵了太多。今天是她上岗第一天，为她的雇主做第一顿晚饭，初来乍到，她还不知道菜场在哪里，况且时间紧迫，凭印象找了离雇主家最近的超市买食材。她想能花这么大价钱雇保姆的人应该不会计较她买菜买贵了吧？保险起见，要赶紧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下次还是找个能讨价还价的菜场。

　　香菇泡发，胡萝卜去皮切成小颗粒，洗菠菜，炖上排骨……李小兰一边忙碌地准备晚餐，脑海中想起秦风的话，“小兰兰，不要紧张，唉，你看多水灵的一个妹子，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啊，真是可惜，不过好在你遇到了哥哥我。我们沈老大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过好像不太吃油腻和太咸的，避开这个雷其它你自由发挥，你放心哈，你是我力挺要过来的，我会帮你说好话的，沈老大面冷但是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加油哈，你这么漂亮沈魔头不会那么狠心不留你的，况且还有你秦哥我帮你……"
　　秦风口中的沈魔头就是她的雇主，李小兰并没有见过面。签雇佣协议时来的是他的小助理秦风，本来家政服务公司签约人高姐还忐忑，把一个才上岗培训了一个月的人推给这种高端客户，不是砸自家的牌子吗？耐不住人家李小兰跟公司某领导七弯八拐的关系，更耐不住客户竟然只派了一个小助理来拍板人选。高姐想起来就感慨李小兰的运气，那个叫秦风的助理一看到李小兰眼睛都放光了，等签约完成称呼已经从小李转成小兰兰了，对李小兰来说，签约完成并不是尘埃落定，因为合约仍旧规定了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雇主不满意，随时会让她走人。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有了个机会。要知道她从家里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也差不多培训了这么久，一分钱没入账，吃住还不停地产生花销，她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几，而她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认识的人，确切地说是没有能借钱的朋友，而家里还等着她的钱呢，更加不可能再给她汇钱。当时她妈听邻村的小芳介绍，说她自己在A市做保姆，很有的赚，月入过万轻松随意.她妈就动心了，农村妇女就是这么盲目，也没怎么打听清楚，还花去好大一笔钱送人情，托着小芳的关系攀上了这个家政公司的韩姓主管，入职了小芳所在的家政服务公司。她妈看小芳吹得天花乱坠，以为她有多大脸面，李小兰一去就马上也能月入过万轻松随意。谁知到了A市，家政公司倒也是正规的，保姆赚到万把块的也是有的，但那都是什么级别的啊，金牌月嫂，资深家政服务师，不管怎么样，至少服务年限5年起步的吧。就是那个吹嘘月入过万的小芳，在这个行业3年了，实际不过是四五千的收入，还要除去个人开支，好家伙，你吹牛没关系，可坑死了李小兰这种没有退路的。她李小兰有什么啊，一张高中毕业书？跟这个行业没有搭噶啊，哪个不长眼的雇主高价请你啊？可另换别的工作，李小兰不是没想过，但人生地不熟，她还没从身份转变和家庭巨变中回味过来，打算先在这个家政公司呆着，再慢慢想出路。入职后主管就开始对她进行了家政培训，李小兰才明白月入过万真的也不是占了雇主多大便宜，这培养的简直就是全能管家啊。就李小兰所在的这个家政公司服务涉及10多个门类，50多个服务项目，而且不断细分升级。高级家政服务师的标准是既能主理家务，又能处理商务；既能教书育童，又懂饮食营养；既会待人接物，又懂礼仪着装；日常采买、洗衣熨烫、简单花艺、宠物饲养、虽不算优秀，也基本上良好。是即进得厅堂，也入得厨房的多元化服务人才。这么多内容虽说不是门门都学，但是每天需要学习的理论和实践课程简直比读书还累人，李小兰看着钱包里渐渐少去的人民币，正在犹豫要不要晚上出去打零工时，大概她妈送给韩姓主管的几条软中华起了作用，说公司刚刚接了个雇主咨询，想找一个平时负责家务卫生并且做饭的保姆，韩主管把这个机会先给了李小兰。就这样，当这个雇主的小助理敲定她的时候，李小兰心底酸意汹涌，只想捧着这份合约掩面哭泣，根本无心去关照同期培训生探究的目光，还有对外签约负责人高姐一脸对关系户嫌弃的模样。按照合约，试用期是5000元，过试用期后看表现，但不会低于8000元。李小兰的父亲是家中的主要劳力，当年赚最多时候也远远比不上这个数，现在又因车祸在家休养，因为实在住不起医院了，靠着每天吃10几种药维持生命。所以这个工资对李小兰不亚于救命。虽说这个小助理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窘迫，称呼的热切程度也让她微微抵触。她真的由衷的感谢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被留下来。

　　金御华庭地下车库里，沈行知熄了车子，大拇指按了下太阳穴，疲倦感蔓延全身。他微眯了会眼，打开安全带出了车子。

　　打开门的那一霎沈行知有一瞬的迷茫，他习惯回到家的漆黑一片。但是今天饭桌上的挂灯亮着，桌子上看似放着三盘菜，热气从上盖的碗盖缝隙中漏出来，在微黄的灯光下袅袅上升，直至消失在黑暗里，咋一看，就像是慢电影中的怀旧场面。沈行知抚了下额头，想起今早助理秦风告诉过他家政保姆已经找好了，今天会到岗。一天忙下来，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年他负责家族企业在A市的分公司，忙得分不清私人和工作时间，加上一个人生活，难免生活不规律，尤其一日三餐总不能按时，导致现在年纪轻轻就有了胃病。自从被沈夫人撞见几次他胃痛复发后，知道无论如何叮嘱他好好吃饭都是无用功，硬逼着儿子先找个保姆把吃饭问题解决。沈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各种挑，如果她亲自找来的保姆儿子肯定不接受，觉得是老母亲的眼线，所以限令他一周内必须有保姆到位，不然她就送一个过来。沈行知应付不过，而每次胃痛也着实要命，在沈夫人一天几次电话问询这件事的情况下，沈行知终于在限令的最后一天记起这事并交给了秦风，叫他当天给他找一个会做饭和家务的保姆过来，也没多交代什么就步进了办公室。剩下秦风风中凌乱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很难消化他老板的这个指令，在他眼中，他的老板是远离人间烟火不用吃饭一尘不染的，怎么还需要保姆做饭打扫卫生？他幻听了？他用眼神问询周边的同事，同事A谄媚地说：“秦哥，你看我行不行？粤菜浙菜川菜东北菜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全都会，家务那都是小菜一碟，主要是可以跟沈老大朝夕相对，呼吸沈老大呼吸过的空气，简直延年益寿啊！”同事B一脸娇羞样：“秦哥，选我选我，我啥都会，啥都肯，要特殊服务也可以。。。。。。”秦风给了两个同事各一拳，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就风风火火地跑家政公司去了。

　　沈行知走向了餐桌，他打开其中一只碗盖，排骨小葱的香味扑面而来，一盘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整整齐齐地码在白瓷盘中，上面微撒了青葱，一角点缀了几片香菜叶，让人食指大动。沈行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很容易从骨上剥离，咸淡正好，几乎不用多嚼就烂了，一不留意骨头也咬碎了，骨髓中透入的汤汁流出来，肉香在唇齿间流转。一盘很普通的家常菜，纵然是吃遍各大酒席大餐的沈行知也挑不出刺来。他正想打开边上的炖锅，一个脆生生的招呼声打断了他。

　　“您回来了啊。”

　　沈行知抬起头，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小兰脑子中浮现的句子。

　　李小兰上穿一件简单的白T恤，下着黑色带黄色边带的休闲裤，身上围着格子围裙，手上还带着一副塑胶手套，手套上还残留未消去的白色泡沫，看样子刚才应该在厨房里洗涮。这幅样子怎么着都跟那句描写柔弱商女出场的诗句联系不到一起，偏偏沈行知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多年后他再次回想两人初见的这一幕，想解开这个念头是怎么回事，后来才隐隐想明白了，并不全是李小兰的样子引发他这个念头，而是气质，那种处于落魄飘摇身世里的伤感，加上一股似是服从命运谁都可以揉捏骨子里却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气质犹如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