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表里不一》十五洲

2、第二章

　　知染走过长廊，经过水塘时停下了脚步，水中锦鲤摆尾游过，波纹荡荡。

　　知染摸了摸自己脸，自言自语般：“我与罗馨笙确实有八分相似，若是刻意模仿，在外人看来，我与她好似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忍冬听到后向前探头看了看，随即一摇头：“不像啊，小姐妩媚多姿，相比之下罗小姐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忍冬觉得自家小姐今日有些反常，小姐之前见到罗小姐，总是很亲近，与其说说笑笑，好似亲姐妹一般，今日却把罗小姐整的狼狈不堪。忍冬想了一会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了，反正小姐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听命就好。

　　知染听着忍冬的话，心中突然想到，前世皇上设宴，请皇子与众大臣一同赏舞，而自己当晚却突然染疾，满脸疹子，只好由罗馨笙围着面纱代替自己上场，舞了一曲，最后得入荀王眼。

　　后荀王求得皇上的赐婚，而自己当时正以死相逼，父亲无奈，只能收了罗馨笙做干女儿，讲明当晚上场的人是罗馨笙，由她嫁入荀王府，不是嫡女，只能做了侧妃，但也保她一世无忧。

　　知染越想心中越冷，这一切原本就是她计划好的，既入了荀王府做侧妃，又得了一个相府小姐的身份！

　　“小姐？”忍冬见自家小姐愣出神，提醒道。“小姐，虽入春许久，但天气还有些凉。”

　　知染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的有些少，她轻笑一声，毫无不在意道：“父亲与母亲在哪？”

　　忍冬道：“相爷与夫人在前堂会客。”

　　知染一想到父亲与母亲，心中不自觉的柔软起来，知染眼中一红，忙伸手捂了捂。

　　忍冬递上一块帕子，知染推回去，道：“无妨，风大刮了眼睛。”

　　她步伐有些急，忍冬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路上知染又问了忍冬许多问题，忍冬都一一回答。

　　就在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大堂后门处的屏风旁。

　　“大人。”大堂内的客人站起来，对丞相与其夫人行礼。“皇后娘娘知晓夫人喜欢甜点，特命我带一些宫中的花糕。”

　　知染脚下一顿，听得这个声音熟悉，她身子一转躲在屏风后，对忍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主位上坐着的是当朝丞相知霆安，一旁是丞相夫人罗步蘅。

　　知霆安与罗步蘅起身回礼：“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微臣感感激不尽。”随即知霆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府内已备好膳食，荀王，请。”

　　荀王！居然是他！知染心中一惊，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前世自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御花园中，第二次是在父亲被诬陷、自己被困在府内时，他曾带兵闯入府中，欲强行把自己带走，可自己当时执拗不肯离去，苦苦等着父亲与母亲……

　　荀王黎绪风笑了笑，道：“我只是替皇后娘娘来传话的，就不过多打扰了。”

　　两人未做过多挽留，把黎绪风送到门外后又返回来，知霆安径直走到屏风后。

　　“染儿，怎么站在这里？”知霆安自幼习武，耳力极佳，早早就听到知染走到屏风后偷听，但未拆穿她，只当是姑娘家贪玩。“可是对荀王所说入宫赏花一事不愿意？”

　　“赏花？”知染一抬眼。

　　知霆安略有诧异，心想她刚刚或许没有听到，遂引着她进了大堂坐下。

　　夫人罗步蘅握住她的手，缓缓道：“皇后娘娘特命荀王来传消息，明日你与我一同入宫，春日时节，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

　　知染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一紧，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虽然心中略微紧张，但知染面上如常，道：“我还从未去过宫中呢，不知宫里是如何的恢弘壮丽。”

　　罗步蘅大家闺秀，容貌上等，知霆安极为英俊，虽然年近五十，但依旧是宸宁之貌，与母亲琴瑟和鸣，未曾纳妾，在外乃是一段佳话。

　　自己前世一直追求父母般的感情，却错付良人，今世再也不能轻信他人！

　　第二日，知染早早起来洗漱梳妆，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明眸凝脂，大好年华。

　　知染与母亲一同登上车辇，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宫外，知染踩着小凳下了车，转身扶母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的宫女引导下，到了皇后的寝宫，坤宁宫。

　　皇后与罗步蘅少年时便交好，平日里更是时常召她入宫陪伴，眼下见了人，起身亲自去接。

　　“姐姐可有时日不来宫中了，让我好想。”皇后拉过罗步蘅的手，让其坐在自己身旁。

　　知染坐在母亲身旁，听着母亲与皇后聊家常。

　　受邀入宫赏花的夫人携女儿皆坐在下位，羡慕的看向知染，能与皇后交好，日后自家姑娘的姻缘自然是差不了。

　　“春日时分。”皇后一开口，厅内窃窃私语的众人皆噤了声。“御花园里百花丛开，所以邀了众位前来赏花。”

　　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众皇子选妃。

　　此刻知染心中一愣，回想了片刻，母亲前几日似乎就与自己说过入宫赏花一事，并且暗示自己，皇后欲点她为太子妃，自己当时是拒绝了的。

　　她回想的时候，皇后已然说完了话，众人起身跟着皇后出了屋，知染跟在母亲身旁，走在人群靠前的位置，穿过宽阔的庭院拐入游廊，经过雕栏的白石桥，行了一会就到了御花园。

　　园内花木锦簇清幽宁静，众人走在石子路上，有说有笑。

　　皇后走了一会，似乎有些乏了，便吩咐身边宫女太监带着众人继续游逛，自己找了个亭子坐下歇息。

　　罗步蘅本就喜静，以陪伴皇后为由拉着知染去了亭子。

　　“你呀，就知道偷闲。”皇后一点罗步蘅的眉心，两个人好似少女般的玩笑起来。

　　知染好奇的看着皇后，皇后与母亲同岁，保养得当，容貌秀丽，一双杏仁眼鲜明灵动，此刻坐在这里的仿佛是一个灵气十足的女子，母仪天下的风范都被她藏了起来，相比之下，母亲端庄大气，像是姐姐一般的任由她胡闹。

　　知染心中惊奇，自己从未发现母亲与皇后如这般交好。

　　此时，一宫女上前，低身在皇后耳边说了两句，皇后摆摆手，若有所思的朝亭子外看了看。

　　知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来人一身骑装，长发高束身姿挺拔，步履稳健的走向亭子处。

　　知染总觉得那人的目光一直在看向自己，可距离太远又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觉得身形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荀王刚从行宫处狩猎回来。”皇后捏起一块花糕放入口中。“哎，他最不让人省心了，不好好为皇上效力，天天跑行宫处逗鸟打猎，不务正业。”

　　知染听着皇后的话，垂头盯着鞋面，荀王黎绪风，终于来了。

　　黎绪风直接忽略园中一众小姐炽热的目光，径直走到亭子里，对皇后低身跪拜。

　　“皇后娘娘贵安。”黎绪风额间还有微微汗珠，能看出来是匆忙间赶过来的。

　　“起身吧。”皇后慈爱的看着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听宫人说这御花园百花盛开，有一株格外的美艳，特意赶回来看看。”

　　黎绪风起身后，直直盯着知染，目光如炬，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皇后吩咐一旁的宫女取出帕子，接过后亲自替他擦拭额头。

　　黎绪风一愣，略微不自然的躲开皇后的手，从一旁拿起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腰上的白玉佩随着他的动作碰到桌角上，他连忙收好。

　　皇后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样可不行，要找个王妃好好照顾你。”

　　黎绪风的目光落在知染身上，从未离开，皇后皱了皱眉，轻咳一声，而他好似未闻，径直走过去，坐到知染身旁。

　　知染身子坐的特别直，虽然她心知黎绪风接下来要说的话，但依旧面不改色，前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前世自己碰上黎绪风犹如登徒子的目光，嫌弃的说了句“王爷自重”，众人错愕，母亲先反应过来，不等皇后发话，拉着自己提前告退。

　　知染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最后竟笑出了声。

　　“看见我这么开心吗？”黎绪风额侧有一块海棠花形状的胎记，此刻长发高束，让知染看了个全。

　　他双手扶膝，身子向前，眉眼向上抬，眼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整个人好似朝气蓬勃的普通少年，只有眼底那一抹寒气让知染看了个明白。

　　知染身子更直了，目光与黎绪风相撞，毫不退缩。

　　她心中思量：父亲身居高官，若是自己嫁低了，则会出现前世的情况，若是嫁高了，只会让皇上怀疑，她思量许久，若想断绝外人诬陷父亲与皇子谋图皇位的事情，只能另寻一位不可能继任皇位的皇子。

　　皇子中与自己年龄相仿，又深得皇上信任，并且绝无可能继承皇位的，只有荀王黎绪风。

　　黎绪风虽为皇后亲生，但因皇后生产后身体不好，一直寄养在贵妃身下，直至十三岁那年才回到皇后身旁，他与太子关系颇好，但对朝政从不上心，是个最佳人选。

　　黎绪风本存着逗弄她的心思，但见她眼中目光毫不躲闪，隐隐透露出一股倔强回看自己，心中一愣，一时间竟没了下文。

　　知染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连忙郝然一笑，垂下了头。

　　黎绪风缓缓坐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我对知小姐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希望皇后娘娘能成人之美。”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晃，虽对他的话有些惊慌，但稳住了面上的神情，她不知黎绪风用意是何，但以他的性子，定是想让自己现在表个态，若驳了回去，他与自己的嫌隙只怕会更大，可若同意了……知染无论德行还是家世，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自己早已与太子商议过此事，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后苦恼的揉了揉额头。

　　黎绪风看出皇后的顾虑，坐正了身子，难得正经一回，目光恳切道：“母后，早在五年前宫中夜宴时，我便已倾心知小姐，今日得此机会见第二面，实属上天眷顾，事不过三，所以恳请母后成全。”

　　知染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好笑，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绞着帕子，在旁人看来，只当她是姑娘家害羞。

　　皇后本在犹豫，在听到“母妃”二字时，眼中一动，黎绪风回到自己身边后，从未喊过“母妃”，眼下竟肯与自己亲近一些……左右不过是一个妃子，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想通此处，皇后目光柔柔的看向黎绪风，口中嗔怪道：“荀王，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姑娘家如何回答啊。”继而转头看向罗步蘅。“步蘅，荀王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别见怪啊，就是不知染儿对此事有何想法。”

　　罗步蘅似是早有预料，荀王身份尊贵但无实权，与太子交好，府中无其他女子入主，以丞相嫡小姐的身份，知染嫁过去是不会受委屈的。

　　但只有一点让她颇为担心，荀王日日与城中那些纨绔在一起，怕是会染上不好的习性，她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

　　皇后对荀王的日常也有些了解，稍微一看罗步蘅的神情，就知晓她心中所想。

　　“荀王虽行事欠稳重，有些贪玩，但他重情重义，本性是好的，成家后，必定会有所收敛，他心中有了责任，行事前都会考虑二三，绝不会像现在这般。”

　　既然皇后都开口了，罗步蘅思量了片刻，转头看向知染。

　　“染儿，你是何意？”罗步蘅还有一丝担忧，染儿与自己说过，心仪的是礼部主事裴敬独子裴清则，若她执意，自己也勉强不来。

　　知染面上一红，头垂的更低了：“但凭母亲做主。”

　　罗步蘅心中明白，不管知染之前是何意，眼下她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皇后听到了知染的回答，笑着拉过罗步蘅的手：“以后我们可就是亲上加亲了，你更要时常进宫，多陪陪我。”

　　说罢她好似想起来什么，继续道：“此事还要与皇上商议一下，不过皇上疼爱荀王，荀王的意思，皇上大约是准的。”

　　知染脸上依稀挂着笑意，她看着青石砖的地面，明亮如几，倒影出自己的模样，定晴一看，还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她侧头，黎绪风嘴角含笑，单手撑着下巴，眸中深情的看着自己。

　　知染一愣，感觉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