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表里不一》十五洲

17、第十七章

　　屋外乐器声颇大，屋内小片段很快被掩盖了，时辰过去了许久，天色渐黑。

　　知染垂下头，心道：下次等到这种机会，怕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若能排除眼前这些人，日后也方便一些。

　　她借着举杯喝酒的空隙，一一打量着眼前的人。

　　主位的知温玉暂且不提，他身侧的是端王黎殷诀，母妃早已身亡，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未在朝中任官，也未听闻他与朝中哪位大臣结交，与一众皇子关系平平，文采颇好，自己当初也考虑过他，但因为对此人实在不了解，就放弃了。

　　端王身侧是三皇子，黎凭戟，游手好闲，与黎绪风日日厮混在一起，对朝中事务不闻不问，府中未娶妻纳妾，怕是个不服管束的主儿。

　　其他的则是朝中大臣之子，听闻知温玉回京，纷纷赶过来凑个热闹，屋内桌子不够用，临时从外面搬了几张桌子，座无虚席，知染不着痕迹的扫过那些人，在心中暗暗记下，在看到最后一人时，端着酒杯的手不稳，晃了晃，洒出的酒水浸湿了一片衣领。

　　黎绪风注意到她的失常，拿出一块帕子放到她手中。

　　知染接过，垂头掩饰自己的一丝慌乱，擦了擦衣领。

　　黎绪风顺着知染的目光看了过去，坐在靠墙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花市上公然拉扯知染的裴清则，看他的目光，显然是认出了知染。

　　裴清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突然起身向知染的方向走了过去。

　　黎绪风站起身，挡在知染身前。

　　裴清则眯了眯眼，脚下步伐没有停。

　　还未等两人说话，黎殷诀突然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向知染。

　　裴清则脚下一顿，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温玉兄的表弟是吧。”黎殷诀面上笑容淡淡，丰神俊朗，身上书卷气极重，颇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知染起身，端起酒杯迎了回去：“正是，这几日无事，得知表兄休假，便赶了过来。”

　　黎绪风站在她身侧，把裴清则的目光挡下。

　　黎殷诀只说了句“真是飒爽英姿”，杯中酒一饮而尽。

　　知染觉得他用词有些不当，见他倒扣了酒杯，只得跟着喝了一杯酒，坐下时，才想明白了哪里不对。

　　黎殷诀，怕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众人见黎殷诀对知温玉的表弟如此恭敬，纷纷前来敬酒，知染桌前一时门庭若市。

　　裴清则看了看黎殷诀，暗自握着拳，转身回到了桌旁。

　　知染酒量极好，更何况这里的酒远比不上三杯居的醇香，她喝起来就像是在品茶。

　　她注意到裴清则的动作，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也不敢怎么样，一时放下心来。

　　不一会，知染桌前装酒的银壶就换成了酒坛，眼看着那些上前敬酒的一个个被喝的摇摇晃晃，黎绪风笑终于有些端不住了，他不禁暗暗看着知染面不改色的一杯又一杯，最后换成了大碗，坐在那里，眉目间染上了一层红晕，但依旧面不改色，与轮番上前的人畅饮。

　　那边知温玉坐的稳如泰山，与黎殷诀不时低头交谈着什么，期间看向知染，却未露出一丝一毫担忧的表情。

　　知温玉指尖摩擦着的酒杯，他确实不担心知染，知染千杯不醉，在府中也就自己、知宁与父亲母亲知晓此事，只是知染略微摇晃的身子还是让他不能全然放心，黎殷诀在自己耳旁说的事情，也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知温玉紧紧盯着黎绪风，他趁自己不注意时坐在知染身旁，若强行让他离开，反倒惹人生疑，好在知染虽有些醉意，但意识清醒，黎绪风在外也能保持着君子模样，只是适时的扶了扶知染的肩，并未做过分的举动。

　　知染这边正愁如何劝退那些奋勇上前的少爷们，黎绪风已经先行一步。

　　他伸手环住知染的肩膀，扶着她的头往自己肩上一靠，抬头看着上前的人。

　　“知少爷不胜酒力，有些醉了。”黎绪风讲的很是平静。

　　知染被他的动作惊了片刻，手中的酒杯缓缓放到桌上，而后装作醉了一般闭上了双眼。

　　那人看着逢场作戏的两人，识趣的收回手，挠了挠头，举着酒杯：“那这酒谁喝？”

　　黎绪风微微眯了眯眼，那人哆嗦了一下，赶忙送入自己口中，陪了个笑，转身回去，顺手拦下想要上前的人，指指点点了一番，众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知染虽未看到众人的表情，但也是知道黎绪风向来是来者不拒，以至于在外风评极差，闭上眼睛耳朵灵敏了不少，依稀能听到他们口中的“少年”、“喜欢”、“怪癖”几个词。

　　黎绪风一手环着知染，一手拿着筷子夹起桌上的菜。

　　他手指修长，蜷住漆黑的筷子，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夹着菜送到知染嘴边：“张嘴。”

　　知染咬着牙，不张嘴，在桌下抓住黎绪风的衣衫，略微用力向下扯了扯。

　　“张嘴。”黎绪风未放弃，循循善诱的说着。

　　知染又拽了拽他的衣衫。

　　黎绪风把筷子拿开，就在知染以为他放弃的时候，黎绪风端起酒杯送到知染唇边。

　　“你若不愿意吃菜，那就喝酒吧。”

　　知染猛地睁开眼，坐正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接过酒杯，放在桌上，转头对知温玉说道。

　　“表兄，我有些乏了，先行告退。”说罢一拱手。

　　知温玉见她面上泛红，又见黎绪风紧随其后，手中握拳在桌上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

　　众人被他的举动惊住，知染也回过身。

　　“今日就先吃到这里吧。”知温玉起身，竟有些摇摇晃晃，脚下不稳又坐了回去。

　　众人见状，表示不放心，各自收拾了一下，左右扶着知温玉向屋外走去。

　　知染暗自扶额：兄长三杯倒，脑中虽然清醒，但手脚确是不听使唤，刚刚见他喝了足足有五杯，这还是黎殷诀帮他挡了不少酒，这些闲来无事的少爷们把兄长抬回府邸也好，省的叫相府的人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知温玉抬上马车，又纷纷唤来自己的马车。

　　黎殷诀本走在最前面，待知温玉上车后，他双手垂在袖中立了片刻，拱手对众人说道：“我府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知染回礼，目送黎殷诀离开，锦色袍衣在夜色中消失后，她才回过头。

　　刚刚与黎殷诀对视时，只觉得那双眸子里压抑着某种东西，像是在隐忍，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只觉得在哪里见过，可还未等她回想起来，闲置一旁的黎凭戟站到她身前。

　　“知温玉的表弟？”他身子晃晃悠悠，显然是喝多了。

　　知染单指拨开他的伸向前的胳膊：“是。”

　　“知温玉怎么会有如此俊俏的表弟，若在你头上放两朵花，我都差点把你认成那淮花坊中的，嗝……”黎凭戟脚下一直在晃，眼前发晕，只能勉强辨认出知染的位置，却还不忘说着自己的疑惑。

　　“你真不是那，嗝……假扮的？”黎凭戟在她头上戳了戳，眼睛半睁半闭。

　　一旁突然钻出几个下人，连忙扶住醉醺醺的黎凭戟，对知染行礼：“我家主子喝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知少爷不要当真。”

　　说罢，就扶着黎凭戟上了马车。

　　知染有些莫名其妙，黎绪风向她走过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知少爷坐哪辆马车？”

　　知染收回注视的目光，上了知温玉所在的马车，黎绪风紧随其后。

　　“兄长？”

　　知染上了马车后，轻轻晃了晃的知温玉的肩膀，刚刚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的知温玉，此刻已经睡熟，知染从一旁小柜里拿出毯子盖在他身上。

　　“知小姐好酒量。”黎绪风坐在车门处，凝神注视着知染。

　　“荀王好眼力。”知染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靠着车厢，回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黎绪风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车厢内陷入沉寂。

　　知染闭目养神，把今日所见之人在脑中一一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那几位皇子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奇怪。

　　随即她摇了摇头，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似乎是经过了一段石子路，有些颠簸。

　　“想什么呢？”黎绪风开口道，声音里确是掩盖不住的笑声。

　　知染看了他一眼，反问一句：”你高兴什么呢？“

　　黎绪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坐在我旁边，就算不说话，我也觉得开心。”

　　“荀王过誉了。”知染报以淡淡一笑，又阖上眼眸，对于黎绪风的话，她似乎从未放在心上过，只当他是风流惯了。

　　“你对我似乎有些敌意。”黎绪风难得正经了一回，收起笑容。

　　“荀王多虑了。”知染动了动唇。

　　“你还记得上次见面的御花园吗？”

　　“御花园？”知染缓缓睁开眼，目光探寻。“怎么了？”

　　“当时七弟也在那里。”黎绪风指尖敲着车厢板。

　　“那又如何？”知染毫无不在意，就算黎殷诀认出自己，他也未当场拆穿自己的身份，如此小事，总不会拿来要挟自己。

　　“以你的眼光，大概是看不上我这种纨绔王爷。”黎绪风目光在车厢内巡视了一圈后，落在知染的耳垂上。“七弟生性淡薄，文采斐然，一手好字深得父皇赞赏。”

　　知染觉得他的话奇怪，看了他两眼，并未回话。

　　黎绪风低笑一声：“知染，你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知染心中一惊，自己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寻常，他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