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我癫狂》虫小扁

5、第五章

　　“你怕不怕狼？”
　　“……”
　　“你怕不怕老虎？狗熊呢？”
　　“……”
　　“那野猪你怕吗？”
　　“……”
　　“虫！虫你一定不怕！”
　　“……”那分明是一条蜈蚣！
　　就这样，莫寻花又熬过了些日子……

　　前些天黑白二人出了谷一趟，悉心交代了他布阵的方法。突然意识到况点并不会这些，而那丫头也不意外他俩出谷的行径，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敢情那乾坤阵也是为他所布？！自尊隐隐受了打击。他莫寻花有这般无能么？
　　晚上歇息的时候，况点抱着她的盒子眨巴着大眼睛道，“黑师父让我问你，晚上要我陪你一起睡么？”况点歪着脑袋又算了算，刚刚还陪了吃陪了喝，一共三陪。
　　滚~~~！
　　赶走了臭丫头再环视他所住的小木屋，空荡荡的，没有属于他的东西。他与这无常谷格格不入，加之况点时不时兴起拿他当玩具，竟有种忍辱偷生的错觉。
　　回想那日送黑白二人出谷时走的路，盘算着逃脱的可能性，蓦然坐起，心想只要路上不耽搁，赶在兽类发觉他之前，离开应该没问题。
　　恰好二人不在，逃脱的计划慢慢成形。

　　于是乎，这天晚上吃完了收拾碗筷，然后就上了床假寐。
　　夜深人静野兽眠。
　　半夜的无常谷温度很低，然而莫寻花热血沸腾全顾不上，确定周遭全无声音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探出门往隔壁的小木屋瞧了瞧，琢磨着那丫头已经睡熟了，犹豫着要不要掐死她才离开。
　　想想怕节外生枝，姑且让她多活几年，就轻轻的推开门，准备实施逃离大计。
　　此刻幽谷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狰狞着五爪，空寥而寂静。莫寻花深呼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并未在此时点燃火引，怕万一惊醒了况点。
　　不料突然一个阴影挡在面前，莫寻花看不清他的脸，全身木然，惊恐万分。随之那阴影伸出手搭上他肩膀，“况点装备”没有袖子，冰凉的触感吓得莫寻花心跳离原处，刚想放开嗓子呼救，却是被那手捂住了嘴，接着听到带着调笑的熟悉声音——
　　“不用那么紧张，是我~”
　　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黑一刀，莫寻花颓然放松，终归隐忍不住，压抑许久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之往外涌，扑进黑一刀的怀中，嚎声大哭。

　　黑一刀心叹这孩子已经挺不容易，在陌生的地方熬了这么久始终没掉过一滴眼泪，这次显然是被吓着了。然而转念想到最近武林发生的事，微微蹙眉，恐怕在事情还未解决之前，莫师弟还是不出现比较好……
　　前几日出谷之际就察觉了莫师弟有逃离的心思，想想不是况点能应付的，因而事情暂告一段落就连忙赶了回来。回来后见天色已晚打算小憩一番，偏偏又闻得些动静，于是跟了出来，果然——黑一刀暗自叹了口气，能忍到现在挺不容易了~
　　便是摸了摸莫寻花的后脑勺，慢慢蹲下来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眼神比了比况点的屋子，笑得温温柔柔，“打算逃了？”
　　“没有！”明明是事实，莫寻花狠狠的擦了把眼泪，直觉的否认了。
　　“莫师弟~”黑一刀又给了他一个笑，“其实你要走，我也不会留你，我们空空一门原本就崇尚自由~”接着狭长的媚眼一眯，“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出去~”
　　莫寻花微微屏住呼吸，平复了受惊的心情，貌似不在意的开口，“嗯？”
　　黑一刀笑笑，突然转移了话题，“黑点儿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比她强，一种比她弱。”然后黑暗中他眼眸晶亮的盯着莫寻花，道出事实，“而你是后者。”
　　“我不是！”
　　“我若是你，会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黑一刀黑眸一闪，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吧，我带你出去，反正黑点儿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重要~”
　　“……”莫寻花突然咬了咬下唇，“我会比她强！”
　　“是吗？”黑一刀站起来淡淡的补了句，“其实没关系，过不了多久黑点儿就会忘记你，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_^”话音刚落又不留余力的继续补上一脚，“反正弱者总容易被遗忘~”
　　“我不是弱者！”
　　“走吧~”
　　“……”又是沉默，痛下决心：“我不走。”
　　“哦？”黑一刀表示诧异，然后摸摸他的头，迟疑了一会，“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留下来……”
　　“我不走！”
　　唉~黑一刀妥协，“那好吧~我也无所谓，倒是师弟你什么时候打算落荒而逃，记得告诉师兄~”
　　莫寻花心境复杂的握了握拳，因黑一刀的话心情更为恶劣，而对方显然已经达到目的，转身离开，不久听到他抛下句话道：“小师弟，你要去南边的秘洞里看看么？黑点儿会带你去，有惊喜哦~”
　　武功这东西，即便没人教，也可以自己学~

　　**

　　洪艳艳一去，五年没再回来。
　　花开花谢间，莫寻花也已经十三岁。
　　然而五年是什么概念，莫寻花并非太清楚。谷底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单调到近乎枯燥，而相同的阳光淡薄了分明的四季，只有悬崖边新筑的鸟巢，偶尔会让他兴起光阴如水逝的念头。
　　而某一天，莫寻花突然意识到，自个即便在狼嚎兽叫之际也可以酣然入睡，跟着况点在谷底兜几个圈圈也已经能应付自如，甚至谷底动物看待他的眼神和况点无甚区别的时候，他想，他也许和以前不同了。
　　谷底依旧冷清，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伊人和黑一刀开始频繁的出谷，然后留下他和况点那个死丫头两看相厌。

　　莫寻花劈柴用刀，不用手。
　　虽然是粗重功夫，然而始终保持着骨子里那一份优雅，配合简陋的“况点装扮”，竟也没有不协调的地方。
　　抬头望天，汗珠顺着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流下，莫寻花会想娘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他，竟是这么多年无声无息。
　　记忆中一些东西渐渐的淡化，更甚者，有时当他闭上眼睛去回忆家人的长相，那张蜜色圆脸会不期然蹿出来搅局，不禁又让他咬牙切齿。
　　那种不甘心的感觉积郁在他心里，日复一日。
　　那一夜他记住了黑一刀的话，是啊，即便是离开，也应该在方方面面胜过她之后，堂堂正正的离开！
　　只是，论速度、力气和身高，他莫寻花竟还是不如她！
　　想到这莫寻花紧了紧手中的柴刀，已是少年的脸庞添得几分阳刚，轮廓渐渐明晰，丹凤眼底凝聚些异于同龄孩童的内敛，虽说少了初来时那抹稚嫩，但用况点的话来说：更好看。
　　终归有那一天！

　　**

　　况点坐在谷底最高的那棵树上，双手托着腮，裸露在外的长腿临空在树杈外，来回晃荡。
　　好无聊啊~~
　　即便是坐在最高的大树上，视线依旧不能穿透那座峭壁，因而也看不到无常谷之外的世界。
　　况点也想跟两位师父出去，然而师父说，在她不能独自通过出谷密道前的那片林子之前，她就不能出去。
　　也不是没试过，可是，每一次她都是从哪里出发，然后回到原地。接着小花就会抱胸站在那里，讥诮的笑着。
　　不好玩= =！

　　坐着坐着更是没劲，况点有些懒散的躺在树上，周遭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不远处的树杈之中的鸟窝几只小鸟嗷嗷待哺。
　　最近有段时间没穿了，唔，白光啊白光，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小花在长高，她也是。白师父有时会看着她问，“白点，你多大了？”便不再给她梳发髻，而是教她编辫子，编的长长侧挂在胸前，白伊人说：“白点，你的头发乌黑亮丽。”

　　况点的圆脸，也慢慢的拉拔出了点下巴，五官比以前更为深邃，就是黑亮的眸子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依旧像在瞪人。却也足以让她远远抛开白伊人，荣登无常谷之花。
　　然而况点还是固执的穿着那套装备，胳膊腿都露在外边，身材因长期跑动而极其匀称，健康的肤色总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倒真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味道。
　　事实上况点也已经二八年华一朵花，虽说发育也一直慢人一拍，但胸前的小果实也明显有长成的趋势，重质不重量么。
　　因而黑一刀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况点的短衫短裤，有些忧心的问，“咱是不是得让她多穿点？”要是这样子走出去，惊世骇俗不说，定会被人用眼神QJ一百遍啊一百遍！

　　况点从不搭理这些，反正也没机会出去见人。
　　穿过出谷密道前的那片林子，至今是她人生最大挑战，世上竟也有力气解决不了的事。
　　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舒服的眯眯眼，长手臂悬挂在外。
　　不料树枝突然一震，阳光被阴影笼去，况点光是闻气味就知道来者是谁，但只是懒懒的瞄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挪了挪身子，继续与阳光亲密邂逅。
　　唔，小花也能无声无息的上树了。

　　“丫头，我饿了。”论厨艺，没人能及这臭丫头，能把山鸡烤得酥酥软软恰到好处，咬一下满口余香，也需要点本事，莫寻花勉为其难的认可她这个优点。同时他又清楚这丫头根本不会搭理，脚底使劲，震得整棵大树一摇。
　　几片发育过早的树叶因受刺激摇摇晃晃的飘荡下来，恰逢一片搭在况点脸上。
　　莫寻花略带不悦的道，“我饿了！”

　　况点轻轻一吹，树叶又飘飘荡荡的下去，然后她倏地一个腾跃，双脚岔开坐在树枝上，面向莫寻花，显然来了精神，伸手就是一砍！
　　大树枝“喀嚓”断裂，切口整齐划一。
　　这树号称参天古木，怎么也有点高度，掉下去可不是“嬉戏”这么简单。
　　然而莫寻花对况点的“突然兴起”习以为常，也练就一身本领，处变不惊。便是在树枝掉下的那瞬间，轻轻一蹬借力，然后一个跟斗，跃过况点，翻向她身后。

　　况点也未闲着，右手往树枝上一撑，干净利落的转了个方向，人就向莫寻花冲了过去。
　　莫寻花见况点来势汹汹，侧身一躲，然后单手勾着稍高处的余枝临空一翻，高于况点而后哼了声道，“若在回家之前你没抓到我，今晚两只烤野兔，我的！”
　　况点顿住想了想，抿嘴一笑，“好！”奋起直追。

　　莫寻花便迅速指着旁边嚷了句，“那是什么？”
　　况点顺着方向望去，唔，什么都没有……
　　莫寻花勾唇一哼，理所当然的全力前进，笨家伙，每次出这招她百分百上当。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林中，时不时又冒出一句：“那是什么？”
　　唔，什么都没有……
　　“那是什么？”
　　况点倏地收住脚步停住，明明什么都没有！
　　……

　　相较于无忧无虑的两个少年，黑白二人却明显有了心事。
　　这天白伊人从谷外回来，由始至终冷着一张脸，黑一刀难得的没有调侃她，而是在一旁给她捏捏肩，没多会开了口，“情况如何？”
　　“很糟。”白伊人脸色益发难看，“莫师弟呢？”
　　“功夫依旧半桶水~”因为况点不精此道，师弟也没这个心思，就是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觉得……”白伊人慢慢握紧了杯子，抬头看着黑一刀，沉着脸道，“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
　　“嗯，”黑一刀狭长的美眸也渐渐眯了起来，“无常谷，也恐怕不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