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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夜阑静,细雪簌簌飘了下来,檐下的羊角风灯随风晃动着,菱花窗纱上透出橘色晕光。

      浴房房门“咿呀”一声,水汽随着响声轻溢,仆妇忙碌收拾,穆寒听见熟悉的轻盈脚步声踏在内室的柚木地板上,他撩起门帘入内。

      “主子。”

      他俯身见礼。

      橘色烛光,韩菀新浴后的白皙脸颊泛一层粉色,拢了拢斗篷,“快起来。”

      她笑了笑。

      屋里炭火旺足,地面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熏一室暖热,她足踏内寝丝履,落地轻盈,抽掉束发用的玉簪,一头如漆般的青丝泻下,她随手将玉簪扔在妆台上。

      “昨儿一宿没歇,快去睡吧。”

      足下轻盈一转,漳缎斗篷划起一个优美弧道,带起一阵轻风,幽幽桃花香。

      她就站在他跟前,温声叮嘱他。

      挥退婢仆,烛火被吹熄,仅留门侧一盏,静谧的室内,小小一圈昏黄,她提着裙摆,坐在隔墙一侧铺盖齐整的榻上,微笑冲他挥挥手。

      穆寒吹了烛火,浅浅“噗”一声,他轻轻带上门。

      把外室的留烛也灭了,解下佩剑,和衣躺下。

      室外寒风呼啸,簌簌雪声,夜静谧,他侧耳听着,内室轻微衣料和被褥的摩挲声,她在翻身。

      翻了几个身,就安静了下来。

      清浅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她已陷入梦乡。

      穆寒慢慢翻了个身。

      身下这个坐榻很宽,经韩菀吩咐,换成一个最大尺寸的,即便是穆寒这样的身长,也十分盈余。

      还有身上的衾枕被褥,也是她特地让人重新做的。

      他静静看着隔墙,炭火赤红,隐隐光亮,隔着菱花窗格上的厚纱,隐隐看见一团模糊的隆起。

      他的心变得宁静。

      静谧的夜,他慢慢将手放在左胸下的位置。

      掌下是个内袋,内里用丝帕珍而重包裹了一个藕粉色荷包。

      东厢憩室家具齐备,那个陈旧的五斗柜并没搬过来,新柜没带锁,那个荷包他便一直放在身上。

      穆寒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杨于淳。

      世卿名门,贵胄嫡长,杨于淳形貌俊美,年轻有为。他是侯府世子,但他却更是杨于淳,世子身份只为他增添色彩,他官至左徒,深得郇王倚重,权位声望早不逊色于他的父亲。

      持重端方,威仪有度,出类拔萃,配她,一双璧人,正正合适。

      真好。

      ……

      午夜梦回,银铃轻响。

      她宛如天际一轮明月,照亮了他的一生。

      若能为她死去,他毫不犹豫。

      穆寒却从没想过再多。

      情爱,对他这种人本就是奢侈东西,更何况登天摘月?

      他不配。

      穆寒由此到终,都没想过玷污明月。

      他深知自己卑贱如泥,即便肖想,也是亵渎。

      他怎肯亵渎她?

      他从未生过丝毫逾越之念。

      他只盼她好,得遇良人,嫁人生子,一生和乐。

      他很庆幸,能来到她身边。

      他唯一希望,他能活得长一些,守护她,为她解忧,一辈子。

      ……

      小心轻抚衣襟下的荷包,穆寒双手置于腹前,闭上眼睛。

      一夜无词。

      卯初,雪色映在窗棂,室内昏暗。

      赶在天明前,穆寒便起了,将衾枕收回箱奁,他轻轻拉开门,交代值守护卫小心在意,离去洗漱。

      一如往日。

      ……

      穆寒回来的时候,韩菀也要起了。

      里头温媪问了句他心里正想的话,“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平日出门时辰,再睡两刻也使得。

      韩菀摇了摇头:“不了,今儿要去侯府。”

      再忙,侯府还是要去的,孙氏韩琮去三次,她怎么也得去一次。

      既然如此,那还是早去早回吧。

      梳洗更衣后,韩菀打开衣橱看了半晌,最后还是选了一身浅碧色的海棠暗纹曲裾,青丝轻绾,额心一枚红梅花钿,艳红六瓣,肤白如玉,一身端庄娴雅。

      孙氏喜爱抚了抚她的脸,“我儿真俊。”

      “你姨母见了定喜欢的。”

      韩菀笑了笑。

      车轮辘辘,出府往东而去,青石板大街宽敞又平正,很快就到了襄平侯府。

      辎车一路直入二门,杨夫人奶母早等在阶下,车未停稳就迎了上来,福身笑吟吟:“天儿冷,主子们快进来吧。”

      杨夫人奶母孙氏也熟悉,奶母引路,和孙氏走在前头,韩菀韩琮稍落后一步。

      姐弟俩正拉手说话,“……二郎莫心急了,慢慢来,你还有书要读哩。”

      孙氏母子都在学着看外账,韩琮很努力,奈何他身体不好,韩菀担心他过分用功损了身,正温声说他:“有阿姐在,不怕的。”

      韩琮牵紧胞姐的手,十三岁的孩子,他是有些瘦了,大斗篷披上去显得空,衬得脸苍白格外小,他点头,有些愧疚:“阿姐,我知道了。”

      他一直很小心避免再生病,给母亲姐姐添麻烦,但奈何前几天又有些受寒,才刚养好。

      “没事的,”韩菀安慰,弟弟体弱冬天很难不生病,不是大病就好,“药膳你好好吃,瞿医士说了,这几年养得好了,以后怎么也会比现在好些的。”

      不能本末倒置。

      “嗯!”韩琮用力点头:“阿姐我知道的,……”

      姐弟俩窃窃私语,杨夫人正院距二门不远,说话间的功夫就到了。

      院里很安静,隐约听见诵经的声音,这是杨夫人每日晨起礼佛的点,奶母请孙氏三人进屋坐,笑道:“婢子去叫夫人。”

      孙氏说不用,等杨夫人把经念完无妨,反正也不是外人。不过杨夫人说了妹甥来了就叫她,奶母不敢怠慢,笑应几句还是要转身。

      这时门帘一挑,杨夫人自己出来了,佛堂就在隔壁,她听见了。

      孙氏嗔道:“又不是外人,我们自己坐会怎么了?”

      “也差不多时候了。”

      杨夫人一身八成新的石青色袄裙,戴了一褐色抹额,居家打扮,刚从佛堂出来身上淡淡沉水檀香,“侍佛不在时候长短,在乎心诚。”

      孙氏一听佛偈就脑仁儿疼,杨夫人礼佛刚起,腿有些麻,由侍女搀扶着坐下,她见了不由埋怨,“阿姐,要我说这冬日天寒,不妨少念半个时辰,心诚便可,……”

      “这怎一样?”

      杨夫人瞪她一眼:“不许胡说半道。”

      说着喃喃:“菩萨莫怪,二娘不知无忌。”

      孙氏只好也跟着告了罪,杨夫人才算满意,问:“怎这般早过来?也不嫌冷。”

      “想着下晌去朱雀大街呢。”

      “哦,那用了午膳再回罢。”

      “那行,……”

      姐妹说着,杨夫人看向韩菀姐弟,“元娘今儿也来了?”

      韩菀姐弟上前问安,她扶起,“不必拘礼,快坐罢。”

      她素庄重严正,即便关系亲厚,韩琮在姨母跟前也拘谨得很,闻言乖乖被韩菀牵着坐下。

      韩菀微笑:“谢姨母。”

      “有些日子没见元娘了。”

      杨夫人端详韩菀,笑道:“似长开了些。”

      韩菀笑了笑。

      她许久不来,话题少不得围绕她,说着说着,难免就说起她没空多来的原因。

      说到这里,杨夫人还是不禁皱了皱眉头,到底仍不大赞同,“等商号理顺了,日后多吩咐管事就好。”

      韩菀知杨夫人素重规矩,喜爱女子娴静端庄,知道说不通,她也没说什么,只笑笑“嗯”了一声。

      孙氏忙道:“还不是那曹凭?等除去此人就好了。”

      她面露黯然:“都是我无用,一窍不通,才要菀儿小小年纪这劳心费神。”

      杨夫人温言安慰她,孙氏精神一振:“好在现在好多了。”

      “明年应就能解决这姓曹的!菀儿十七,正好……” 孙氏笑吟吟住嘴,闺女在场她没再说下去。

      “诶,如今就是还不熟,等过些日子熟悉了,菀儿就能闲些,也能多和我们一起过来了。”

      说到这里,孙氏不免想起曹邑宰,恨道:“都怪那起子居心叵测不思感恩之徒!”

      曹邑宰现是她最痛恨的人没有之一。

      杨夫人也皱眉:“可不是,”她安慰妹妹说:“明年很快了,你莫急……”

      韩菀微笑敛了敛,呼了口气。

      有关李翳栗氏,她没告诉任何人,对孙氏也只简单提提后者,和二叔那边一样。再深入的以及前者,不是时候她一句没说。

      一来没进展没证据,二来正值隆冬又初离故土,韩琮体弱,怕他察觉什么心神大动。

      只有她知道,曹邑宰仅是一个开始。

      哪怕解决了他,她也并不会闲下来。

      再有,她这辈子,早决心不再进内宅了。

      她不打算外嫁,她要留在家中,守住韩氏。

      ……

      韩菀心思几转,面上微笑不变,不过韩琮还是察觉了,他从小多病,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

      他抓住姐姐的手。

      韩菀回握,冲他笑笑。

      细雪簌簌,逐渐转大,在侯府用了午膳,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娘仨说了一会子的话,韩菀抚抚弟弟发顶,柔声:“好了,该睡午觉了,让罗启领你回去吧。”

      孙氏就笑:“你也回去睡会儿,商号事再多,也不差这小半时辰。”

      韩菀目送韩琮出了门槛转右,她回过身来。

      “阿娘,我有话和你说。”

      孙氏也正好有私房话和女儿说,她才知道原来杨于淳去过朱雀大街,“你这孩子,也不告诉我。”

      她吩咐:“都下去吧。”

      将女婢护卫都遣了下去,原来孙氏是要传授女儿一些男女相处之道。

      “这男人啊,要顺,也不能太顺了。你敬他重他,他也会敬你重你。我看着,大郎是个好孩子,你们是姨表兄妹,格外亲厚,不必很含蓄,只也不能……”

      孙氏握着韩菀的手,说的是她毕生夫妻相处经验,谆谆教导,只盼女儿日子过得顺心。

      韩菀听得心里发酸,但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阿娘。”

      她低声打断母亲的话。

      孙氏看过来。

      韩菀沉默半晌,她认真说:“阿娘,我想解了婚约。”

      ……

      “你说什么?”

      “啪”一声茶盏失手落地,寂了半晌,孙氏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退婚?”

      “你再说一遍?!”

      声音之大,连戍守在外的穆寒也惊动了。

      一怔,他霍地转身,看向门扉。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菀要解除婚约,诶……


    爱你们!!明天见啦宝宝们~ 啾啾!(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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