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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翻覆是非人心诡 ...


  •   第二日,听见了温禹城的死讯,似乎在意料之中,却有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院子里的杨柳枝叶繁茂,清风徐徐,带来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和花的香味,顾惜朝望着清丽的景致,心里却总有点儿不对劲的味道。
      昨夜很顺利的捉住了一个多月来在王家下毒的温禹城,自那几个王家少年的眼里,顾惜朝看出了这些少年的恐惧和对同伴受伤的担忧,因此顾惜朝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但是心底里翻腾的不安告诉顾惜朝,有什么细小的因果,已然被自己遗漏了……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顾惜朝知道,来人还在百米之外,可是自己现在的听觉已经能觉察出那样小心谨慎、亦步亦趋的动静了。
      对了,就是亦步亦趋,接近院落的人动作并不快,非常的轻,非常的小心,顾惜朝的脑海里几乎可以勾勒出那人踮着脚尖,贴着院墙,左右张望着,小心翼翼的模样。
      顾惜朝神色不变,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握住了一抹冰冷。

      王于赟左右顾盼,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这才自阴影里现出身形,推开了留客轩的院门。

      门才开了一线,一弧银光乍然亮起,带着尖利的风声,“笃”的一声,一柄小巧的斧子贴着王于赟的脸,回旋一圈,斩在了门板上。
      王于赟惊得连呼叫声都卡在了咽喉里,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额头上不自觉的泌出了津津汗水。

      眼前一暗,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清晨的阳光:“是你?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声音如古琴般清亮,正是顾惜朝。
      王于赟呆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擦擦额头的汗,压住了适才的惊惶:“顾惜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叔叔伯伯他们正准备要你的命!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顾惜朝虽然觉得这少年的话有些突兀,但是自己心里竟然不觉得意外:“为什么?”
      王于赟急了:“我偷听了大伯二叔他们的说话,这才冒险来找你的!虽然你名声不好,可是这次要是没有你,我的哥哥和堂兄弟就都死定了,昨天大伯他们从温禹城手里弄到了解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你,你赶快走吧!”
      想起那个看似温和的王家族长,口口声声说‘不觉得江湖传言有何可信的地方!’想不到利用完了,就想兵戎相见,顾惜朝只觉得心口一股戾气翻腾而起,直冲眉眼。
      王于赟猛然间觉得一股迫人的杀气直压下来,几乎要教人站不住脚,后退半步才敢向顾惜朝望去,那个眉眼淡淡的青年书生,虽然神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目光里似乎纠缠了对天地的怨愤、对世事的嘲讽,教人心惊胆寒。

      顾惜朝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走上几步,伸手拔下了嵌在木门上的神哭小斧,走出院门。
      王于赟追到门口,小声道:“顾惜朝!别走前门,左边的小道走下去,有后门!”
      顾惜朝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这个少年,少年脸色紧张,却目光真挚,顾惜朝终于展颜一笑:“知道了,要是三年前,我可能不会理睬你的建议,现在我会小心……”
      清晨浅淡的朝阳自疏疏落落的树影里透下来,将那个笑颜映衬,王于赟有些目眩的感觉……

      看着顾惜朝的背影在花树间渐行渐远,王于赟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东苑,才踏出几步,胸口忽然一凉。
      王于赟不敢置信地低下头,一截带着血水的剑锋正突出在自己的胸口……

      王于赟挣扎着转过头去,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顺着剑刃慢慢滑下去,跌在地上,惊骇的瞳仁里映出的是平时最和气的族长王路扬!

      王路扬抽出长剑,在鞋底抹了抹血迹,恨恨地道:“这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二弟,你等会儿跟老七说,就说他儿子给顾惜朝杀了,知道了吗?!”
      王路樊大声应了,恶狠狠地扫视了身后的几个年轻子弟:“王于赟这小子自己要跟大恶贼顾惜朝同流合污,死有余辜,你们几个自己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王家本是家族门派,弟子也都是堂表兄弟,此刻看见平时玩在一起的兄弟顷刻被自家长辈杀了,如何不吃惊恐惧?

      王路扬阴冷地道:“放过此人,我王家和温家就结下了不解深仇!温禹城虽然是温家旁支,但是温家护短,不见得肯罢休,这温家擅毒,防不胜防,但是捉住温禹城的可不是我们,是顾惜朝,不是吗?!”
      王路樊也跟着道:“顾惜朝本来就是罪大恶极,我们也是为民除害,大家快马追下去,应该能在这小子上官道前截住他,布八方天罡剑阵,他只有一个人,一定手到擒来!”
      弟子们齐声答应了,跟着王路樊匆匆奔出。

      顾惜朝自王家庄后门跨出了这挂满了白色绢带的武林庄园,浓重的死气在这庄园间徘徊,令人心中压抑不快。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顾惜朝的直觉告诉他,王姓少年的话是真的。
      昨晚至今的种种不适宜的感觉,顾惜朝已渐渐理出了头绪,那个王家的族长最初让顾惜朝感觉通情明理、忧心天下,但是昨晚在捉住温禹城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阴翳和机心却让顾惜朝无法将两种行为统一起来,因此顾惜朝便有了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那个人并不仅仅为了子弟们的死而憎恨温禹城,还有些什么是那人未曾表现出来的……

      顾惜朝念及此处,忽然有了一些无力感:在认清人心的地方,自己永远像个孩子,无法看得清楚。很久以前,传授顾惜朝武功、诗文的前辈曾经很偶然地说过:“或许你的智慧远超过一般凡夫俗子,可惜你对人心鬼蜮的了解却不如一个目不识丁的老汉,顾惜朝,你的弱点在于你总是用计谋去策划前途,但是在世间,使用得更多的却不是敌人间谋略而是笑脸下的欺骗!”

      顾惜朝疾步行走在飞动花香的山林间,心里渐渐浮现一个影子,只有那个人在初遇时,就给予的是真诚的笑容吧?
      在经历了背叛和杀戮之后,也只有面对那个人的眼睛,顾惜朝能看清楚真心的映照吧?
      不是追命那样带着孩子般懵懂和直觉地爽朗,也不是晚晴般温柔的纵容,而是可以交付心灵的默契,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即使不说话也永远可以相信里面包含的诚挚,自始至今,即使掺入了恩怨,也未曾改变的诚挚……

      转眼出了山麓,道路渐渐平坦,两边的农田里却没什么人烟,身后却已经传来杂乱的马蹄声,惊起的飞鸟自麦田里扑棱棱飞起,顾惜朝的脚步缓了下来,带着蝉鸣的风自身周掠过,将衣襟刮得猎猎作响。

      桌子上一盏芳香的茶,细腻的白瓷茶盏,等着手指的摩挲。
      吕将阴着脸,慢慢将茶盏端起,凑在口边小小地啜了一口。
      站在他身后的书童贺斐然自五岁开始跟着他,至今已超过十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阴沉的脸。
      贺斐然心里有些凉飕飕的恐惧翻腾,自家公子早上收到那张朴素的拜帖后,脸色一直就没有晴朗过。

      “小贺,你怎么看戚少商这个人?”吕将忽然开口问道。
      贺斐然一凛,小心翼翼得察看了一下公子的脸色,才道:“算得上是一个豪杰……”
      吕将细长的眼冷冷扫了贺斐然一眼:“别含含糊糊的,说明白了!”
      贺斐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公子这样说就是心里有极大的怒气压着了。

      “戚少商的武功,据说十分复杂,江湖上大多看不出他的师承、来历,所以外号称之为‘九现神龙’自出道到逆水寒之乱、任职六扇门、再到眼下出任金风细雨楼楼主,半匪半侠、大起大伏,却照样在江湖上风生水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心智、武功都属一流。”贺斐然不敢怠慢,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爽利。
      吕将的脸上这才微微有些赞许:“不愧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算是有心了,那么,你觉得这戚少商今天着人给我送来的这张帖子,言明要来拜访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贺斐然道:“公子和戚少商素来没有来往,如果推断戚少商最近的动向,大都是因为一本据称可知未来事的推背图而忙于对付四处上门的豪杰,可是这和公子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吕将眯起狭长的双眼,盯着茶盏里袅袅的白雾,不说话了。

      良久,吕将才道:“你去准备一下,把书院前厅整理一下,戚少商一个时辰后就到了。”
      贺斐然答应了,出门去了,吕将看着书童走远,才轻轻按了案头的一个小小的雕花,书桌的一角发出“喀”的一声轻响,桌面移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是一本书,装订的式样,封皮的颜色,和落在戚少商手里的那本《推背图》并没有什么不同。
      吕将拿起书,轻抚书面,眼中闪烁着难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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