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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动云色万景寒 ...


  •   还是早春,却有斜风细雨,挾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得路人瑟缩了肩脖,拢紧了袖口。

      汴京城外的官道上,传来急骤的蹄声,远远扬起一道烟尘,却是一匹棕色的健马破开雨幕,疾驰而来。
      马上的汉子穿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衣衫,隐隐是大宋成德军的装束。
      明明还是寒气袭人的时节,那汉子却汗流浃背,头发蓬乱,一味扬鞭催马。
      那马在主人的催逼下,早已跑的癫狂。
      那马口鼻中喷出的大团大团的白气,马臀上布满了鞭痕和血迹,马的颈上也是汗如雨滴,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幸好,汴京城,已遥遥在望……

      人来人往的市集间,忽然有马蹄骤响,行人俱是大惊,纷纷向两侧退让。
      却见那马喷着响鼻,奔得歪歪斜斜,那骑士已经伏在马上,筋疲力尽,难以拉住缰绳,那马歪斜着直闯路侧的小摊,行人都惊呼起来,斜刺里掠出一人,身材高大,一把拉住了奔马的缰绳!
      那人真是神力,那马惨嘶一声,跪跌在地,不再前冲了!

      那高个子的黑衣人,伸手扶起马上滚落的汉子,那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速报户部张大人!胡擎天大人被杀!!!”说完就脱力昏晕了!!

      三个时辰之后,汴京城内,能左右这天下风雨的各大势力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驻守河北高阳关的成德军将领胡擎天在自己的营帐里被人悄悄割了头颅!

      这胡擎天官居:河北缘边安抚使,领忠州刺史。
      在北宋此际和守护函谷关的赫连父子是齐名的将军,战功卓著,素来有“北赫连西擎天”之称。
      此际胡擎天一死,军心不稳,大宋的边疆又是风雨将来,动荡不堪。

      三日后,诸葛正我自神侯府出来,往相国寺去。
      车轿走过兴子行街的时候,闻到一股浅浅的花香,不由打开轿帘,放眼看去,在街角一处,白色的高墙后,一树粉白色的梨花初绽,在风里送出幽幽清香。

      幸好有了那样的一眼。
      正为花意赞赏的一刻,诸葛正我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一线银光,几乎同时,心里猛地一颤,某名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当那重达百斤的银色大锤重重砸在轿子上的一刻,诸葛正我已拔身而起,跃在了大街上。
      还未站稳,风声已呼啸而来,一团硕大的黑影,挟风雷而来,带着必杀的寒气。
      诸葛正我衣袍一掀,扬手吐气,一掌击在那黑影的下方,那黑影“呼”地被带离了方向,滑到了一边,沉沉砸在街边的墙上,尘土飞扬。
      一看,却又是一只巨锤,锤柄后连着长长的银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横过街道,拎在一个灰衣蒙面的汉子手里。
      不等诸葛正我有所动作,那汉子一抡手中的链子,带起大锤,舞作游龙,诸葛正我也不由暗暗心惊:好大的气力!!
      诸葛正我一时间也难以突破锤影,只能避其锋芒,向后闪避。
      那汉子知道在这繁华街市间,不能久战,舞动银锤逼开诸葛正我之后,猛地将银锤往怀里一带,轻轻巧巧握住了锤柄,宛如握住的不过是把轻巧的伞柄。
      然后,在诸葛正我的眼皮下,那汉子凌空一跃,纵上房顶,片刻就消失了身影。
      那样的一击,其实也就是转瞬的时光,等诸葛正我走回轿子面前,那些行人和轿夫才大惊失色地回过神来。

      入夜,月色清淡,窗内烛火阑珊。
      戚少商将酒杯满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玉青色的竹杯里散发芬芳。
      戚少商将酒杯递向对面,铁手伸手接过,凑在鼻端轻轻呼吸:“好酒!”
      戚少商给自己满上一杯,道:“这是追命之前去江浙一带的绍兴办案,带回来的善酿酒,入口绵甜,很有特色。有幸拿了一坛,正好遇到你回京,给你接风吧!”说着一饮而尽。

      铁手在烛火里看戚少商,近三年未见,更是沉稳。
      原来常常蹙起的眉峰,因着世事的历练,如今却平缓下来,眼里原有的激情却是淡了,淡的几乎难以察觉,只余下沧桑和通达。
      铁手道:“其实我不想回来,但是世叔多次来信,大师兄也是,一个月三两封的,也难以拒绝。”
      戚少商点头:“神侯很希望你回来相助,近年来时局动荡,不仅外患频频,内乱也是不绝。”
      铁手道:“几天前进京的路上,遇到那个成德军的信使,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啊!”
      戚少商再斟满酒一杯:“胡擎天死了,这高阳关又是谁去驻守呢??”
      铁手说道:“还不知道,今天世叔就是为了这事要和宰执大人商量一下,结果在路上就遇人行刺了。”
      戚少商微微皱眉:“看来这高阳关的刺史不好选呢。”
      铁手也是赞同:“蔡京、童贯都想把自己的人安在这个位置上,而京里还有些暗流涌动,我看下午的时候,大师兄自宫里回来,脸色也很是不愉,估计人选很难决定吧。”
      戚少商转动手里的酒杯:“当然难以决定了,要有军功、有资历,又要武功过得去,还要会行军布阵……”说到行军布阵的时候,戚少商忽地一滞,脑中闪过的那个身影,这样的熟悉,那样睥睨天下的神色似乎还在眼前……
      铁手不知道戚少商这一刻想起了什么,只是接下话,说道:“可惜朝廷此刻要找斗鸡蹴鞠的人倒是有不少,找将才可就不容易了。”
      戚少商长身而起:“也有过有谋略有智计的人,可惜没有伯乐也是枉然。我先走了!”
      临出门,戚少商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按在雕花木门上的手微微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开口。
      铁手叹了一口气:“你又想起她了??”
      戚少商看着铁手:“久已不见了,现下如何了??”
      铁手安慰道:“我知道你用情至深,奈何缘分已尽,也不必留恋了。息红泪过年前已经给小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和美得很呢!”
      戚少商愕然,知道铁手误会,也不好再开口,点头笑笑,转身出去合上了门扉。
      院子里,初春的玉兰花正悄然绽放,清凉的风拂过,带着微微浅香。
      戚少商在风里轻轻摇头,带着感慨:那个人不知此刻又身在何处?自己在和铁手对饮,想要打听边关的消息的时候,最初竟然是想到了他??或许,是那句行军布阵激起了回忆罢!?
      月色下,戚少商的影子拖得很长,茕茕独行……

      千里之外,夜风吹过屋檐下的小小铜风铃,逸出清脆悠远的声音,在寂寥无人的夜里远远回荡开去。
      屋子里的灯火还燃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端着瓷碗走进了小屋,床榻上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睡着,小脸绯红,呼吸急促,显然正在病中。
      进来的青年穿一领灰色布衣,面目普通,带着淡淡的书卷味。
      青年走到床头,将瓷碗搁在一侧的小桌上,手脚轻柔地扶起了那个幼童,轻轻唤道:“小豆,醒醒,吃药了。”
      摇晃了片刻,那孩子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双眼,还未清醒,闻到药味,便已哭闹起来:“阿爹!我不要吃药!!好苦!!”
      青年却板下了脸孔,动作轻巧地制住了孩子的哭闹挣扎,将药碗凑了过去:“乖!小豆,你想早点好,能出去玩儿,就得把药吃了!”
      那幼童知道爹爹说话算话,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好苦着脸,咕噜咕噜喝了药。
      刚喝完,嘴里却是一甜,原来那青年已准备了饴糖。
      小豆烧得红扑扑的面颊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
      哄着小豆又睡了,那青年将碗拿出去清洗。
      离这村落不远处,高阳关的城墙连绵横亘,沉沉的夜色里望去,犹如蛰伏的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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