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焰》流水一春香

1、第一章第一节

　　五岁稚子的顺手涂鸦比她画的画入眼。
　　七龄女童的抚琴弄瑟比她弹的曲更为动听。
　　德容言功，无一具备。
　　任何同龄的女子都比她更有当妻子的资格。所以，遭受冷落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说，她也不过是六名指婚对象的其中之一。
　　父亲是区区的小门派负责人，虽说也担任当今统率武林的同道盟旗下，分管督察与监控一职的堂主之位。但是职务远离权力中心，实在不值得一提。母族是一般的，藩、郡、府县或许能露露脸，但在豪富巨贾、权官云聚的京都，只有敬陪末座的份。
　　若是花容月貌，玉雪为魂，琴棋书画，一流才女，或可弥补这个缺陷。
　　很可惜的是，这偏偏又是她的致命弱点。
　　镜中的女子，有一双明若秋水——如果她的眼睛能用明若秋水来形容，赞美者的水准绝对令人怀疑。
　　尖酸刻薄，却长了一张天仙脸的解语打击她大姐最多的，也就是这双明若秋水的眼睛。
　　“母亲年轻时犯的错都应验在流光的眼睛上了。”
　　温柔娴雅，不时会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的真情自有一番见解。
　　母亲微怒：“我有什么过错？”
　　毫无一家之主威严，常被女儿们抢白得两眼朝天的花莲华，难得地板起了脸。
　　“红瞳是罪恶的化身，是神对世人的惩罚。惩处那些藐视天威，不懂感恩戴德的妄为者。”
　　喜好零嘴的解语从不离身的锦袋中摸出一把糖炒栗子。
　　“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母亲辩解。“请体谅一位母亲的苦处。”
　　“包括你诱惑我们误入歧途？”姐妹俩嗤之以鼻。
　　“我？”母亲气得声音都破了。“不孝子！用诡计逼我打破誓言的不正是你们！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我的晚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清福日子。”
　　姐妹俩笑得更大声。
　　咆哮完自己不幸命运的流光独自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天谴啊！”解语悲伤的一叹不亚于舞台上白素贞控诉许仙的不忠。
　　“都是你们外祖父的错！”母亲恼怒道：“早知有今天，一出世把你们送进少林寺就好了。说什么天意不可违，说什么肩负复兴的重任。”
　　“那是。” 解语沾沾自喜。“外祖父可真是有眼光。改明儿祭奠多送他几束鲜花。”
　　“你不同意我们也不反对。”真情一付乖女儿的语气。
　　“你要是敢拒绝我们也支持到底。不过，那可是大罪呀！”解语提醒。
　　“谁能回绝同道盟盟主的指婚？”真情是解语的最佳拍档。
　　默契的回答让母亲的脸色由青转白。
　　“盟主为什么对咱家情由独钟？”母亲环视简朴的居室。
　　不喜欢复杂的摆设，大厅只简单地摆了七张一套的黑木椅子，几盆开得正艳的蔷薇。再就是女主人们各自喜欢的软榻。因为是不大不小的官，套近乎捞不着什么好处，不来往也不会得罪。所以一般的日子里，看见的就是母女四人闲来无事的拉家常，拌拌嘴。
　　“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姐妹俩惊讶。
　　“我会把女儿送进狼窝？”
　　“哎呀，女儿嫁入豪门不正是每位母亲大人最大的心愿？”
　　最后一个栗子刚丢进口中，解语又摸出一捧瓜子。
　　“麻雀变凤凰，那是书生之人编织的神话。规矩不可更改。否则，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门当户对。”
　　“你放心。麻雀变不了凤凰。至少我们家不会。不揭穿秘密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母亲求助的眼神让解语自觉诸葛孔明在世。
　　“依你大女儿的相貌，性情，内涵，你说那位御风殿的御大首领看得上眼吗？”
　　解语狂笑三声，扬长而去。
　　“我的大女儿有什么不好？”母亲怒吼：“她——”
　　花莲华没了下文。
　　真情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事实。”她安慰母亲。“你无须难过。”
　　“怎么不难过呢？” 花莲华号啕大哭：“事关我的面子啊。”
　　“那就嫁过去啊。”
　　“那我不就死路一条了吗？”母亲抽泣。“大女儿，请你千万记住。别出风头，别争风吃醋。别引人注目，千万别让他人发现你的秘密。”
　　红褐色的眼睛朝上翻了翻。她懒得理睬一脸哀怨的母亲。
　　“说回来，这不很好吗？再没有比这更恰当的外衣了。” 真情发表看法。
　　“那你来。”她冷冷道。
　　她的妹妹乖乖消声。
　　头一回，她听从了母亲的教诲。
　　入了御风殿，她安分守己，未踏出落脚的庭院一步。
　　园中的玫瑰，她数出了几朵。包括未开的花蕾。池中的锦鲤，她累加出了鳞片的总和，还差几条鱼妈妈腹中的胎儿。她清扫了石路上的落叶。楼瓦间的蜘蛛丝，她擦得干干净净。最后重新摆布了房间，把笨重的木床换了个位置。
　　正如解语的预言，她受尽冷落。
　　能成为风御先的情人，是每一位怀春少女的梦想。
　　风夫人的宝座？那可要修炼万年的福分。
　　只需一眼，便沉溺深邃的魔海，臣服于性感双唇的微笑，并不是件难堪的事。谁若拒绝他的引诱，才叫不可原谅。他的高傲，他的冷酷，他的无情，他的一切缺点，都是那么得令人心动。
　　母亲啊，请原谅我的不孝。女儿已经深陷情网不能自拔。
　　花季少女目眩神迷。刚荡漾一丝涟漪的心便被烈日烧起了沸腾的火山湖。
　　我夫啊，请谅解为妻的不忠。这样的男人岂能放过？君子如你也会生起不洁的念头，又何来责怪奴家的欲念？
　　风韵少妇为自己的出轨寻找理由。荒唐的借口竟博得了善妒丈夫们的赞同。
　　不能怪他们。为人夫者异口同声道。连我们，都倾慕他的完美。真羡慕女人的优势啊，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白自己的爱恋。
　　白日化的争夺战持续上演，连场的好戏让她这位场外唯一的观众啧啧叫奇，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