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心跳》木厘枝

4、订婚宴

　　杨姝并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在她眼里，陆瑾怀和杨纯一样，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那个晚上属于误会，她并不想当真，也想让陆瑾怀别当真。
　　但她不会在陆瑾怀面前承认自己就是那天晚上的女人。
　　她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掩藏在宽大的校服外套的领子里面，将拉链拉到鼻子的位置，完美地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眸，看了一眼已经在她面前站定的少年。

　　少年个子很高，清隽高冷的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戏谑，他修长骨节清晰的右手指间还夹着未燃尽的烟。
　　一靠近杨姝，她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和那个晚上的味道无异……
　　杨姝一句话都没说，就抬眼看着他，她并不认为他敢在学校对她怎么样。

　　她耐着性子准备让他识趣点自己离开。
　　她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没认识这个人之前，好像怎么样都不会注意到他，也就看不到这个人。
　　可是自从有了一次交集，她好像哪里都能遇到他。
　　这让杨姝有点不理解，明明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少年伸出左手在空中将杨姝的下半张脸遮住，只看着她鼻子以上的部分，她扎着两个不太规则的麻花辫，虽然散乱，但是看得出来法发质很好，连额前散落的刘海都乌黑发亮。
　　陆瑾怀唇角扬了扬，露出痞坏的笑：“一模一样呢。”
　　杨姝垂下眼睫，并未理会，但这一刻却格外地煎熬。
　　她心下祈祷，他快些离开。

　　刚想着这些，心里慌乱不已。
　　如同被人发现偷了东西。
　　尴尬又无奈。
　　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陆瑾怀。”
　　杨姝吓得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陆瑾怀。
　　只见陆瑾怀看了一眼喊他名字的女孩，又看了看杨姝，故意提高声音：“杨纯，你来了。”
　　杨姝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她可不想让杨纯知道自己和陆瑾怀有过什么。

　　杨姝准备落荒而逃，她低下头，将自己下半张脸用衣领遮好，在杨纯走过来的时候，和她擦肩而过。
　　杨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陆瑾怀：“她是谁呀？”
　　陆瑾怀唇角扬着痞坏的笑：“谁知道呢，好像是跟着我来的。”
　　杨姝：“……”
　　杨纯的声音带着撒娇又不悦的意味：“你家人没跟你说我俩的事情吗？你不能再看其他女孩子。”

　　杨姝在他俩的打情骂俏之下，逃之夭夭。
　　直到出了校门，她才扯下了校服的领子。
　　没有人认识她了，她可以慢慢地走了。
　　她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沿着马路朝着听雪声走去。
　　这条路她和阿锦走了无数回，每次过马路的时候，阿锦都会护着她，她害怕过马路。

　　可是自从阿锦走了，所有的困难她都克服了。
　　没人宠着她护着她了，她才知道长大原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去听雪声的情侣墙下站了一会儿，找到了阿锦和她签在情侣墙上的名字，细长的手指拂过那熟悉的名字。
　　蔺臣锦，杨姝。

　　他们本该像这两个签名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他们明明都快结婚了……

　　杨姝感觉眼前雾气迷蒙，终是叹息一声，压下心中的剧痛，背好书包。
　　旁边还有一对学生情侣正在签名。
　　“我们毕业就结婚，你可不能骗我。”
　　男生揉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好，毕业就结婚。”

　　杨姝左眼的眼泪，吧嗒滚落。
　　她匆忙伸手抹掉，狼狈地走出了听雪声。
　　却在酒吧门口，又遇到回来的陆瑾怀和杨纯。
　　杨姝只得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仓皇而逃。

　　陆瑾怀看着那个背影良久，指着她的背影，问杨纯：“那是你姑姑吗？”
　　杨纯说：“怎么可能，我姑姑才不会穿成这样，那应该是个学生。”
　　陆瑾怀觉得她并不像学生，即使打扮换了，穿着换了，可是她的眼神没换。
　　发型换了，可看得出来原来的长度。
　　陆瑾怀记得她的眼神。

　　杨姝不想参加杨纯的订婚宴，给家里打电话问自己能不能不去，爸爸说不去不行，她是杨纯唯一的姑妈，怎么能不去呢。
　　杨姝不得不去，她得回家一趟拿自己的礼服。

　　晚上回的家，还没进门就听到父母和哥哥们在商议她的婚事。
　　“纯儿都要订婚了，是时候给姝姝也找一门亲事了，咱们名流圈子里新贵那么多，就不能让姝姝挑一个吗？”
　　这话是大哥说的，很快就受到了反驳。
　　“如果不是给她定了亲，还闹不出那样的事，整个京北谁不知道咱们杨家的女儿为了一个野男人，逃婚，还被人把大尺度的照片爆在网上。试问谁敢要她？”
　　这话是二哥说的。
　　但被父亲打断了：“行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咱们说的是纯儿的事情，不要提姝姝的事了。”

　　杨姝在外面站了会儿，敛了自己的情绪，才进门说：“我拿一下我的衣服。”
　　爸爸问：“姝姝你在外面住着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就搬回来。”
　　杨姝回答爸爸：“还可以，最近要加班，就不回家了，纯儿的订婚宴我会按时到的，你们先张罗就行。”
　　大嫂看着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有话说，但还是打住了。
　　直到杨姝拿着衣服离开，大嫂才说：“姝姝这样下去可怎么办，眼看快过三十了，还是这个样子，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太不舒服了，好像什么都不会让她在意似的。”
　　妈妈在一边道：“行了，都说了不要再说姝姝的事情了，重点在纯儿身上。”
　　其实谁都不愿意揭开杨姝的伤疤，但他们都担心杨姝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著名奢侈品品牌首席设计师又怎么样，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她不讨喜。
　　没有人喜欢看她那张厌恶世俗的脸，甚至没人喜欢站在她周围的一米之内。
　　那种感觉太让人不适了。

　　杨姝也有自知之明，她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所以从不主动靠近别人。
　　她怕自己给别人带去负能量，其实她不想的。
　　她也想像杨纯一样，做个开朗又活泼惹人喜爱的女孩，可她做不来。
　　她和杨纯不是同一类人，哪怕是模仿也模仿不来。
　　这世上除了蔺臣锦，不会再有人喜欢她了。
　　可她一直都这样啊，只是因为蔺臣锦来了，她的世界有了一点色彩，她才变得有了笑容。
　　后来蔺臣锦又走了，她又变得无趣厌世，又不可爱。
　　这样活着挺没意思，但又不能死。

　　她只能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工作上，只有工作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京北城最不缺的就是名流，而杨家就属于其中之一。
　　京北城最大的名流豪门还得算陆家，杨姝从不想去刻意了解陆瑾怀，可是自从和他有了交集，好像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就连打开手机，浏览器的推送都是“京北豪门名流独生子陆瑾怀的婚姻状态曝光”。
　　她烦躁地关上手机。
　　还没开始订婚，就已经开始造势了。
　　确实像豪门的风格，通稿买地满天飞，就是想让别人知道，陆家这个独生子，被杨家占了。

　　听雪声内。
　　好哥们顾清单手拿着一杯调好的威士忌，问陆瑾怀：“你们陆家和杨家要联姻吗？”
　　陆瑾怀熟练地给一对情侣调着龙舌兰日出鸡尾酒，他刚在加有冰块的酒杯里倒入60ml的龙舌兰，就听到顾清这么问。
　　陆瑾怀唇角扬了扬，问：“是不是整个京北城都知道了？”
　　他的手中并未停下，继续倒入橙汁，用玻璃棒将红色的红石榴糖浆沿着酒杯壁导入酒杯底部，直到杯中下方和上方红色和橙色分明，他又拿了片柠檬装饰在酒杯口，放入吸管，这才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

　　顾清看着他熟练的调酒手法，赞叹道：“你不去做专业的调酒师太可惜了。”
　　陆瑾怀洗了把手，只是道：“那我爷爷会哭死，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孙子，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还等我继承家业。”
　　顾清扬了扬下巴：“真要娶杨家的孙女啊？你知道杨家有个叫杨姝的女儿吗？”
　　陆瑾怀一愣，摇头：“不太了解，怎么？”
　　顾清啧了一声道：“当年她为了野男人悔婚林家的事，闹地沸沸扬扬，被人把大尺度的照片都发在了网上，别提多难看了。不过杨家有钱，那些照片现在估计在黄/网上才能找到，你可别被骗了。从此京北城潜移默化地都认为杨家的女儿不能娶，你家怎么还不在乎呢？”
　　陆瑾怀一愣：“你说的是杨纯的姑姑，杨姝？”
　　顾清点头：“后来杨家可能也是为了平息这场闹剧，不得不让她和那个叫蔺臣锦的在一起，两个人在谩骂声中订了婚，可没等到结婚，蔺臣锦死了。”
　　陆瑾怀心里一跳：“怎么就死了？”
　　顾清的表情甚是吓人：“听说是被人砍了，谁也不知道，蔺臣锦家庭条件一般，杨家肯定看不上，他的死大家都猜测过是不是杨家做的手脚，但杨家背景多大啊？一个蔺臣锦能把杨家怎么样，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陆瑾怀没说话，只是问了一句关于杨姝的。
　　“她喜欢的人，叫蔺臣锦？”
　　顾清指了指听雪声内的情侣墙：“那边还有他俩的名字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瑾怀当真抬步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情侣墙上，写满了各种各样情侣的名字，这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陆瑾怀在那些名字中找了半天，才在最上面的一个方格里，看到了已经模糊的两个名字。
　　蔺臣锦，杨姝。
　　中间是一个爱心。

　　原来她那天晚上喊的不是“阿瑾”，而是“阿锦”。
　　陆瑾怀蹙眉，所以是他会错意，以为她认识自己？
　　还喊他的小名，让他失了分寸。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怒火就在胸腔内蔓延开来，顾清这个不长眼的，还隔着老远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陆瑾怀直接给了他一个字：“滚。”

　　所以他这两天应该没认错人，确实是她。
　　杨纯的姑姑，杨姝。
　　那天在学校里遇见的，也是她，她穿着一身校服，即使把自己伪装起来，陆瑾怀还是认出了她。
　　她喜欢来听雪声，因为这里有关于蔺臣锦的记忆吧。

　　陆瑾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很不舒服。
　　他的情绪不能激动，心脏会不舒服。
　　他平时都带着药，就怕突发意外。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父亲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而他两年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差点挺不过来。
　　但是挺过来了，他的一辈子就还有很多可能。

　　杨姝……她叫杨姝。

　　订婚宴设在金港的豪华游艇上，很盛大，下午才真正开始。
　　杨姝下班比较早，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简单露肩晚礼服，同色系的高跟鞋，长卷发披散着，将美好的身材显露出来。
　　今晚的主角不是她，所以她也没过分打扮，就是走个流程。
　　露一下面，等订婚宴开始的时候，她就找个借口离开。

　　她来地比较晚，在五星级酒店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好，就听到豪华游艇内的优雅音乐隐隐约约传来。
　　她下车拿好包包，将红色的卡宴锁好。
　　刚要走，旁边刚停好的车里也下来了一个人。
　　杨姝冷不丁地看向他，和他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心里一咯噔。

　　原来迟到的不止她一个。
　　杨姝并不打算理会他，结果男人锁好劳斯莱斯，唤了她一声：“杨姝。”
　　杨姝因为他的一句呼唤心都要跳出来。
　　她不得不顿住脚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回头看他：“怎么？”
　　男人看了看她的红色卡宴，唇角扬着痞笑，走到她身边。

　　杨姝刚走到卡宴车头旁，男人朝着她走过来。
　　虽然此刻的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可有摄像头。
　　杨姝并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和这个杨家的准孙女婿发生什么。
　　她想快速离去。
　　可男人已经到了她身边，一把扯住了她玲珑纤细的手腕。
　　杨姝吓坏了，眼神惊慌且无辜：“你干什么？”

　　男人顺手一扯，杨姝就靠在了卡宴的车头上，男人高大的身躯将杨姝笼罩，他两手撐在杨姝的两侧。
　　神色看起来痞坏又戏谑：“十万？买我的初夜？”
　　杨姝：“……”
　　男人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你怎么敢的？我作为陆家的独生子，十万怎么够呢？”
　　杨姝的心都要跳出来：“……你认错人了，放开，这里有摄像头。”
　　陆瑾怀笑地意味深长：“是吗？害怕了？那天晚上，抱着我，让我深一点，叫我‘阿锦’的不是你吗？你把我当谁了？蔺臣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