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故事》白兔逃离

7、我懒得管你

　　周一秦逸去公司上班，同事跟她说，你刚去出差的那天，有个小帅哥过来找你。
　　秦逸知道是毕展浩。
　　“他问我说你在不在，我说你去出差了。他又问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也不懂。我让他发微信联系你一下，他说算了算了。”
　　“谢谢你转告我。”秦逸说，“我等会儿去找他问一下什么事。”
　　中午下了班，秦逸就去20楼找毕展浩。因为是一个人，她不敢随便进人家的公司，就在公司门口等着，等到了一个刚刚出来的同事。
　　“请问毕展浩在吗？”
　　“毕展浩啊，他最近在复旦大学里边拍戏，这几天都没回公司。”
　　“要拍到什么时候？”
　　“进度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联系一下他看看？”
　　“那就算了。”
　　秦逸也没找到毕展浩。
　　等到第二天中午，秦逸看到那个男孩子又探头探脑地来找她了。
　　“我同事说昨天有人来公司找我，是不是你啊？”
　　除了我还有谁？秦逸心想。
　　“你不是在拍戏吗？”
　　“今天只有夜场的戏，我就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毕展浩还是穿着秦逸在上海第一次碰到他的那件米黄色外套，背着一个斜挎包。这个斜跨包秦逸以前就见过，而这件米黄色的外套应该也是穿了很久的。秦逸想起和毕展浩交往的时候还是夏天，他来来回回就见他穿过三件T恤。这孩子是真没什么衣服。
　　“今天我可以请你吃饭哦，不过不能吃太贵的。”
　　秦逸哭笑不得，直接把他带进了公司楼下的711.
　　“我说不能吃太贵的，你也不需要只吃这个吧。”毕展浩看着秦逸手里的便当说。
　　“没事啊，我爱吃便当。”
　　坐在便利店里头，毕展浩开始说他最近拍戏的事情。因为复旦大学离公司远，所以毕展浩就不回公司，直接片场往返宿舍了。
　　“你都不知道我化了妆有多帅。复旦里有很多游客，坐旅游电瓶车经过附近的时候都会对我指指点点哦。”他比划着，“‘你快看，快看那个人是不是明星。’”
　　“你不是说不喜欢别人说你帅吗？自己反倒自夸了起来。”
　　“我自己说自己就可以，你说就不行。”
　　毕展浩又三下两除二就把便当里的鸡排吃完了。
　　“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你元旦要来广州玩吗？”
　　“是啊。”秦逸记得这个约定，“不过我们两个现在都在上海了。”
　　“所以31号晚上要不要出来跟我一起玩？”
　　秦逸想着反正刘珑宇也没空，就答应了他。

　　晚上下班的时候秦逸去了一趟刘珑宇的公司，跟刘珑宇说了这件事：“我和朋友约好了31号一起吃饭。”
　　“你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吗？”
　　“不是，是老朋友，最近才知道他原来也在上海工作，就又联系上了。”
　　公司里只有刘珑宇一个人留下来加班，在他专心写稿的时候，秦逸坐在一旁翻看最近的几期杂志。杂志是全彩的，两百多页的厚度，拿在手里也感觉到有点沉。刘珑宇的公司并不大，大门口摆放着一颗圣诞树，柱子和玻璃上都贴上了圣诞老人，刘珑宇说这些都是公司老板弄的，很温馨。能体现出温馨的，还有办公室里的那只白猫，白猫是刘珑宇三年前在路上捡回来的，那时候还只是一只可爱的小奶猫，现在已经长成了大肥猫。秦逸从第一次见到这只白猫起就发现，她好像并不喜欢她，一开始秦逸对她又是追又是摸，但她始终连正眼都没瞧过秦逸。
　　刚开始虽然有点沮丧，但见了几次之后，秦逸也就习惯了，现在再来刘珑宇的公司，秦逸也就先跟白猫打声招呼，然后各自相安无事。
　　“前段时间公司裁了几个人，XXX还有XXX都走了。”
　　刘珑宇说的这两个人是以前他会在她面前提及的同事。
　　“公司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差。原本每个月出一期，明年开始也会变成一年10期。”
　　秦逸叹了一口气：“媒体现在都不好做。不单单是纸媒，我在电视台的时候，堂堂省级频道已经开始播放一些欺骗中老年人的广告了。”
　　“你很少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情。”刘珑宇突然这样说。
　　“这个......我们又不是同行，说了你也不懂。而且，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你的话，只会给你添加负担吧。”
　　“不要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
　　“我现在这份工作，以后要麻烦你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不能嫌我烦。”
　　“怎么会呢。”刘珑宇笑了笑。
　　办公桌上放着薯片，刘珑宇在工作的时候总是喜欢吃高热量食物。于是秦逸坐在刘珑宇旁边自顾自吃了起来。
　　“和我分开的这一年多，你过得怎么样？”刘珑宇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好像只是随口问她而已。
　　“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告诉我的吗？”
　　“特别值得说的......”秦逸放下手中的薯片，想了想。“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不过很快就分了。”
　　刘珑宇有些惊讶，他停下工作，转头看着秦逸：“男朋友？你喜欢他？”
　　秦逸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分手？”
　　“他才22岁，比我小了六岁。”
　　“22？”刘珑宇更惊讶了，“大学毕业了吗？”
　　“毕业一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逸有些生气，她说：“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禽兽。”
　　刘珑宇又笑了一下，继续写稿。
　　“不过你看着，也确实不像已经28岁了，这点你可以放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2019年的最后一天。想到明天可以放假了，秦逸很高兴。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她特地戴上了一个新的红色毛线帽，等到下班的时候，毕展浩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了。
　　一见面，毕展浩就解开了大衣的扣子，露出他的脖子给秦逸看，脖子上有两个红红的印子。
　　“你猜这是什么？”
　　“草莓印。”
　　“对啊。”毕展浩又把大衣扣了起来，“前几天短剧拍完了，我们公司经理一定要庆祝一下，就把我们带到了酒吧。这种酒吧可不是我们以前去的那种喝喝酒的酒吧，是要和女孩子猜拳的酒吧，我输了两次，就被种了两颗草莓。”
　　“有病啊你们。”秦逸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你别生气啦。”毕展浩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我同事说今晚徐汇区政府会在黄浦江沿岸放烟花迎接新年哦。关键是！我们这个大厦二十几层的高度，是完全可以看得到的！”
　　“怎么都没听我同事说过？”
　　“咱也不知道。等下我们吃完饭去你公司看吧。我公司里肯定有很多人的。”
　　“好啊。”
　　天已经黑了，人行道的树上挂满了亮亮的小灯泡。今天天气也很不错，虽然没有下雪，但是空气呼吸起来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秦逸和毕展浩走了一路，但是无论是路上的还是商场里的餐厅几乎都是排长队的状态。
　　“没考虑到这点。”毕展浩说，“如果是在广州，我就知道这个时候哪家好吃的店有得吃了。不对，广州就没有难吃的店。”
　　“没事的没事的。”秦逸安慰他说，“我们再去吃711吧。”
　　两个人又往回走，走回了公司大厦。从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和零食，又回到了19楼。
　　秦逸的公司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大家都不知道有放烟花这回事。毕展浩走进去推了两把椅子到落地窗前，说：“你公司和我公司的布局是一样的，坐在这边就可以看到烟花啦。”
　　坐定，秦逸把毕展浩的那份关东煮递给了他，吃了两口，毕展浩就提醒秦逸：“快八点半了。”
　　果然，还没一会儿，一朵烟花从远处的天空绽放了。紧接着，一朵两朵三朵，绽放的烟花连成了一片。秦逸听到四周传来了欢呼声。
　　“好漂亮啊。”她也忍不住感叹道。
　　“你以前说元旦想去小蛮腰。去了那边你晚上就别想回来了。”
　　“嗯，这样的新年更好。”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秦逸想，是时候把那件事告诉他了吧。
　　“毕展浩，他回来找我了。”
　　“谁？”
　　“我之前喜欢的人。”
　　“哦，那个渣男，你千万别再理他了。”
　　“他离婚了，回来找我，我就跟着他来上海了。”秦逸手里拿着的关东煮，她感觉有点凉了。
　　“你......”毕展浩只感觉难以置信，“所以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
　　见秦逸没有说话，他更生气了：“你为了他放弃工作来上海？你是不是傻啊？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可能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那不如就跟已经喜欢的人在一起好了。”
　　“我不明白。”毕展浩没有心情再看烟花了，他把椅子转到秦逸面前，看着她：“怎么可能再也喜欢不上其他人，你后来不就喜欢上我了吗，你肯定还会喜欢上更好的人。”
　　“我不会了。”
　　“你不是不会，你就是傻，固执！”
　　“我就是因为跟你分开之后，我才有那种感觉的，所以你没有资格说我。”
　　毕展浩沉默了。
　　秦逸叹了口气，接着说：“跟你分手以后，工作也进入瓶颈期，做任何事情都感觉不到开心。晚上一个人吃完饭，经常就会跑到卫生间里都吐干净了。我就是那样度过了那段时间。他来福州找我的时候，我当然也很犹豫，非常犹豫，我也怕他再次伤害我。可是我想，可能我就是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我摆脱那样的情境，可以让我在新的环境里从头来过。”
　　“那我问你，你觉得他更爱你还是更爱他老婆。”
　　“更爱他老婆。”
　　“你自己也知道是不是，那他为什么会和选择跟他老婆离婚，选择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
　　“我不想去想这些。”
　　毕展浩看到秦逸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忍不住放软了语气：“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也是一个男人，我太了解了，我觉得你会后悔的。”
　　“但也有可能不会后悔不是吗。”
　　毕展浩被气到语塞。
　　“你无药可救，我懒得管你。”说完，毕展浩起身离开了。
　　烟花还没有放完，秦逸手里还吃完的关东煮已经凉了。

　　回到了家，没想到刘珑宇已经到了。
　　“你今晚没有通宵加班啊。”
　　“嗯，早点回来陪你。”
　　刘珑宇看到秦逸脸色不太好，问她：“你今天不是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吗？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啊，没有不高兴。”
　　“秦逸，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的。”刘珑宇的脸色变得严肃。
　　秦逸走到床边坐了下去，然后伸手抱住了刘珑宇。
　　“我今天和一个朋友说，我说我是和你一起来了上海。”
　　“嗯，然后呢？”
　　“他特别不能理解。他说我会后悔的。”
　　刘珑宇轻轻抚摸着秦逸的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过了许久，他说：“那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向你的朋友证明你不会后悔呢？”
　　这真的是个难题。到底是后悔来到上海还是没有后悔，直到多年以后，秦逸也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