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谙桥

13、Chapter 12

　　客厅的挂钟被朱防取下，正如聂芷言所料，墙洞直接通往王斌父亲的房间。人证物证俱在，作案动机，作案条件具备，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斌。

　　“他不是凶手。”万桐掀开老旧的布帘子，斩钉截铁的话语从她喉咙蹦出，“或者说，王斌还有帮凶。”

　　房间里的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万桐。

　　“是我做的。”客厅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戴着眼镜，怀里抱着约莫一个小男孩的王斌放下孩子，叮嘱身旁的女人，“把毛毛带进屋。”

　　他一瘸一拐，不慌不忙地拣了一张凳子坐下。

　　“警官，我交代，我杀了林盛复。”

　　马昭顺势打开录音笔，拿出笔准备记录。

　　王斌从林盛复拖欠工款说起：“当初我相信林董的为人，和他们定下口头协议，只要达成庭外和解，就可以马上拿到钱。那20万是给孩子做手术用的，但他不仅不给，还借机辞退我，找人殴打我，所以我对他恨之入骨，早就怀恨在心。”

　　马昭：“继续交代作案过程。”

　　“那天毛毛生日，我特意邀请两位好友吃饭。大概9点半，借机离开，杀死林盛复埋尸，然后回家调整时钟，伪造不在场证据。11点10分，朋友离开，我担心事情败露，刨出尸体，开车运往滨南市西区浏阳村焚烧。”

　　“运尸的车牌号是多少？”万桐查过这辆车，是套·牌·车。

　　“江BHE329。”

　　“2号晚上这辆车在肖家砭加油站加油，驾驶员不是你，怎么解释？”万桐接着问。

　　“那，那是我腿脚不方便，花钱请的代驾。”王斌的指甲不经意地抠动膝盖的肉，神情紧张。他其实很少说谎，众目睽睽之下说那么多违心的谎话，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万桐从男人眼神中猜测他想顶罪，甩出两张打印的照片，情绪有些激动：“王斌，你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小产不久的妻子，到底是谁可以让你帮他顶罪？”

　　“我······”万桐提到软肋，王斌的双眼瞬间通红。

　　房间的小孩因为受到惊吓开始嚎啕大哭，王斌妻子抱住他，下巴轻轻地抵着孩子的前额，右手轻拍他的背，流下了眼泪。

　　老人家却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气红了脸，从聂芷言的身后操·起一条长凳就要冲过去，被两姐妹拦下。

　　“老人家，您先别急，我们警方不会让人平白无故顶罪，一定会查清楚。”聂芷兰抢过他手上的长凳，安抚情绪。

　　“兔·崽子，你要是敢丢下我们爷仨去蹲监狱，我马上就死给你看。你，你，啊？就没为毛毛考虑考虑？他有个吃劳改饭的父亲，永远抬不起头！”老人家越说越急，差点倒不过气，左手撑住墙，佝偻着咳嗽。

　　“爸。”王斌死死地咬着下唇，始终一言不发。

　　房门外，围观的邻居吵吵嚷嚷，议论纷纷，身穿黑色短袖的杨帆，不知什么时候跨过警戒线，民警来不及拉人，他已经跑进客厅，扑通一下跪在王斌的跟前。

　　“啊，啊，啊。”他死死拉着王斌的手，一会儿指向聂芷兰，一会儿跪拜，一会儿做抹脖子杀人的姿势。

　　杨帆手舞足蹈的时候，万桐仔细地观察他，发现他左耳下方的两颗痣，位置，排列和照片如出一辙。

　　王斌摇头，想拉他起身，杨帆对着他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眼泪和鼻涕混杂着淌下。他“啊，啊”两声，抢过马昭手里的笔，飞快地写字。

　　“林老板是我杀的，和王叔无关。”他指着聂芷兰，继续写，“她想查案，我就打算惩罚她。”

　　原来聂芷兰第一天来雷龙县，在凌晨面馆吃面的时候，王斌和杨帆恰好坐在她身后的桌子。女人与夫妻俩聊天的所有细节，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杨帆当晚就想对聂芷兰动手，奈何看到她腰间别着手.枪，加上其他民警很快赶来，只能作罢。随后几天他一直跟踪聂芷兰，今晚刚好瞧见她独自一人下楼，穿的便衣，腰间也没有枪，就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哪知道认错了人。

　　“我杀了人，开车运尸体上山掩埋，随后慌慌张张下山，偶遇王叔，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夕蒙山土壤稀薄，王斌见事已至此，不想杨帆前途尽毁，决意帮忙掩盖。他把朋友送走后，两人运尸体到西区焚烧，抱着侥幸心理，焚尸的地方地广人稀，万一没人报案，他们都没事。万一警方查到端倪，他脱下林盛复的衣服藏在床底，目的就是帮杨帆顶罪。又让杨帆去指认他，洗脱嫌疑，还有故意调错挂钟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据，一切的一切都把矛头指向自己。

　　聂芷兰拿来一支笔，刚要往纸上写字，杨帆把已经写好的字递给她。

　　“你说话，我能听到。”聂芷兰往他耳边一看，是一个崭新的助听器。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杨帆，为什么要杀林盛复？”

　　杨帆直接坐在地上，盘腿认真写字：“林老板不讲信用，该死；辞退王叔，该死；20万是王叔打算给我做手术的急用钱，我原本不需要依靠助听器，所以他该死。”

　　聂芷兰叹气，沉声解释：“错了，杨帆，林盛复心脏病住院，工厂的事务就交给别人全权处理，他从你们万源乡打拼出去，捐了不少钱盖学校，你应该知道吧。他和你王叔一样，十几年资助过无数留守儿童，他是一个好人。”

　　杨帆闻言，表情明显发生变化，眼神愈发冷冽：“他还找人打王叔，王婶生病，二娃都掉了。”

　　“林老板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儿，明天参加高考，你的行为，让她深陷无休止的苦痛。”万桐想到林月月，纵使觉得杨帆有可怜之处，但可恨更多，矛盾冲突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解决，为什么要选择杀人？

　　王斌抽出一张纸巾，帮杨帆擦干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拉他起身坐在桌前写字，一字一句地说道：“警官，杨帆打小没爹没娘，靠他奶奶带大。我妻子教他读书写字，后来义务教育阶段，就送他去读书。孩子天生自卑，被很多同龄人欺负，但好在聪明又懂事，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他15岁被县城的重点高中录取，却因为今年年初的一场大病，落下病根。警官，是我教杨帆学会隐藏自己，偶尔装疯卖傻，就没人再敢欺负他。”

　　“我知道杨帆有罪，但是看在他年纪小，家里还有一个六十岁老奶奶的份上，希望你们能够从轻发落。”王斌跛着腿移动两步，灼灼的目光看向站着的众位警官，双手合十，虔诚地帮男孩求情。

　　聂芷兰应他：“法不容情，一切交由法律定夺。”

　　“杨帆刚满18岁，怎么拿到驾驶证？”负责记录的马昭，必须把案件的每一个细节都弄明白，他等王斌站稳后，接着问。

　　“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学车，两个月前，乡里有残疾人帮扶政策，他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就拿到驾驶证。”

　　“案发第二天，你还通过微信给郑海莲发了一条语音，是不是？”

　　“对，林老板经常出差，我想着他家人晚几天报案，时间拖得越久，尸体就越难发现。”王斌如实奉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聂芷兰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示意一旁的民警将人带走。

　　“跟我们回警局，作案细节需要补充。”朱防拿出手铐，把杨帆的双手铐上，也把王斌的双手铐上。

　　杨帆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向身旁的朱防，“啊，啊，啊”从喉间发出的声音，表示抗议。

　　聂芷兰知道他反抗什么，补充朱防的话：“王斌在整个过程中帮助你完成杀人，检察院也会依法提起公诉。”

　　朱防，马昭和另外一位民警押着两人上车，万桐和聂芷兰跟上。聂芷言临走前转身回到小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小男孩紧握的拳头，摸着他的头，弯了弯眉眼，温和的语气道：“毛毛，爸爸平时帮助很多有困难的人，他永远都是你的榜样。”

　　夜色沉沉，一行人坐车返回派出所，聂芷兰安排收尾，雷龙县派遣一位民警协助他们完成后续的工作。

　　深夜，万桐，聂芷言，聂芷兰以及另外一位民警坐在回滨南的车上。小车行到半路，聂芷言已经熟睡，万桐觑着眼前手机屏幕上高考刷屏的信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半猫着腰，拍了拍坐在副驾驶位聂芷兰的肩膀。

　　“聂队，聂队。”

　　“什么？”

　　“小万先坐好，前方弯道急。”开车的民警连忙提醒她。

　　可是话没有说完，一个转弯，万桐站不稳，惯性驱使，她急速向右倒去，坐到最右侧聂芷言的怀里。

　　下一瞬，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一声暴躁的低吼响彻夜空：“万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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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王斌虽然是杨帆杀了人后才帮他焚尸，但也属于故意杀人罪的帮助犯，会从轻、减轻处罚。
恭喜小万警官喜提昵称“万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