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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压星河 ...
外面下起小雨,沙沙响。
灰昏的晨光里,程征在克制自己身体的那股热。
他告诉自己,说点什么吧,哪怕一句话,哪怕几个字,就可以安慰阿宝。
林念还伏在他怀里哭,哭得发颤。她穿着素净的阴丹士林蓝的袍子,头发高高挽起,在脑后捆成一个马尾,露出雪白的脖颈。
程征低头,他发现她后脖子上有极细极细的透明小绒毛,沿着颈椎一直延伸进衣领,延伸进脊背。他吐息间,小小绒毛微微倒伏。
脑中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引爆了那股热流。
他头一次对她的哭泣毫无办法,索性去找她的嘴唇,企图堵住她的哭泣。
程征带着烟草气息凑过来,林念的哭泣一瞬间被揉碎,变成了呜咽。
程征一面温柔地勾描她的嘴唇,一面拨开她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他稍稍离开她,然后贴向她耳边说话,轻声道:“阿宝,我好想你。”
【我改……算了……不挣扎了……别锁我】
外间的雨还没有停。
林念趴在程征的怀里,细细的食指勾勒他的轮廓,从他古典宽阔的额头,到眉间浅浅的川字纹,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浅浅的酒窝。
“还笑!”林念又懊恼又害羞,戳他,“不许再笑了!”
她戳到程征脸上的那弯疤,停下来,道:“这个疤跟月牙似的。”
程征一只手枕在脑后,一手抱着她,淡淡道:“这是刚刚当兵的时候留下的。那时我还是杜田飞的卫兵,他当时也不是个什么大人物,不过中校而已。战场上我救过他。炸弹过来,炸死一群人,恰好我……”
他顿了顿,他本想说一心求死,怕吓到她,换个了说辞,“恰好我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把他从死人堆里给背了出来,回来才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子弹从我脸上擦过去,差一点就正中后脑勺。自此他视我为心腹,这才拉我结拜。”
他说完,伸手把林念往怀里拢了拢,问:“冷不冷?”
外面钟塔的钟声响了五下。
程征道:“天快大亮了,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等我好么?”
林念不语。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楼下的两具尸体是个定/时/炸/弹。
他站起来,给她盖好被子,把她的手臂也放进被子,笑笑道:“别着凉了。”
程征刚出门下了半层楼,身后的人就追了出来,赤脚踩得楼板登登响。
林念胡乱套了件他的衣服,她追出来,原本是要跟他说句“小心行事”。尽管她知道,在这方面他是专家。
可是看到他,看到朦胧天光中他微微凹陷的脸颊和颓落在额头上的漆黑头发,如堕落的神祇在无声中引诱凡人。
这是我的男人。
她心下轰然。
【我……这里也不挣扎了……别锁我……】
林念恍惚意识到,天堂原是有的,只在乎于谁领你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程征在找到林念的第二天,本应让她立即去东方饭店拿通行派司,直接从港口坐轮船离开上海,到了香港之后再转程前往欧洲。
这也是他原先在地牢中跟她所说的计划,中间细节或有改动,但是他想要护她周全的心却从未变过。
他在每个关键的地点都安排了接应的人。或是心腹,或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走了之后,他再另想办法离开上海,前往重庆。
但程征没想到,不过一夕狂欢而已,他竟不舍得这么快放走她了。自己成了从前最鄙夷最不齿的那种人:贪恋温柔,乐此不疲;优柔寡断,不知悔改。
总结下来就是,这种恬不知耻的生活真是令人堕落,越堕落,越快乐。
等了八年,只为了这几天。可等到了以后,却又想要更多。
他在心里给自己划定了一个时限。过了时限,绝不拖延;可在时限之前,他无法勉强自己。
程征因为正被通缉,自然不能出门。而外面的局势还不稳定,林念除了晚上去弄堂口的杂货店拿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也极少出门。两人就这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过着极简单的日子。
早上无法定闹钟,但他在军中待惯了,到了时候便自动醒来。每当这个时候,林念总是没有醒。床很窄,但他睡得很宽阔。
她喜欢缩在他肩膀的位置,蜷成一个婴儿的姿势睡觉,一动不动。他轻轻地吻她,她才醒转。
有时候食物不够吃,肚子空得难受,白日天光里也难熬。两个人干脆把修好的窗户用油布蒙上,白天作晚上,不分昼夜,累了便呼呼大睡,醒了便躺在床上谈天。
当然,不谈国事,只谈风月。
有一天,林念忽然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件熟悉的物件,在他眼前晃晃,“我一直都戴着它呢。晚上睡不着,我便把它放在枕头下,比吃药还管用。”
是他给她的长生结。
程征心念一动,她原来一直都把他的东西带在身边。
林念接着碎碎念:“就是这么神,你别不信……原来我受训的时候,条件很艰苦。我睡在绥远的山里……”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抬头瞄他一眼。见他并未对这地点有过多反应,于是接着说:“山里晚上很冷,雾气还大,每人只得一件雨衣和一条毯子。我睡在雨衣上,半夜醒来雨衣和毯子上全是露水,浑身都湿了。我又冷又困,就紧紧地把它攥在手里,假装是你在陪我,不知不觉居然也睡着了……所以你看,吃不饱也没什么,至少我们还有地方可以躺下睡觉。”
程征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她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到头来,还是想要安慰他。
还有一次,林念坐在桌子旁,拿出他一条勾破了的裤子,就着昏昏的台灯光线开始穿针。台灯不太亮,总是穿不进去。
她揉揉眼睛,把台灯上古铜色的布罩子撩起,继续努力。
程征道:“破了就扔了吧,不用缝了。”
林念道:“那怎么行,多浪费!这么好的裤子你说扔就扔,明明缝好就能穿。”
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叹口气,“还是我来吧。”
林念正想说不用,突然想到他原来的行当,立即乖巧地把针线递过去。
程征一面和林念说话,一面穿针。他低头,一只手摸摸针鼻的位置,另一只手抿了抿线头,便穿好了。然后将裤子翻过来,密密地缝好,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几分钟。
林念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半晌,她真心实意和他商量:“怎么办,张小四,我觉得你好像改错行了。”
在她的絮语中,程征觉得很幸福。他确信那个稚嫩乐观、姗姗可爱的阿宝已经半蜕出了林念的壳,回到了他的身边。
将来林念回忆起来便意识到了,两人窝在宛平路这间小小的房子里的光景,是他们在一起最纯粹的时光。他不是国民党将领,她也不是共//产//党特务,他们两个人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女。
在普通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幸运,得以在全城倾覆之时,与相爱之人倚偎。
最后几日,连罐子里的饼干都吃完了。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法子弄到食物。
可一旦出去,两人的身份就变了。这一方小楼撑起的虚假幻象也便该破碎了。在小楼里,他们可以刻意忽略对方的身份;在小楼之外,他们的身份又如何容许两人沉溺于小情小爱。
倾城之恋,倾覆一座城而成全一个小家,对于普通男女而言,或许勉强可以成为他们人生中的一桩传奇;可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家与国本是一体,倾城之恋,未免残酷自私。
程征闭上眼。这十几日的光景已然是老天额外的恩赐,不能再贪图更多了吧。
最终还是他先下定决心。他道:“阿宝,我在东方饭店留存了两份派司,你先去拿走一份,离开这里。你放心,我已经同那里接应的人打过招呼,你拿我的手信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拿到派司以后,莫要停留,直接去杨树浦码头。那里的船是开往南洋的,途径香港。到了香港你下船,自然有人接应你。”
他一口气说许多,有真有假。林念只是垂头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忽然抬头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晨昏地过日子,他只能大概估算时间。
“大概是一月中旬了。”
“是么?”林念若有所思,问:“东方饭店在哪?”
他虽然知道两人最终是要分别的,但她这样没有一点推辞没有一点留恋,却让他不免难受。
也好,干脆些分开也好。
“在西藏中路122号。从这里去,不太远,走得快大概只要半个钟头。”
“好,我知道了。”林念站起身来换衣裳。
她柜子里的衣服并不多,拣一件暖和的棉服穿了,外面再套一件淡蓝色的厚绒线开襟外套。
活脱脱的女学生模样。
程征见她这就要出门,拦住她,“你就这么走了?”他的意思是,不收拾东西,或者,与他好好告别么?
林念“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去拿了她的坤包。
程征想,也对,这小包里已经包括了她所有的重要物件,其他的不带走也罢。
包括他。
林念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程征揭开窗户上的油布,外面下雪了,雪粒子又细又密,簌簌落下来像是从地底往上长的银色钢针。
他苦笑,许是平日里她太爱说话。她一走,整个屋子寂静得吓人。
那一日,有人目睹宛平路255号的小楼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先是一女学生模样的女子,片刻后一身材高大,身穿风衣、头戴宽檐帽的男人也离开了。
两人背向而行,不知去了哪里。
傍晚,程征回到宛平路,正拎出皮箱收拾行装。
楼下忽然响起开锁的声音,有人登登登上楼。
林念抱着一大袋的东西站在门口,道:“外面下雪了,你也不出来接我。”她略带埋怨的口吻,寻常得像一天没见面的普通小夫妻的抱怨。
戳我的围脖@fuzzfuzz有惊喜(之前的围脖不用咧,以本条为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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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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