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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私会 ...

  •   又是普陀寺那片桃林,一样明媚的春日,燕九看着手中被摩挲得近乎光滑的平安镯,很是安心。灼灼桃花迎风而落,树下盘着妇人髻的女子不似小时候那般圆乎乎的,俨然是个女人该有的模样,就那样亭亭玉立在不远处,温柔得近乎忧伤,燕九回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七岁的女童,心地善良又扭捏,胆子倒大得很,一个人溜出来还沾沾自喜,遇到危险就又怂又虎,十分鲜活可爱,圆溜溜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白净的小胖脸,笨拙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虽然害怕,却全然依赖于他,那是他年少时最温暖的时刻。

      想到这些,燕九脸上不再是逢场作戏的虚伪,认真又深邃的眼中满是炽热与渴望,但在现实不可逾越的鸿沟与身份的重重阻挠下,交织成一阵阵落寞又彷徨的叹息。

      可越是求不得,就越是要挣扎着靠近。平安镯握在手中发烫,只要一小点火苗,就能将他的欲望熊熊燃烧,在他刻意的接近下,她全然抗拒,燕九苦笑,若是在她没嫁人之前就找到了她,或许他们就不该是这般光景吧?

      梦里的南山依旧下着雪,天地间一片灰败,所有在初春的生机通通枯萎,燕九看着自己的脚步沉重又绝望的往她在的地方迈着,当初也是为了寻她,虽然屡屡受挫,焦急又失落,可内心依旧是有着希望的,不似现在这般,目视之处,皆是人间灰烬。腔里吸入的空气都可以将他撕裂。

      他看着曾经那个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抱着怎么也捂不热,灵魂从他的四肢百骸硬生生的剥离,疼到窒息,曾经给过他温暖与善意的人,如今相隔生与死,一切执念与希望都荡然无存,满腔满腹都化成了报仇的火焰。

      并不曾属于他的花朵,而他,也只是在她短暂的生命里,途经她的绽放......

      “少爷...少爷...”

      燕九被摇醒,睁开眼,忽然看到虎头虎脑的阿方,怔了一下。方才的梦境,怎么又出现了纪四的脸?而少年时期遇见的女孩儿,长大之后怎么变成了纪四?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阿方二丈和尚,直戳戳的说了出来。

      “我没哭。”你家少爷不要面子的?燕九抹了一把脸上湿乎乎的眼泪,起身下榻。

      “没哭?哦!小的知道了,您这是眼疾。小的小时候有个迎风落泪的毛病,后来吃了一副普陀寺老师父的药就好了。少爷您要吗?”阿方盘算着,睡着还全身发抖,也得治一治。

      “不要!”燕九不耐烦。他是救了个什么榆木脑袋的家丁,放在身边糟心。

      “不要就不要嘛,又发脾气。”

      燕九见他在哪里嘀嘀咕咕,缓下心绪,“在说什么?”

      “没什么,哦,对了少爷,一大早的,有一个自称是纪家的家丁,说他家纪公子请少爷明日前去普陀寺踏青。留下了一封信给您。”说着把信给了燕九。

      踏青?燕九狐疑,他与纪家的公子可没什么交情,看完信,才知道是那纪四小姐,一想到那个连着好几次困扰他的梦,就想一探究竟,为什么一直梦见她死去的样子,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执起枕下的平安镯,燕九看着手镯内壁的“福”字,心中忐忑,心底有个隐秘的声音仿佛在叫嚣着:或许纪淑恪就是她呢?

      普陀寺

      “春来觅桃红,枝枝向荣,娇羞不止暗香浓。目若秋水三分笑,可知隽永?
      骤雨夜惊扰,故地重游,花开荼蘼花零落。又何必眷恋残红,徒增倥偬......”

      普陀寺的桃花林如今的桃花开得正艳,引得不少娇客驻足,不远处的静桃亭中,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吟诗作对。

      纪淑念定睛一看,亭中吟诗的男子竟然是齐如庭。

      友人笑称了一句:“喏,隽永佳人正看着你呢!”

      齐如庭侧过头,看见一袭桃红色软绸春裳的纪淑念,正站在花海中,竟是人比花娇,桃花在她身后瞬间失了颜色。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少女吧?齐如庭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六小姐。”齐如庭走到纪淑念的身前,笑容和煦,“你怎么会来这儿?”

      纪淑念认识齐如庭,是齐伯伯的儿子,婉约的见了个礼,柔柔出声:“是我央了阿姐才来的,齐大哥方才做的词极好。”

      被个漂亮的小姑娘赞赏,自是比那一群同窗夸要来的舒心,“怎么只见你与两个使女?你的阿姐呢?”

      “阿姐在与知客师父交谈。”

      未等齐如庭再开口,不远处出来个嬷嬷,见六小姐竟与个男子在交谈,顿时大惊失色,“六小姐,咱们该进去了。”

      待看清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儿,“奴婢见过齐公子,失礼失礼。”

      齐如庭带着笑,爽朗极了,“嬷嬷不必惊慌,我也算六小姐的半个兄长,不如带你们逛逛普陀寺。”

      知客师父引着纪淑恪来到静室,纪淑恪见了礼,将所抽的签子与解语递给了净空大师。

      “贫僧法号净空,施主请坐。”净空大师双手持佛珠合十,复而抬眼,眼睛清明睿智,即使一直看着纪淑恪,却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净空大师看了一眼签上的解语,面色如常。

      纪淑恪被纪淑妍拉着来抽了一支签,每每摇签,总是先后掉出两支,一支是下下签,批语:水浅孤舟涸,风寒马不前;故人相别去,唱只鹧鸪天。

      解语:破船上滩之兆。

      一支是上上签,批语:白鹤九霄鸣,空中万里声;犀牛放望月,吉庆之分明。

      解语:吉庆分明风云际会之兆。

      最后寺庙里的知客师父就将她带来了这隅静室。

      “小女淑恪,还请大师解惑。”纪淑恪无比虔诚,命运轮回,怪力乱神她本是不信的,可重生这一桩怪事,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上,却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施主要解何惑?”净空徐徐出声,仿佛镀着圣光,福泽迷途世人,那双眼清澄又平和。

      “今生安稳否?”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周身戾气太过,今生恐无法稳妥。”

      “大师可有何解?小女愿尽力而为。”

      “施主若抛却前尘往事,修今生善缘,万事事在人为,祸事自然因缘而化,今生安稳,得偿所愿。”

      净空大师拿起下下签的批语和解语,放在烛台之上,纪淑恪看着那写着自己命运的稀薄白纸,在微炽的火焰下慢慢化作灰烬,烧掉了痴愚,烧掉了执念,只剩一缕青烟,心中释然。

      重生一回,可不是全然为了仇恨而来,若这辈子一切皆有所改变,她所爱所护之人都能安然无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坏的人依旧坏,不主动招惹便是她心存最大的善了。

      待纪淑恪从静室出来,纪淑妍早已没影了。

      “纪淑妍呢?”

      “方才李家的公子来过,三小姐便出去了。”

      “你们在此处等着,我一个人走走。”见小姐脸上有些疲惫和阴郁,清兰与清荷不放心,“放心好了,不会走远,就像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纪淑恪走入一片没有人的桃林之中,呆呆的看着将败的花儿。

      “纪小姐将人偷偷约来普陀寺,却不见踪影,可让燕某好找啊。”燕九心中存着疑惑,一夜无眠,一大早就赶到了普陀寺,从纪府小姐们踏入寺庙便一直暗中注视着纪淑恪。

      少女穿着鹅黄色对襟盘扣小褂,杏子黄苏锦绣菡萏长裙,颈间佩戴着八宝琉彩璎珞,发间一对白玉兰朱钗,站在这片粉白花海中,就像一颗圆润饱满沾着晨露的杏果子,等着良人来采撷。

      纪淑恪闻声侧过身,看着眼下一片黛色的燕九,还是那副恣意风流之态,顿时起了几分戏弄之心,笑着说:“燕公子该不会是为赴我的约,故而辗转难眠,眼下青黑吧?”

      燕九:“......”她不会害臊的吗?

      “报酬我带来了,燕公子可说话算话?”纪淑恪衣袖里揣着几个金灿灿的元宝。都是她从小攒下的,要不是上辈子燕九有恩于她,她才不会拿出这么贵重的酬劳来呢。

      燕九走近纪淑恪,定定的看着她,直把纪淑恪盯的发毛,才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私会外男,你不怕名声受损吗?”还在这突然会窜出人来的桃林。

      “这个不是你该管的事儿。”确实有些怕,可也没办法,“我们说正事,那毒药......”

      话说到一半,就有几人走来,燕九眼疾手快,用披风将人一裹,只露出一抹裙底与绣花鞋。拉着就往更隐蔽的小树林走去。

      初春的林子里枝繁叶茂,并着声声鸟啼,日光从树叶中穿过,斑斑点点的洒在两人的身上,纪淑恪还被他拉着手,待停下来,燕九主动松开了手,“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纪淑恪先将金子拿出来,一共两枚,看得燕九一脸惊异。

      “燕九,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种异毒,你告诉我,该如何解?”

      燕九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脸发热,但也没忘了正事,“告诉我,你的小名叫什么?”

      这回,轮到纪淑恪脸红,男子要知道女子的小名,这不是......

      “阿福。”

      “可是在大同的喻家巷待过?”

      “并未...或许去那里玩过也说不定!”

      燕九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从胸口处拿出那枚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平安镯,“你可识得这枚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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