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萤》绘糖

10、萤火

　　陆明砚从来没有回忆和怀念过去的习惯，况且他的过去也没有什么好的。

　　他余光扫了一眼陈萤，脸上冷漠的神情渐渐褪去，眉眼间多了些许温柔。

　　她要是愿意去看，他倒是可以心甘情愿陪她去。

　　“阿萤如果不觉得累，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萤点点头，“那我们去吧，我就不打扰王嫂了。”

　　她说完，偏过头看了一眼陆明砚。

　　男人清俊好看的脸上仍然没什么情绪，沉静得像冬日清晨远处藏青深沉的山峦，但她总感觉他现在心情不错。

　　也确信这种感觉不是错觉。

　　陆明砚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南城外国语学校本部读的，离这边有点远，车往前又开了十多分钟，陈萤有点困了。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眼眸里沁出了薄薄一层水光，明媚动人。

　　陆明砚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一首舒缓的英文歌，对陈萤说：“过去还要二十分钟，阿萤可以睡一会。”

　　话音未落，陈萤已经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陆明砚唇角上扬，轻轻笑了声。

　　陈萤这一觉睡得很沉，车停下来半晌才悠悠转醒，车内开着灯，她往旁边看了眼，驾驶位是空的。

　　再往外看，陆明砚正靠在车前打电话，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大抵能猜到是工作上的事。

　　陈萤刚想解开安全带下车，手往腰侧摸却没摸到，怔了几秒才推开车门。

　　陆明砚听到动静，打断了乔杨的工作汇报，沉声道：“既然他们同意签约，你让企划部准备好材料，明天会上汇报。”

　　乔杨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好”，“的”字还在嘴边，电话就被挂断了。

　　陆明砚说的那家面馆就在南外出校门几步远的地方，还开着，店面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扩张，价格也没有上涨多少，倒是招牌换了新的，“老孙面馆”几个字在黑暗里发着光。

　　两人走进店里，陈萤问陆明砚吃什么，正在厨房收拾的老板从柜台冒出头来，看着陆明砚呆住了，目光深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片刻，他拍了下桌面，激动道：“我记得你，你高中是在旁边读的吧，虽然你没来过几次，但你每次来，我店里生意都爆满，门口全是女孩子在排……”

　　没说完，注意到他身边的陈萤，意识到不妥，老板尴尬地笑了笑：“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漂亮，你们两个太配了。”

　　陆明砚淡淡“嗯”了一声：“两碗红烧牛肉面，都不要辣椒和葱花。”

　　“一碗就好，我吃不下了。”陈萤忙说。

　　“阿萤不想尝尝吗？”

　　“想，但我不想只是为了尝尝去浪费食物，反正我们下次有时间可以再来嘛。”

　　陆明砚本来想说一碗面而已，浪费就浪费了，但他想起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让老板去做他的那碗了。

　　他记得在一起没多久他送了陈萤一块手表让她考试看时间，他能看得出她很喜欢，但她戴了一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手表的价格，就再也没戴过。

　　后来他陆陆续续送给她的礼物，也全都堆积在衣帽间里。

　　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喜欢，但也仅限于喜欢。

　　和她身份不匹配的，哪怕再有吸引力，她也不会去碰，哪怕已经彻彻底底属于她。

　　她一直这样，清醒，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当是天边清冷的皓月。

　　就好像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她打定主意对他避而远之，每次被迫出来，总是清冷疏离的，远不及那晚在酒吧或是在舞台上的鲜活明亮。

　　陈萤不知道陆明砚在想什么，看向虚空的眼神越发深邃，她想起刚刚老板说他每次来门口全是排队的女孩子，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

　　这些排队的女孩子里面会不会有他的前女友，他现在不会是在回忆他高中时期的白月光吧？

　　那自己会是他第几任女朋友？

　　反正不像是第一任，毕竟两人在一起后，从接吻到上床，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不能想。
　　越想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青瓷圆口碗过来，笑眯眯地道：“慢用。”

　　陈萤“欻”地一下站起身，见两人朝她看过来，她清了清嗓子：“屋子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陆明砚拿筷子的手顿了下，他叮嘱道：“别走远。”

　　陈萤点点头，几步就走出了店门。

　　盛夏的晚风穿过高大的梧桐树，留下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神明温柔的叹息。

　　陈萤手指轻轻按在纹理粗糙的树干上。

　　少年时期的陆明砚那么优秀，长得又那么好看，有过两三个前任也正常。

　　所以她没有任何立场不高兴。

　　隔了一会儿，到了南外晚自习下课时间，穿着夏季校服的高中生们从校园里鱼贯而出，一时间万人如海。

　　陈萤站在原地有点引人瞩目，频频有人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只好顺着人潮往前走，没走多远，有人从身后牵起了她的手。

　　她回头，看清陆明砚如玉无暇的侧脸，心脏不受控地重重跳了一下。

　　“不是让你别走远吗？”他说。

　　明明是质问的句子，但语气很温和。

　　陈萤默默想，他在她面前大概只有占有欲发作的时候，脾气才会失控。

　　他对前任也都是这样的吗？

　　陈萤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对牵手走路的高中小情侣，故作坦然地问道：“你高中时也这么牵过女朋友的手吗？”

　　陆明砚蹙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忽地又笑了。

　　陈萤见他不答反而高兴地笑了出来，气急，就要甩开他的手。

　　结果他抓得更紧了，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与她牢牢十指相扣。

　　陆明砚顿了顿，说道：“我确实这么牵过女朋友的手。”

　　陈萤心脏泛起一阵酸涩，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又听他道：“但是只有现在。”

　　陈萤怔了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唇角正要翘起来时又觉得他有点过分，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还故意分两句话解释。

　　她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谁让你脾气那么差。”

　　陆明砚也不生气，勾了勾唇，应了一声：“阿萤说得对。”

　　他的月亮好像要抛弃自己的原则，朝他坠落了。

　　*
　　九月初，雅思口语题库更新，陈萤这段时间把重心放在了口语上，她在网上找了各个part的新题打印出来练习，然后把自己的答案跟雅思博主们提供的素材进行对比，看自己表达方式还有哪些欠缺的地方再进行修正。

　　她晚上一般在宿舍练习，林珊偶尔追剧追累了会主动陪练，而杨蔓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男朋友去约会，不到宿舍关门前几分钟不会回来。

　　九月中下旬，南城大学一九届新生军训结束，各个学生组织和社团开始招新。

　　林珊是校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不过她能当上这个副部长主要靠的是有钱和资历，尽管大一大二她经常逃例会，找她干活基本找不到人，但每次部门聚餐她都抢着买单，时不时地就请部门所有人喝奶茶，再加上她性格不错，其他人都挺喜欢她的。

　　至于资历，一七届的同级要么像陈萤那样退出学生组织了，要么已经是主席和副主席了，而她反正不用干活，就留在宣传部了。

　　隔了几天，在物院那个长得超帅的大一新生确定加入宣传部之后，她下定决心重新做人，决定这学期一定准时参加部门例会，一次不落。

　　考试前两天，陈萤换了个陪练对象……准确来说，应该是陪练老师。

　　毕竟以陆明砚的英文水平出去开班授课都没问题。

　　是以，陈萤在面对他的时候格外紧张，堪比上考场。

　　好在陆老师耐心至极，她准备得也差不多了，除了刚开始第一句有点结巴，其余对答都十分流利自然。

　　“The last question（最后一个问题）”
　　陆明砚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书桌前，定定地看着她。

　　陈萤被他看得又有点紧张了，她站起身，刚想说我觉得可以了就到这里吧，人就被他抵在了书桌桌沿。

　　她仰着头看他，“你想干什么？”

　　陆明砚俯身，低沉性感的声音落入她耳朵：“Do you wanna kiss me（你想吻我吗）”

　　陈萤咽了下口水，红着耳朵，口是心非道：“……NO.”

　　“But i do（但我想）”
　　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低头吻了下来。

　　陈萤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桌面上，被动承受着这个算不上温柔的吻，舌根一点一点发酸，上半身也支撑不住要往后倒下，他这才大发善心，原本不断勾弄着她耳朵的左手往后扣住她的背，将她抱在了怀里。

　　须臾，他微凉的唇瓣落在她颈侧，滚烫的吻再次细细密密地在肌肤上蔓延开。

　　陈萤忽然意识到这些天她忙着上课和准备雅思考试，每天回来都很晚，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但是……

　　她艰难地提醒他：“陆明砚，我例假来了。”

　　陆明砚亲了亲她的耳朵，哑声说道：“我知道，我只是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