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伊人靥

43、天堂【感谢马赛克】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掠过，不一会，平句就将车开到了1304小区楼下，平句下车后，跑到右侧打开车门，虚扶着谈燚，将他扶下了车，举手投足眉眼行间的小心翼翼让谈燚颇为无语。

　　但谈燚没有拒绝平句的大惊小怪的搀扶，他只是开玩笑：“你这副模样，搞得我好像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平句扯了扯嘴角，看着谈燚得目光如同在看外星人，透漏着微妙的嫌弃：“被医生确认过死亡的人就不要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听到平句这话，换谈燚神情微妙了：“医生鉴定过我的情况？”

　　一边扶着谈燚进入电梯，一边低头掏着钥匙：“听说是一个叫荣南的警司叫的救护车，找医生鉴定的你的情况。”

　　谈燚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年轻人桀骜不逊的面孔，脑壳不自禁的就开始疼了起来：“他还挺聪明。”

　　平句没明白：“什么意思？”

　　谈燚眉眼淡淡，抬头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我还以为我要死个一晚上才能被人发现呢，他既然叫了救护车，就说明他赶到的时候我还没有死多久，他判断我还有的救。”

　　平句一瞬不瞬的盯着谈燚，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中木仓，为什么那个是那个警司发现的你？这些问题的答案能告诉我吗？谈燚。”

　　谈燚没有看平句，也没有回答，甚至连神色变都没变，冷漠又无情的像是没有感情一般，那双金棕色的眸子明明是温暖的颜色，此刻却也冷的没有温度。

　　于是平句明白了，他不再多嘴，沉默的将谈燚领进了门。

　　谈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扑了上来。

　　谈燚的身体确实很是虚弱，他毕竟中了木仓，虽然不知道轮回世界是怎么把他救活了，但不得不说轮回世界的技术不怎么样，他虚弱的直接被这一大团毛耸耸的东西扑倒在了地上。

　　黑发棕眸的青年头晕眼花的缓了一会，感觉脸上湿漉漉的，连忙睁开了眼睛，又一大团口水黏了上来，而这回他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团扑上来的白团子是个什么东西：“球球。”

　　谈燚双手抓住白色大狗的脑袋，上身不断远离着那张粉嫩嫩的舌头，最后一使劲，直接将这傻狗丢到了身后，然后一个驴打滚起身，在这个傻狗再一次扑上来的时候快准狠的抓住了这只狗的后颈，语气认真道：“别扑我，我现在抱不动你。”

　　白狗就像是能听懂谈燚的话一样，委屈的呜咽一声，呜呜的在谈燚手中左右晃啊晃。

　　谈燚叹了口气，蹲下将这条白色大狗抱进了怀里：“别伤心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球球了，又怎么会丢下你。”

　　球球很明显被谈燚安抚好了躁动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安分了下来，不再激动的舔来舔去了，乖乖巧巧的待在谈燚的怀里，蹭着谈燚的脸。

　　平句将倒好的热水放在了谈燚的面前，谈燚正在逗狗，看到了放在面前的水，抬起了头：“店怎么样了？”

　　平句拿来了球球最爱吃的糖果：“宠物店里买的进口糖果，和你随便给它买的国产货可不一样，它很爱吃。”

　　谈燚看了眼盯着糖果目不转睛，尾巴转的跟螺旋桨一样的球球，“你倒是宠它。”

　　平句又递给了谈燚一把钥匙：“这狗虽然是你捡回来，但我也算是看着它长大的，对它还是有感情的。”

　　谈燚笑了，对着狗道：“球球，听见没？平句爹爹对你有感情。”

　　球球先是在谈燚说完话之后蹭了蹭谈燚，然后再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平句。

　　平句：“……”他扯了下嘴，皮笑肉不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心我今晚炖狗肉汤！”

　　球球：“……”

　　大白狗的原本温润的眼睛猛然变的狠厉，它嗷呜一口就咬在了平句的手上。

　　平句一边甩着手一边大吼大叫：“你这条死狗！快给我撒开你的嘴！嘶！”

　　球球被甩的飞了一圈，还是死死的咬着不撒开，口水甩了一地板。

　　谈燚拿上钥匙若无其事的跟平句道：“平句，我住哪啊？”

　　平句一边推着狗头一边道：“左边数第二间！”

　　谈燚摆了摆手：“打扰你了，平句。这个月工资给你涨五百。”

　　平句一边扯着狗耳朵一边高声道：“老板你工资按时发就行！”

　　谈燚打着哈欠：“一定。”

　　……

　　…………

　　清晨朦朦胧胧的阳光射入室内，一点点爬上了床铺，蠕动着继续攀岩上了谈燚的脸。微弱的阳光并不刺目，淡淡的暖意很是怡人。

　　谈燚微微睁开阖上的眼，他有两三秒没有适应这突如其然的光芒，不得已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微微遮挡住肆意的扫荡在脸上的光芒，原本收缩成一小团的眼瞳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醒来，纷杂的思绪全都搅成了一团一团涌入到脑海之中，谈燚微微呼出一口气，接着懒洋洋的看着天花板，没有什么精神的眼眸深邃好看，却也让人看不穿望不透，摸不到底部，那深处好似无止尽的黑洞，一旦摸到黑洞的边缘，就会深陷其中、沉溺其中，无止尽的在其中坠落。

　　一点也不想动……

　　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潮水般的无力感与无助感淹没至头顶，让谈燚像是一个溺亡的落水人，连呼吸都呼吸不了，更不要说求助了。

　　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救助什么啊，他自作自受，有什么求助的理由？谈燚自己都给自己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和理由。

　　所以他也不想求助了，他就是手染鲜血，罪无可恕，他不可能获得原谅，他也不想原谅自己。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谈燚才被愤怒推门进来的平句给推了起来。

　　“老板，你是准备躺到12点吗？你看看表，看看现在几点了？今天你不准备开店了？”

　　“别着急，平句。着急容易上火。”

　　被谈燚这句慢吞吞的话堵的快要上火的平句：“……”

　　“十一点。还早。”

　　“十一点还早？老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懒！”

　　“帮我换衣服吗？”

　　平句抓着谈燚的手一顿，表情都定格了，他猛地放开谈燚，没有支撑力的谈燚又软软的倒回了床上。平句臭着脸：“我可是直男老板，别想勾引我！”

　　谈燚实在没忍住，嗤笑出声：“勾引你？——我还犯不上。”

　　平句气不顺了：“你犯不上？”

　　谈燚淡淡道：“我是坚定的单身主义。”

　　换平句嗤笑了：“单身主义？呵，老板是找不到对象吧，哪个女孩愿意跟你这样的？懒的连衣服都不想自己穿。”

　　谈燚凉凉道：“是啊，找不到愿意和我这么懒的男人在一起的女孩，所以才赖上你了。”

　　平句头大：“你这张嘴能不能不要这么贫？！”

　　谈燚道：“能啊，所以给我换衣服吗？”

　　平句：“……”

　　为了让谈燚闭嘴，平句认命了，他可能上辈子刨了谈燚的十八代祖坟吧，所以这辈子来还谈燚的债来了。

　　……

　　天堂殡仪馆里，空无一人的前台处，圆脸的胖工作人员正在一脸严肃的盯着电脑前的监控画面，这是他调出来的谈燚那个停尸房的监控画面，他看的正是昨天晚上谈燚诈尸的这个时间段的画面。

　　胖工作人员看的很认真，因为昨天他亲眼目睹了他的发小是怎么用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把这个诈尸的人接走的，全程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简直不能理解！

　　这简直不可理喻！

　　他跟平平多少年的交情了，看昨天那样子竟然还连这个死人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昨天被无视的震惊不理解愤怒此刻全数化为了看监控视频的动力，平时这种东西他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按他的想法来说，那么认真干什么？又没人检查，认真看了又不会多一毛钱，他又没有闲得慌。

　　……

　　下午四点，谈燚又晃荡到了游乐园，他在游乐园外看了一阵，还是走了进去，但这回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去找园长领一套玩偶服装和气球，而是在游乐园中逛了一圈，最终买了一副狮猫头套。

　　这是一个爱丽丝梦游仙境中微笑猫的仿真头套，谈燚觉得这头套能很好的表达他想表达的友好意思，所以他买了一副带在了脸上，去找园长领了气球，站在人流量最多的游乐园中央，透过头套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然而奇怪的是，这回虽然孩子们一如既往的乐意凑过来，但那些家长们却扯着孩子不愿意让孩子过来了。

　　谈燚摸了摸自己的头套：难道这头套有问题？

　　好在有些大人们并不能很好的拉住自己的孩子，孩子挣脱家长的控制张开手臂扑过来了，看着远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的家长，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家长，谈燚没有张开双臂接住孩子，而是蹲下身，任由孩子好奇的摸着自己的“猫头”。

　　孩子咯吱咯吱的笑着：“好神奇诶！”

　　笑完之后孩子回头招呼着妈妈：“妈妈快看！这只猫会笑诶！”

　　谈燚也顺着孩子招呼的方向看去，是位温婉的女性，穿着过膝的温柔粉色裙子，看起来很端庄娴雅。

　　妈妈看着谈燚那张微笑的猫脸：“……”

　　妈妈笑容很勉强：“丫丫，快到妈妈这里来。”

　　丫丫奇怪的看了妈妈一眼，又回头看谈燚，她距离谈燚很近，一眼就看到了头套里的一双金棕色双眸，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是夕阳的落日红。

　　好…好漂亮。

　　丫丫年纪尚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看到这双眼睛的这一刻的感觉，但她神情透漏出来的满满的震撼和欣赏却足以说明一切。

　　丫丫摸着猫头舍不得撒手：“猫猫你的眼睛好漂酿，金金的，红红的，好像丫丫吃的软糖糖，不对，猫猫的眼睛比丫丫吃的糖糖还要漂酿。猫猫我好喜欢尼，尼跟丫丫回家吧，丫丫养你，丫丫会爱你一辈子！”

　　妈妈在丫丫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往这边走了，路走到一半就听到了丫丫天真无邪的话语，她的脸绿了。

　　谈燚愣了很长时间，最终他失笑了声，这笑声之中充满了开心意味，他当然看到了远处孩子家长铁青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很想答应这个孩子，所以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无视家长由铁青变黑的脸色，笑吟吟的道：“这是丫丫说的哦，我们一言为定，拉勾勾——”

　　丫丫伸出手和谈燚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奶声奶气的声音和谈燚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做不到的人要吞千针——”

　　那妈妈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丫丫和谈燚已经拉了三下小拇指，做完了约定。

　　妈妈一把打开了谈燚的手，厉声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的上司呢？你的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举报你诱拐小孩！”

　　谈燚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发红的手：“话可不能这样说，夫人。你怎么能把一个过家家般的约定当真呢？”虽然他自己确实当真了。

　　在旁边一直蹦蹦跳跳想要拉住妈妈的丫丫停止了努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谈燚，表情看起来很是受伤，她的眼睛不过短短几秒，就积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原本面对面站着的谈燚和丫丫妈妈瞬间停止了不友好的对话，同时面向丫丫蹲了下来，手忙脚乱的开始哄起孩子。

　　谈燚刚想起自己还有一堆气球，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将被自己压在砖头下的气球绳给拿了出来，放到了丫丫的面前。

　　“别哭了丫丫，看这是什么，当当当当当~~，无数个像哥哥一样的猫猫，还有小兔兔、小狗狗。这么多的朋友都在等着丫丫领回家呢。”谈燚将飞翔的气球压下来，摆到了丫丫的眼前。

　　丫丫妈妈也帮着压气球，顺着谈燚的话道：“你猫猫哥哥说的话没错，而且你不觉得这些会飞的猫猫狗狗比他可爱好看多了吗？丫丫？”说着，丫丫妈妈指向了谈燚。

　　这明目张胆的攻击被谈燚无视了，他呵呵笑着：“丫丫觉得这些猫猫气球们和哥哥相比，谁更好看？”

　　丫丫大声道：“哥哥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