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伊人靥

39、赴死

　　郝红介绍着这位高马尾女人，向在场的唯一观众——谈燚：“她是我们歌舞团中头脑最灵活的，她不仅认识于元凯，还认识于元凯身边的兄弟们，她的路子也是最广的，朋友遍及金融、传媒、娱乐圈、艺术圈。”

　　包裹在高马尾女人脖子上的红裙收紧，高马尾女人拼命挣扎着，但她挣扎的越厉害，那红裙带就包裹的越紧，直到几秒过后，他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一动不动。

　　举着枪的谈燚就要扣下扳机，这时候侧面的萨亚飘了过来，白裙一动不动，黑发却狂魔乱舞。

　　黑发洪流一般冲了过来，将谈燚撞击在了地上。

　　谈燚在地上滚了一圈，胳膊摩擦出一片青色，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立马爬了起来，一路奔跑，朝着郝红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原因，郝红并没有阻止他的靠近，那红色的仿佛活物一般的鲜红色裙摆明明如此可怕，却在碰到谈燚的时候很柔软。

　　谈燚直接将郝红扑倒在了地上，双手抓住郝红纤细的颈部，金棕色的眸子亮的惊人，但他还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而郝红似乎发现了这一点，眸中眼波流转，轻笑的看着他，唇齿微启：“你刚刚对我说什么来着？你杀的了我，那你现在怎么不杀我？你在犹豫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心软什么？”

　　谈燚也笑了，轻轻的低微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发出来是那样的悦耳好听：“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可没有对你心软，也没有心疼你。”

　　郝红突然不说话了，那略微嘲讽的表情也消减了下去，他仔细看着谈燚，神情很奇怪，略微不可思议，几分空茫、几分不信、几分犹疑。

　　谈燚收紧了手，皱眉冷脸：“别自作多情！”

　　郝红突然放声，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都要刻薄：“你对我心软了？！！！你竟然对一个想要杀你的人心软了，竟然还有你这样愚蠢的人，竟然还有你这样聪明又愚蠢的人，太可笑了！”

　　谈燚一点没受郝红刻薄的讥讽影响，声音无波无澜，神情平静的像是猪在眼前飞起来都不会变一下，淡薄的语气看似凉薄，但话里的温度却明明白白清晰可见，像是并不刺目的阳光，温暖宜人，淡淡的却让人留恋：“聪明又如何，愚蠢又如何，聪明也未必能做到想要做的事，愚蠢也未必就过的不幸福。那是聪明还是愚蠢，又有什么区别。”

　　郝红愣住了，肉眼可见的神情停住了好几秒，随后她像是语言被谈燚这一番话堵在了口中，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良久，她才道：“你想要做到什么事情？”

　　谈燚看着郝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夸奖道：“重点抓的真不错。”轻飘飘的就把郝红的这个问题给揭了过去。

　　郝红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过的不幸福？”

　　谈燚失笑：“你的问题太多了，怎么？对我感兴趣？”

　　郝红脱口而出：“别自作多情！”

　　谈燚静静的看着郝红，语气淡漠：“那就别问。”

　　郝红：“……”

　　郝红脸色一会青一会绿，最终，她起身，一把把谈燚掀飞出去。

　　谈燚在空中转了五六圈，“bia”在了地上。

　　骨头都要粉碎的感觉。

　　谈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侧，黑发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旁边，正在透过厚厚的黑发看着他。

　　被一个女鬼盯着的感觉可并不好受，可是骨头好像错位了，一时之间爬不起来的谈燚：“……”

　　女鬼的视线如芒在背，谈燚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再次爬了起来。

　　没办法，背后发毛的感觉更难受。

　　在谈燚站起来的一瞬间，黑发舞动着将谈燚包裹成了毛毛虫举了起来，举到了郝红的身前。

　　全身被控制住一动也不动的谈燚正对着郝红，和这位凶残的连环杀人犯对视了三秒，谈燚扯了下嘴角，一副放弃了般的懒散模样，一副爱咋样咋样吧的摆烂态度，向着郝红道：“你刚才说到哪了？对了，你说到这位路子很广。”说着，谈燚向隔壁的“毛毛虫”微微抬了抬下巴，向郝红示意自己说的是这位。

　　郝红抱着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白皙的胳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红的发亮，她冷笑了下，一步一步向谈燚走进，然后用那红的发亮的指甲抬起了谈燚的下颚：“现在有兴趣听我讲故事了？”

　　谈燚冲着郝红微微拉了下嘴角，神情并不讨好，还是那副悠然淡然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多了点颓意：“我还是挺喜欢听人讲故事的，你是想要历数一遍这些人的罪名，让我当你给她们定罪的见证人吧。”

　　郝红收回了手指，投下深沉的视线：“没错。”

　　谈燚评价了一下：“无用的仪式感。”

　　郝红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谈燚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感：“我说，你弄的这么郑重，好像你真能判定她们该上天堂，还是该下地狱一样。”

　　郝红掀起嘴角，眼神冷厉，语气肯定无比，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意念支持她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所以她坚信自己，坚信自己所信：“我能！”

　　看着这幅模样的郝红，谈燚怔了几秒，随即轻笑：“你把自己当成神了吗？”

　　郝红摊开手，红裙猛然舒然扩大，向四周飘展然后落下：“我原本不是神，但这一刻，我相信我可以将他们拖入地狱。”

　　听着郝红的这句话，谈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朝着空中看去，一共二十个人，其中包括于元凯几人，也包括几个生面孔，而筱真真等人赤然也在其中。

　　这一刻，谈燚是真的想要认真的听她说下去了：“我隔壁这位女士做了什么？”

　　郝红伸手，红裙将谈燚隔壁这位高马尾女人包裹的越来越紧，收紧到无可收紧，红裙鼓动着，“咕咚”“咕咚”的像是在吞咽着什么，良久，红裙缓缓的散开，里面高马尾女人的灵魂不见了，而那红裙的绸面之上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张女人的面孔，赤然就是扎着高马尾的女人。

　　“是她将翠翠带到了宴会场，等到翠翠被于元凯看上之后，将翠翠以一百万的价钱卖给了于元凯。接着，她从一百万之中拿出了五十万分给了奚曼云等人，让她们里应外合，将翠翠骗到了于元凯的地盘。”

　　红裙拖来了第二个人，这个女人嘴唇角有颗痣，扎着麻花辫，长着一双吊销眼。

　　“是她给翠翠的酒杯中下了药，并在于元凯等人施暴的时候，顺应于元凯的要求拍视频、拍照片、买各种羞辱道具，事后处理现场。”

　　红裙裹紧绞碎了这个女人的灵魂，接着是第三个女人，这个女人留着中分长发，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

　　但郝红说出来的话却让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整个面目可憎了起来。

　　“她是欺负翠翠的惯犯，自从翠翠帮过我一次之后，她就不只是针对我了，也开始针对翠翠，她什么东西都要抢翠翠的，原本属于翠翠的化妆师、练舞室、出演资格，全都被她抢了过去，这还不够，她将翠翠堵在巷子里，扇翠翠的巴掌，将虫子放进翠翠的包里，丢掉翠翠的身份证……最后，是她将翠翠的行踪告诉了别人。”

　　第四个女人……

　　第五个女人……

　　第六个女人……

　　直到……

　　筱真真的灵魂被红裙裹拽着，拉了过来。

　　“不少女孩都被她送上了于元凯的床，她毁掉的女孩能从这湖底排到城内，她藉此获得了不少资源和钱财，那些女孩们比起于元凯，其实更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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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副本探索度：99%】

　　【获得裁定与审判资格，请开始定罪。】

　　谈燚沉默的听着，越听越沉默，越听他身上的那股子厌世的气息更浓，求生欲渐渐从他的眼底消失了，颓废的味道根本掩盖不住。

　　谈燚挣扎了一下，原本他没想过能挣扎出来，但没有想到他这么一挣扎还真给他挣扎出来了。

　　看来是郝红故意放他出来。

　　看这样子，他这个“见证人”在郝红的眼底不是一般的重要。

　　谈燚踉跄了几步，站稳了之后一步一步往后退着，手里的木仓再次举了起来，却怎么也扣动不了扳机。

　　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小了，连简单的扣动扳机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他勉强说出了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出的这两个字：“罪名……”

　　二十个被活活撕烂吞噬的灵魂永远镌刻在了郝红的裙摆之上，红裙女人听到了他轻微的声音，投过来了注视，那双美丽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仿佛永远，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说不下去了。

　　人真的有高高在上审判和评判他人的资格吗？

　　他五年前所做的一切真的正确吗？

　　他要继续错下去吗？

　　和郝红隔空对视着，谈燚的眼底浮现出的愧疚、后悔、微弱的希冀复杂浓郁到了极致。

　　他不想高高在上的审判他人的灵魂。

　　人并没有审判他人的资格。

　　谈燚和郝红对视着，他松开了手，手枪自他手中掉落在了地上，发出“铛”的一声，随即，有着如黑夜一般鸦黑色头发的青年偏了下头，露出一副颓然的神情，这幅颓废不是拒绝，而是接受，他接受这一切。他无所谓的笑：“我不干了。”

　　郝红在谈燚松开手任由手枪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就怔住了，等到谈燚说完充满咸鱼躺平意味的“我不干了”之后，她忍不住朝着谈燚走了两步。

　　你会死在这里，你不想活下去吗？

　　谈燚往后靠着燃烧着墙壁坐了下去，他就这样坐着，淡淡的看着郝红，淡淡的笑着：“干脆陪你死在这里算了。”

　　【请开始定罪！】

　　郝红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瞳孔收缩着，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良久，她嗓音干涩的问了一句，“我的罪名是什么？”

　　谈燚眼神放远了，他想了想：“罪名——放火罪、爆炸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他就这样一条一条隶数着。

　　【罪名成立。】

　　【是否定罪？是丨否】

　　选了否叉掉了跳出来的红黑色弹窗，谈燚抬眼看郝红，懒懒道：“明白了吗？”

　　郝红指着自己：“我犯了这么多罪，算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不杀掉我吗？正义的好学生。”

　　听到郝红这个形容词，谈燚这才想起来自己披着一层系统给的学生马甲，他忍不住笑了下：“给你定罪，制裁你是法律的事，可不是我的事，这跟我没关系。”他的话语淡淡，话里行间都是冷漠。

　　但郝红听着，却开心的笑了，这笑容如此纯澈，让谈燚以及直播间原本就鸦雀无声的众人更加愣神了。

　　大佬们没有像其他观众们那样被郝红的这如同最天真的少女一样开心的笑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此刻的谈燚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他们此刻的头脑都被巨大的混乱占据着，他们看着静坐在火中等死的谈燚恨不得冲进“屏幕”内，将这个如今变成这幅他们不理解模样的谈燚拉起来，然后给他一拳，将他揍醒。

　　你不想活了？

　　你有什么可不想活的？！别开玩笑了！被欺骗，被抛弃的明明是我们！

　　【NPC郝红好感度：90%】

　　正要闭上眼睛赴死的谈燚眼皮一跳，微微睁开眼眸：“……”看到好感度提示的一瞬间，谈燚微眯起双眼。

　　他差点被这闪亮的好感度闪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