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未寒》途茗

9、第 9 章

　　场景是在一个破落的庭院里，男人关上木门，回头对倚靠着门框的女人说：“这里暂时安全，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能找过来。”
　　女人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消瘦的脸上浮现一丝温暖的笑容。
　　“侯爷，辛苦你了。”
　　年轻男人走到她跟前，笑了笑，有点嘲讽的意思：“你连儿子都给他生了，他还要追杀你？”
　　“焉知不是他即将势败，我不愿与之同苦，所以弃之而去呢？”女人道。
　　“哦，那就怪不得了，”男人道，“不过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女人抬起头，了然的笑道：“侯爷的意思，我明白。”
　　又道：“生死轮回，是不可逆之天道，逆天而行，古往今来没有谁有什么好下场，你真的想好了吗？”
　　“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至少还有命在。”
　　“命？”男人指着自己的胸口，“这条命有什么用？你自己也知道，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活着就只是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意义。”
　　女人垂眸，大概在感伤自身。
　　“你不必担心，我来找你，自然就是下定决心，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男人在她身边坐下，“作为交换，你的事情我也会安排好。”
　　“多谢侯爷，”襁褓里的婴儿懵懂不知世事，无缘无故的哭闹起来，女人哄了好一会儿，孩子才慢慢睡着，女人目光眷恋的看着他，十分不舍，但还是向男人道，“帮我把他送走，离北冥皇族越远越好。”
　　男人应下了，又问：“你怎么办？”
　　“我一生坏事做尽，报应已来，如今时日无多了。”
　　外面突然吹起了风，呼呼作响。
　　他们这才想起来，这个国度没有温暖的时候，果然，天空开始飘雪。
　　寒意呼啸而来，让人承受不了。
　　……
　　“小寒！小寒？未寒？”
　　叶寒从梦中惊醒，眼前模糊一片，依稀是苏静深在叫他。
　　“深井？”叶寒撑着沙发坐起来。
　　“做噩梦了？”苏静深神色担忧。
　　“嗯？”叶寒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眼角有泪，眼前的一切顿时都恍惚起来，分不清真假，心底有一处地方似乎尘封着什么，像一块巨石挤压着，沉闷的令人窒息。
　　愣了有两分钟，他才勉强回神，喝了几口苏静深递过来的温水，缓了缓，道：“没事，睡觉压着胳膊了，难受的。”
　　“没事就好，”苏静深没有多问什么，“饭好了。”
　　叶寒露出大大的笑容：“深井我发现你是小天使！”
　　苏静深拉他起来：“小天使？”
　　“大天使！”叶寒立马改口，嚷道，“饿死我了，再不吃东西要再去投胎了！”

　　聊得来的朋友，那是叶寒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下的定义。
　　苏静深笔下的小说被买走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的不止《仇剑录》一篇，他探班的不多，那次若不是拍摄地点离住的地方近，颜绍恰好演男主，他也不会去，刚好就看到了叶寒。
　　那是个下午，阳光温暖，叶寒带着妆，正听导演讲戏，很认真很乖巧，身板站的挺直，身上白袍如雪，衣袂翩飞，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一样如诗如画……嗯，是自己书里的人物，苏静深的心情突然特别好。
　　“笑什么呢？这眼神。”颜绍扔给他一瓶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兴奋了，“怎么？有兴趣？要不要我给你介绍认识？”
　　作为一起长大的兄弟，颜绍自然知道他的取向，并且懂他性格寡淡、要求颇高，融不进那些圈子，至今都还没个对象，经常调侃他会孤独终生，当然并不是真心希望他孤独终老。
　　“那个叫叶寒，是个小演员，性格挺好的，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新闻，”颜绍拿胳膊撞他，“不如这样，你不是还挂着个编剧吗？叫他过来，在你这里表现好了给加戏怎么样？”
　　苏静深知道他是开玩笑，不跟他生气，并且道：“不用介绍，我们认识。”
　　“我怎么不知道？”颜绍好奇，“认识多久了？”
　　苏静深一愣，这么一回想，从游戏里开始到现在，竟然也有很多年了。

　　那个梦或多或少都对叶寒产生了影响，他又开始焦躁不安，有时候会怀疑身边的一切都是幻想，而自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为此，他想寻求一种真实感。
　　正常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游乐园人流量不大，叶寒拉着苏静深到取票口，嘴上振振有词：“你天天坐在电脑前面，时间长了颈椎、腰椎都会出问题，跟我出来转转，有好处。”
　　体验完高空飞翔，叶寒表示没什么难度，问苏静深，他也是一脸淡定。
　　“让我看看，最近的是雪山飞车，靠近湖边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360度惊险过山车，咱们是先过渡一下，还是直接挑战最难的？”叶寒把地图折好，询问苏静深的意见。
　　极地过山车那边的惊呼声传的整个游乐园的人都能听见，苏静深比较谨慎：“太危险了。”
　　叶寒反驳：“都到这里了，不体验一把太遗憾了。”
　　他以前从没有这样精力旺盛过，看他笑的开心，苏静深陪着也开心。
　　“走吧！”
　　结果就是高估了自己，短短三分钟，简直要了命，出来叶寒就蹲在垃圾桶旁边吐，苏静深一只手轻拍他的背，一只手递水，叶寒缓了好一会儿，手脚才不发软。
　　“坐一会儿。”苏静深扶着他坐在长凳上，旁边有几个卡通雕像，叶寒盯着看了半天，可能的确受到了惊吓，一直不说话，苏静深静静的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其实他能感觉到叶寒有很多心事。
　　他有很多心事，不能对人说，就只好深埋在心底，经年累月，似乎已经腐朽了，偶尔入梦来，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而那些曾经很鲜明的东西，例如决心和誓言，如今却只是令人迷茫，使他对自己充满了疑惑。
　　叶寒盯的眼睛疼，回过神来，没看到苏静深，他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焦急和失落感……当然，很快苏静深就又出现了，他拿了两瓶水过来，问：“要哪个？”
　　“我可以都要吗？”叶寒仰着脸，笑问他。
　　“好，”苏静深在他旁边坐下，“不过我可以先给你拿着其中一个。”
　　“逗你呢，”叶寒随意挑了一瓶，拧开喝了一口，“我比较奇怪，你怎么一点事没有？”
　　苏静深：“我也奇怪，可能身体好吧。”
　　叶寒心情有点复杂，深井是真宅不是假宅，平时不怎么出门，常年蹲在电脑跟前，而他这几年拍戏，常常需要爬高上低的，为了形体，还被经纪人按着头保持健身，怎么可能还没有他身体好。
　　“你感兴趣的项目都玩过了，要去尝试别的吗？”
　　叶寒摇头：“最惊险的都尝试了，别的就没有意思了。”
　　看太阳的方位已经是半下午了，阳光不燥不冷，风也温柔，吹的人懒洋洋的，耳边是别人的欢声笑语，听着也不觉得聒噪。
　　“其实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叶寒的目光转到摩天轮那边，笑道，“就是两个男人坐有点怪怪的。”
　　苏静深：“你很在意这个？”
　　叶寒没回答，问他：“你感兴趣的呢？”
　　“跟你一样。”我的兴趣就是你。
　　叶寒仰头把水灌完，一个抛物线扔进垃圾桶，拉着苏静深起来：“那就走吧，我还没坐过，不想留遗憾，来了就试一下。”
　　苏静深的目光落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好。”

　　从摩天轮上下来之后，叶寒一直笑个不停：“哈哈……我是没见过那么笨的鸟，竟然能够撞上来，它飞的时候不看前面的吗？”
　　苏静深道：“幸好没事。”
　　叶寒：“幸好最后自己又飞上去了，如果真的掉下来，今天就能烤鸽子吃了。”
　　苏静深：“你饿了吗？”
　　“噗……”叶寒锤了他一下，“你太正经了吧，我开玩笑的。”
　　苏静深露出无奈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多想，叶寒总觉得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宠溺”两个大字，不由的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他故作轻松的抻了抻胳膊：“我是玩不动了，可是时间还早啊。”
　　“嗯，时间还早。”
　　苏静深陪着他转了一会儿，看别人玩的“哇哇”大叫，期间有两个妹子犹犹豫豫的看过来，然后特别娇羞又激动的来问叶寒能不能给合个照签个字，叶寒说可以，等两个姑娘走了，就扭头对苏静深道：“她们没有问我是不是叶寒，这么确定？”
　　苏静深：“你帅的很有辨识度。”
　　“你夸的我很高兴。”
　　“这几天新上映的几部电影都还不错，有兴趣吗？”
　　“最近的电影院……？”他有点累了。
　　“两条街的距离，打车过去吧。”苏静深说。
　　“还是走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