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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探故人而泪汪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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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桥见他不怒反笑,愣了几下。她是女孩子,自然心细一些。挣扎几番,她吞吞吐吐道:“那个……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是不怎么喜欢青菱,但他是神君殿下在乎的人,要真伤了他,非她本意。神君殿下知道了也可能会怪罪于她,她也承不住这样。
“你这小孩,心思倒是敏感得很。“青菱怔一怔,不过也因这样的她而心软了几分,语气也得以收敛少许,“怎么,你也会关心人了?”
“我问问罢了,你别自作多情。”嘴硬只是遇桥的常态,尤其是面对青菱这样可恶的人,更是得真话假话掺一半说。遇桥别过头,扭捏不自然道。
青菱淡笑,哼哼着:“被我一语道破了还不承认,你也就只能蒙一蒙那些几百岁的小屁孩了。你这人奇怪的很,对那火鸟忠心耿耿的半字不假的,对我就是连篇谎话,他教你的?”
遇桥没答他话,伸一只小手指向东北方向,“前面就是了,你且慢些,撞着你没关系,但我还在这儿呢。”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不留神将真心话给谁了出来,不晓得有没有刻意的成分在里头。
青菱睨她一眼,恰好到达天界,落地,把她往地上随便一扔,完事。他活动活动手脚,搞定收工,还得意地看着摔得呲牙咧嘴的遇桥。遇桥揉揉摔疼的地方,仰首质问那人:“喂,你当我不知疼的吗?报复还报复到这个份上,过分。”
青菱全然不理会小丫头的抱怨声,环视周遭一遍。没人,显得冷清清的。到了这里,他也就熟路了,他忘性不大,怎么去莫幽殿他还是晓得的。“你要不沉能摔得这么疼?知道我的不容易了吧?还得抱着重的要命的你回来,苦了我自己了。”说完,他头不回摆摆手,“就这样,我去找你的神君殿下了。你就别跟来了,我跟他叙旧的时候不喜他人在场。”论能以言语气死别人,青菱自喻第二的话,没人敢争第一。
“再会。”言毕,青菱便没影了。
“你……给我等着。”遇桥也想随去莫幽殿来着,经青菱这么一警告,这去也不是驻足也不是,干干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心底把他唾骂上百遍不止,遇桥气鼓鼓也动身了。
另一边,是青菱好奇张望着这一路的雕梁画栋的殿堂。他不在这些年,这天界倒是装潢翻新了不少。这般有闲情逸致,看样子如今这世间应还算太平,起码大致没怎受到那四头凶兽的困扰。甚好,甚好。
一瞬间青菱觉得自己好似个饱经沧桑经着物是人非的老前辈,老在这唏嘘个啥劲呢。略去路上让他分了心的事物,他不自主加快步子。当然还是正事要紧,这虽才刚回来,但现下可没时间让他感概万千做着做无病呻吟。这些个阴阳怪气的东西,与他不配。
空气凝了凝,冷然了片刻。
“孟章神君,欢迎回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赫然响起,听不出来着是怀着善意还是恶意。青菱身形一顿,冷眼看着对面来的两人。不对,准确而言是对其中一人冷眼相待,方才说话的也恰好是那人。
迎面的两人,正正好,是监兵神君以及执明神君。前一秒还是以白虎玄武真身示人,到他面前时二人已换了个形。真身乃白虎的白琼礼貌一笑,这笑在青菱看来却虚情假意得很,“许久不见,孟章神君也终于得以回来了。”
“嗯,有事?”青菱淡淡回答,今日他心情好,不想再生出什么争执。
“倒没什么事,只不过你回来了,我们也总得走个形式欢迎欢迎你不是?”白琼假面笑道。
青菱是真不想让这白琼入自己眼,搅了他的兴致,但对玄冥还是算客气的:“别来无恙苍冥,若是没什么特别事,我就先走了。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闲人了,失礼了。”苍冥朝他微微点头,青菱笑笑,呼啸走过。他自始至终就没给过白琼一个正眼。
“什么要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吧。”白琼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孟章神君连个招呼也不与我打,千年的禁足,也不至于让你失了这基本的规矩礼仪吧?”
“我最厌烦规矩礼仪。”青菱不打算回头,摆手伴着哈欠道:“平辈之间,还是免了这些杂碎的破事为好。且我才刚回来,也没多余的精力同旁人打招呼了,监兵神君就谅解谅解吧。”
青菱说的是头头是道,白琼一时无言以对,“你……”不过再者就没有然后了,似乎是苍冥在进行着什么劝解。他走远了,听不大清,也不关心这事。老实说,他态度算不错了,他实则是一秒钟也不愿多给白琼。
莫幽殿。
驻个足,这真到了地儿,反而踟蹰不决的,这可不是他的性子啊。反正他这般模样是不可能因为害怕的,更不可能是因为害怕里边那人了。
殿堂的檐还是一如既往的胭脂红色,还来个轻挑起。门前装点着几盏落地灯,偌大的通明落地灯。宫殿上下皆灯火通明,明明是个大白天,弄的跟里头要举办晚宴舞会什么的,不解啊不解。
踏足而入,青菱放缓步子,四处张望张望。虽乍一看里边没待人,他不扯着嗓子找人。那么大个人,就搁这儿了,丢也丢不了。这想法来的快,打脸打得也快,这不过十来秒,他就憋不住了。
“喂,陵光神君,我来看你了——”青菱笑逐言开,放嗓喊话,“别躲着了,这么久不见,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想我?”声音在殿堂里荡悠来荡悠去,刺耳的很。呆在里边的人都觉受罪,他竟还没打算就此罢休:“出来迎客了——难不成还在睡觉?哎别睡了,不是你让我来的,客人都来了还不出来陪陪,成何体统……“
“别喊了。”含着威压的声音骤然断了青菱的喋喋不休,声音不大,但极富震慑力,“我在内殿。”
青菱闻言,眼尾挑起,踱向内殿。脚步声款款,愈近声源处。轻推门,青菱先是探个脑袋。瞧到里头的人,这才探身进去,顺手关上门。
只见端坐在里面的是个白衣人,双袖绣着嫣红妖艳的上古神兽朱雀的图腾,腰间系的也是一条殷红的衣带。他本右手执着笔,于卷轴上书写着什么,一个抬眸,顿笔,搁下写了一半的文案。他的目光,给青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审视,也非是许久未谋面的打量,乃是不柔不厉的目光。
“来了就直接进,别大吼大叫的。”白衣人淡言,“还想把其他仙官给引过来?”
青菱到他桌前,随意席地而坐,笑道:“这不是这么久没见陵光神君了,一时半会儿克制不住自己情绪了嘛。”还以为,真会见了他兴许多少会有些生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遇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绛天抬眼道,不过,无需多问,他多多少少也能猜个大概了。
“咳,她啊……”青菱不自主露出嫌弃的眼神,“她自己法力太差,飞的中途就耗光了法力,还麻烦我把她带回来,现在兴许病怏怏地滚去修养了吧。”
“谁,谁说的!”门被唰地打开,遇桥狠狠瞪了青菱一眼。接着敛起自己的小情绪,恭敬行一礼:“神君殿下,我,我来迟了。”说好是她带青菱一同回来这儿,结果青菱丢下她让她结结实实摔一跤来了个面怀大地后自己先行走了,有生以来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无妨,回来就好。”绛天说,“对了,那样东西……你可拿回来了?”
闻言,遇桥脸色煞白,登时的脑子就是空白一片。她立即俯身跪了下去,期期艾艾道:“对,对不起,神君殿下,我……忘了……”若不是青菱一直说些有的没的话扰她心,她也不会马虎至如此以至于落下这么重要的事。
“……忘了?”他无可奈何道。遇桥虽瞧不见他神情,但怕是少不了失望。她扪心自问神君殿下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虽说完成得不能说是十全十美,但每次都是尽心尽力去做好的。而“忘了”这么没水准的理由可不是一个书童该说的话。
“你看看,我就说你这小书童不靠谱吧?”青菱虽不晓得他们说的是何样东西,但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太不符合他的为人了,“这个小丫头说话不讨人喜欢就算了,做事也是马马虎虎难靠得住。我看啊绛天你还是早些赶了她好,少个人在你身旁闹腾不是挺好的?”
“闹腾的是你。”绛天面无表情道,“闭嘴。”
青菱耸耸肩,乖乖闭口,继续看着这出好戏。
“那可还记得解了封印后它在哪儿?”绛天接着问。
“在……原先是在石块堆里来着,后面孟章神君复原了石像后,多半被混在石像里面了。”遇桥认真回想着,道完,又是俯下身,“我……我现在就去拿回来……”
绛天摆首,轻声道:“既在石像上,那就且先放着吧,也没人晓得。你刚回来,法力尚未恢复,就算了。”
“可,可是……”他这边都发话了,遇桥还是踟躇不已。青菱都看不下去了:“哎呀,陵光神君都发话了,你还搁这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凭你现在的法力,给你三颗内力丹都不够用的。”
“你……”遇桥猛地抬头,生气是生气,但她也委屈了。特别是青菱那番话,忒戳人了些。她不说话了,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白衣人眼神凌厉,分明是朝着青菱的。“起来吧遇桥,你先回去,这件事先搁着,不着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对遇桥说话时那和婉的语气,青菱听了都脸色一变。这人可从没对自己这么温和过,反倒是这个死丫头。他晓得了,肯定是这小丫头使了什么特殊手段魅惑了陵光神君,否则这人怎可能会这么反常至极。
“嗯。”遇桥点点头,起身作了一辑后退下,关上了门。
“你对她还挺好的啊,尤其是我离开后,真想不到呢。”话里每字每句都透着酸溜溜的味儿,青菱自己还意识不到罢了。
“过来。”绛天淡然发话,没接青菱的废话。
“做什么?”青菱半信半疑将身子挪过去,倒不是因为防备,而是对他接下来想做的事丝毫没有头绪。
青菱于她身旁落座后,好奇望过去。绛天没说话,腾出右手,一个浅青色的物体徐徐自掌心升起,它非一个普通物体。与死物相反的是,它以微不可察的频率及幅度缓缓跳动,现下是跳的急促了些许。
青菱浅笑,他不可能认不得这是什么。当初,便是面前这人亲手将他的心生生取出的。现在,亦是那人将其物归原主的。“你是要我自己放进去么?我现在没什么法力,兴许还忘了我自己的心原来是处于何处的了。”
“别动。”白衣人面色没什么太大神清变动,轻声细语,“可能有些疼,自己忍忍。”垂下眼,他启咒,驱着这颗灼热之物。心脏升腾后,径直自青菱的胸膛进入,仿佛那里只是个虚空,而非他的身体。
青菱其实也没觉得怎么疼,他全神贯注在白衣人的一举一动上,哪里还有闲情闲心去体会那若有若无的疼痛。“你的伤怎么样了?”青菱忽然开口问,问的很突然。
“什么伤?”绛天淡淡回问。
“千年前,那次伤。”青菱说的算委婉了,他其实不想提及当年之事,只是处于……关切吧,对,关切。
“没事,早就无碍了。”绛天答的很轻描淡写。成功将那心移入青菱体内后,他归气凝神,抬眸回望。眼神其实复杂的很,但想要开口吧,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晓得的事太多了,想问的话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尽的。于是乎,干脆转头继续提笔蘸墨,书写自己方才断掉的文案,整个过程不发一言。
“喂,你找我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将这东西还给我而已吧?”青菱从他手中夺下笔,见对方淡漠看着他。一对上那冷眼,青菱速速认怂,讪讪地还了回去。
“你还想如何?”绛天接回笔,置于砚台再将其蘸匀墨汁,提起而优雅蜿蜒于书卷上,遗下娟娟秀丽的字迹。口上说着话,实则根本就是分着心。
“我被囚了这么久,你对此就没有一点感触,也没有想与我说的?”青菱气馁了,方才他还嘲弄着遇桥,其实自己的地位可能连那小丫头都不如。还是这么无情呢?火鸟不愧还是那只火鸟。
“你想让我说什么?”绛天还真接过他的话,“让我祝贺你终于得以解脱么?你要是想听,我说一说也无妨。”
虽然这话说的够欠扁够拉仇恨,但起码他应了自己了,就说明这人此时还不着急赶他出去。这样的话……青菱低笑,一手毫无察觉搭上对方的肩。只一刹,拉近了距离。且还不是一般的近,五官咫尺,眼眸咫尺,唇畔咫尺。“其实,要说我心念着的东西……其他的我可以不要……不过……”青菱更加近个身,这个距离,他只需要轻轻压上,即能碰上对方的唇。
白衣人偏开脸,轻喝:“青菱。”
但非厉喝,青菱觉得这反而是绛天掩盖自己慌乱的一个不怎么高明的手段罢了。确实不怎么高明,仓促不显于形,但浮于眼中。
青菱直起身,没继续下去。反正以前又不是没亲过,可能是时间过久了,这只火鸟羞怯了吧。青菱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十分百分的善解人意了,他不急,下次找个更适合的时机也没差。“那这就算是你亏欠我的……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不介意,随时欢迎。”青菱狡黠一笑,玩味瞧着对方的神色。
绛天泰然自若看了看他,复垂下眼睑,不言不语。
青菱觉得没趣,自己把玩着生于手心的柔光。像个还未加冠的孩子般把玩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还是现在的感觉舒适些,这一没了心啊,法力一点一点逝去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得亏他恢复能力好,心脏复位,这修为也恢复得神速。再过个一个时辰,应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绛天身形一顿,笔尖也颤了颤。一晌过,脑子清明不了的他一个字也写不出。他落笔,看向身旁那人,沉吟良久,问:“为何不恨我?”千年彼时,他虽是处于好意方才取了青菱的心,但离心之痛,三言两语又怎能说得清?
“恨?”青菱好笑重复着这个字眼,“我又不是傻子,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呢?况且,比起削骨之刑,我到更钟情于取心。我这条命也算是被你给捡回来了,我就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他晓得当初绛天瞒了他不少事,他好歹也是只神兽,又不是头蠢驴。即便纯靠猜,猜中个几分真不算是个难事。
绛天沉默,几晌了,似乎是处着失神。
“怎么了?现在才有内疚感呢?”青菱笑嘻嘻道,“你若是觉得有愧于我,补偿就免了,我们大可再接着方才的事,我对那个较为感兴趣。”
绛天习惯了他的这些轻薄之话,选择性略去这些话,不着痕迹地转个话题:“既然你法力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那明日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青菱随口问。
“月亏水溢。”绛天不动声色回答,“穷奇和饕餮封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