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泉·冥篇》gaslight

6、五 炽漠风（上）

　　我抱膝坐在潭边，呆呆的看着枯萎的莲。失去了美丽色泽，颓败干枯的莲样子很丑。
　　也许因为记忆中的红色已经太多，我竟忘却了，在那一夜，这一潭莲也被染成鲜红，并在第二天就枯萎死去。
　　“冥心——”
　　烈枫没有走。一连几天，我望着一潭枯死的莲；他远远的望着我——因为血琼的缘故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你还好吧？”
　　一天多少次的问话。
　　“你烦死了。”我语气平平的说，没有力气。
　　“冥心！”他却高兴起来，“过来吃点东西吧，不要坐在那里了。”
　　似乎，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我恍恍忽忽的想。
　　“你也饿了吧？”我低下头对血琼说。
　　它抬起头埋怨的看着我。
　　递过来的有洗干净的新鲜果子，我瞥了一眼，旁边分明有几只死鸟的尸体。烈枫脸红了，垂下头去笨拙的折腾着那些柴枝：“你等等，我……我就快弄好了。”
　　但是我的判断是如果让他一个人弄，到太阳落山我也吃不上饭。我不出声的把他撞到一边去，架好柴堆，再去收拾那些鸟儿。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哪儿来的？”刀岭的群山高逾万仞，鲜有飞鸟可以飞得过，既算有少数，也是远超于弓箭射程之外的。但这些鸟儿都是箭伤，我看得见大树旁斜倚的雕金弓和箭袋。天下四方四国我甚少去的就是亘炎，但这样看来，炎人善射不是虚传了。
　　烈枫在拘谨的解释：“我……没有办法……这些果子实在不够，不吃些肉食是不够气力的……”
　　我瞪他。这个人，作什么？跟我解释为何杀生？那我昨天杀掉的算是什么？
　　不理这个怪人，我提着鸟尸往小溪的方向去。

　　烧烤的香气弥漫林间，烈枫在上面洒了些奇怪的粉末，这种味道我从没吃过，但是并不难吃。只是，当眼前有个人一直呆呆的望着我吃东西，也实在不能够让我有什么好胃口了。
　　我扔一个果核去打掉他手里的果子。
　　他一惊，总算醒过神来，揉揉被打痛的手背。我故意的。
　　“那个果子……”我慢条斯理的说，“想眼睛瞎掉的话就尽管吃。”
　　他又一惊：“好险！”
　　“喂，”我歪着头看他，“你根本不会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你到这里来干嘛？为什么那些人追你？就因为你是亘炎王族的……”
　　他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原来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叹口气：“你的姓，你的雕金弓。还有那七个人。那种高手，不是会为一个普通的炎人就轻易出手的。”不用那些人说出他的身份，也尽可猜得出。
　　他赶紧去把弓身用布条紧紧缠起来，辩解：“因为你不会害我，我才会把真名告诉你的。”
　　我不会害人？
　　我大笑，猝然间一掌拍在他肩上伤处，用了六七成力，还是挺重的。只听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跌退开几步。我随身欺上，手仍扣住他肩，血隔着衣裳渗出来染在了手上。恶狠狠地：“我为什么不会害你？”
　　金色的眸子在我眼前闪了闪，惊惧的神情只是一瞬就消失了。“不。”他说，“冥心，你救了我。”
　　“哼。只不过凡是祁人要做的事情我都爱对着干。何况——”我咬咬嘴唇，放开手坐下去，“何况在这里……”我闷着声音说，“你休息好了就赶快滚。”
　　“那你呢——”
　　沉默半晌之后，他轻轻说。
　　我呢？我怔住。我能去哪里？
　　我想找南泉，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想杀南宫岳，可是我现在杀不了他！
　　我能去哪里？
　　我咬牙：“找个山洞去练灭天毁地乾坤翻覆大法到第十重，然后出山把这个天地全都毁灭掉！”
　　他一呆：“啊？”
　　我看着他的脸，傻乎乎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愉快，大声笑了起来。
　　“冥心。”他叫我，“跟我去亘炎吧。”

　　他的理由是：如果我想跟祁人作对，寒水早已臣服，松黎偏安于一隅，只有亘炎还保存着与祁人对立的力量。
　　我没有说话，不想打击他：那支在沙漠里出没的游击队？
　　“冥心，”他告诉我，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我刚从金祁来。那些人追杀我，是因为我去刺探他们军队的情况。”
　　我撇撇嘴：“探到了么？”
　　他迟疑一下：“探到了一些。所以我要很快回去亘炎，找到父王他们。冥心，如果你同我一起来的话，我们会欢迎你的。”
　　我再次撇撇嘴：天底下哪里还有欢迎冥心的地方？
　　然后，我的心一软：晴庐。
　　可是晴庐已经不在。
　　“我跟你走。”我说。
　　他又怔着，好像没听到，看那个样子可能他原来预备是需要更多的口舌来说服我的。
　　“走不走？”我已经站起来，踢踢他，“穿过沙漠可是需要很多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