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小鱼羡

1、第 1 章

　　“晓星尘，你竟然敢死？”
　　“晓星尘，我不会让你这么称心如意的去死。”
　　“晓星尘，你以为你自毁元神，魂飞魄散，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哪怕穷其一生，不，上穷碧落下落黄泉，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薛洋死后，怨气久而不散，元神冲破九天，最终不知所踪。

　　一百年后。
　　清河镇，陈家庄的老爷迎来一桩大喜事，久未得子的陈老爷的大夫人终于身怀六甲，请稳婆来看过夫人的肚子，眉开眼笑地对陈老爷说: “恭喜陈老爷，看夫人这肚子尖尖，而且喜酸喜咸，我老婆子已经接生了十几年，这一看就是男孩啊。”陈老爷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给赏。
　　怀胎十月，大夫人的肚子大得让陈老爷有点担心，稳婆说：“看这肚子，可能不止一个胎儿，老爷莫担心，老爷夫人福气大，必是多子多孙的命。”陈老爷又开始长长吁短叹，陈老太太每日去佛堂烧香拜佛，祈求媳妇顺利分娩。
　　分娩的那一天，夫人从早上痛到晚上，胎儿久久没有动静，稳婆也有点慌，被陈老爷抓住的时候满脸大汗，“老爷您可别着急，夫人福大命大，一定母子平安。”
　　半夜，一声婴儿啼哭冲破屋脊，稳婆激动地跑出门口，“恭喜陈老爷，贺喜陈老爷，是两个小少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陈老爷听毕脚一滑，坐在院子里涕泪交横，陈老太太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流泪，列祖列宗，多谢你们保佑，陈家有后人了。

　　旁人一直伸着脖子等陈家庄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却迟迟看不到一丁点儿喜庆的迹象。慢慢地，大家都开始说，陈家看来生的两个小少爷身有隐疾，可怜啊可怜。

　　陈老爷确实有点烦恼，那一夜，双生子粉粉嫩嫩的小模样让他乐开了怀，但是过了一阵子，大家都看出有点不对劲，先出来的那一个，双眼紧闭，不哭不闹，后出来那个，先是哭得撕心裂肺，止也止不住，后来又开始咯咯咯咯笑个不停。稳婆给两个娃娃洗干净了身上，脸色有点慌张，“陈老爷，这，大公子怕不是个眼睛有问题的？要不要请个大夫给瞧瞧？”
　　大夫来过了，一边叹气一边作揖，“陈老爷，您这大公子，先天眼疾，估计是没办法治了。还好您还有个小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想开一点。”大夫人在内室一听说有个娃娃是瞎子，顿时哭得昏了过去，一家人鸡飞狗跳折腾了一宿。
　　陈老爷给两个孩子取名陈远之和陈惜之，这毕竟是他唯二的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从他私心来说，大的远之看来是一辈子要靠家里养活了，但是总还是有个健康活泼的小儿子有机会功成名就，光耀门楣。这么想想，也还算宽心。大夫人反而对这个残疾的长子更加关爱，因为远之的性格很是温和，即使是饿了喝奶，也是慢慢吞吞不着急的小模样，不像他弟弟惜之，奶妈稍稍走开一下就嚎叫不已，每天哭了笑笑了哭，吵得人不得安生。
　　春过了秋来，秋去了冬来。三年的光阴很快就过去，陈老爷被一个真相击碎了最后的希望。这个二小子，陈惜之，怕不是个不开窍的。
　　最早发现的是奶妈，比起哥哥远之，虽然惜之嗓门大爱哭爱笑，但是明显智力发展不如哥哥，总是一副傻儿痴呆的模样，喝饱了奶就顺着嘴角往外溢，仍然不管不顾继续吃，奶妈大惊失色，赶紧把自己的观察说给夫人听，夫人抱着一丝念想找老夫人，结果两个女人哭了一宿。从那一天开始，老夫人就住在了佛堂。

　　“哥，哥哥。”小惜之喊爹喊娘都特别不利索，就会喊哥哥。一到哥哥和先生上课的时候，他就满院子乱窜找哥哥，找不到人就小腿一蹬，躺在石板地上死活不起来，不管丫头们拿了什么泥人玩偶还是点心，一概不遂顺他的心意。
　　“嗳，惜之，哥哥在这里。”陈远之无可奈何地从书房走出。他虽然才六岁，却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因为他的眼睛不好去学堂，陈老爷专门请了个教书先生上门教他，结果先生教了几天就请辞了，“陈老爷，你家大公子天赋极佳，真不是老夫能教的好的。您要请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切莫浪费了公子的天资啊。”听了这话，陈老爷终于相信，老天爷有眼，还是真的听见了他娘在佛堂的祷告。
　　陈老爷在清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经过多方托人，竟然找到了已经告老还乡的太子太傅庞先生，说来也巧，就住在清河镇旁边的五青山脚下。就是这个庞先生有点摆谱，非要求师的学生上门一探资质。陈老爷正打算带着大儿子坐马车去一趟五青山，这下可好，小的这个和橡皮糖一样粘着哥哥死不撒手。
　　“你，把惜之抱去玩。”陈老爷对大夫人下指令，大夫人生气了，“你抱的走你抱啊，你个当爹的就不能带着他俩一起去吗？”自从夫人发现大儿子聪明伶俐，小儿子傻傻呆呆的，她那一颗母爱泛滥的心又开始偏移，觉得小惜之当真可怜，没得到几年老爷老太太的疼爱就被嫌弃了。大的那个聪明懂事不需要这个娘太操心，小的虽然痴呆，却长得一副圆润可爱的憨厚模样，也是奇怪，明明一母所生，怎么长着长着气质大相径庭。
　　“父亲，母亲，我带着弟弟吧，我会照顾他的。”陈远之恭恭敬敬地向父母做了个揖。他抱是抱不动弟弟的，毕竟这个小胖子从小就比他能吃，只好扯着弟弟的小胳膊把他拉了起来。陈惜之满心欢喜，抱着哥哥的脖子不撒手，从口袋里掏出在地上捡的小石头和献宝一样的拿给哥哥看。
　　陈夫人一看这副兄弟和睦的画面，又忍不住拿出手绢擦眼泪。陈老爷赶紧说，“好了，好了，我们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夫人切莫挂念。”

　　这个“去去就回”没有如期而至，而是一别十载。
　　那一天，庞老爷子一见陈远之气度非凡就心生欢喜，故意拿了几个刁难的问题考他，结果远之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令老爷子内心翻腾不已，自打他离开朝堂，好久没见过这么小小年纪却气度不凡的孩子了，老爷子捋着胡子直说，“好苗子，好苗子，就是可惜了这眼睛。” 陈远之向庞老爷子恭恭敬敬做作了个揖，“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的心可明是非，请先生多多指教。”老爷子乐得笑成一朵菊花。
　　好巧不巧，庞老爷子的至交好友，五青山上青云派掌门顾清余正好彼时在他家做客，聊了好几天有关庙堂之上江湖之间的……传闻八卦，然后两老头对于自己没有满意弟子的现状惺惺相惜了一番。既然庞老爷子喜提得意门生，抑制不住激动之情要拉着好友一起欣赏。结果顾掌门一见陈远之，两眼放光，“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啊，好，好，好！”三个好说完，拉着陈远之就想上山去，庞老爷子一看你敢抢我的人？死活不撒手，俩老头子在院子里干了一架。
　　“我告诉你，庞老头，我这是让着你，你以凡人之躯和我抢人怎么可能，这等好苗当然是我的关门弟子人选。”
　　“你可拉倒吧，你那个门派不知道哪天就倒闭了，当然是师从孔孟，饱读诗书，未来报效朝廷更有前途。”
　　…….
　　陈老爷在一旁看两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家打成一团，着实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庞先生，那个，顾……先生，老夫还有一子，不然你们看看他行不行？”
　　“啊？什么？你还有一个儿子？为什么不早说！”俩老头停下来，满怀希望地看向陈老爷，陈老爷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个正在舔着糖吃的胖小子，“哼！”俩老头不约而同一声闷哼，沉下了脸，转身继续打架去了。
　　打到最后，庞老爷子和顾掌门都做了个让步，他们同时收陈远之为徒，待他到了舞勺之年，让他自己选择是去应试科考还是皈依道法修真。

　　江湖里又开始流传一个少年剑士的传闻，听说他白衣飘飘，翩翩少年，剑光如行云流水，踏步如凌波凫跃。“只可惜是个瞎子。”说这话的人唏嘘不已，“瞎子又怎么样，听说他开了天眼，可御剑飞行，斩妖除魔，好生厉害。”旁边的人不服气，有这等厉害的本事，瞎了又怎么样？
　　“哥，哥，你要不要吃糖？”陈惜之百无聊赖地看着哥哥练剑，他的心智就如同一个黄口小儿，每天在这山上就是钻草丛摸蚂蚱，只是从小时候的圆脸模样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说话却还是一派天真。他爹本来那时候打算趁他不留意把他抱回家，结果他虽然傻，反应却极快，就地倒下：“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哭得满脸鼻涕泡，鞋子也被踹飞了一只，掉在了庞老爷子头上。最后还是陈远之出面担保，把这个拖油瓶留在了身边。
　　“惜之乖，等哥哥再练一下气息，最多一炷香的功夫，我就带你去吃饭。”远之用传音之声把话送到弟弟耳朵里，闭气凝神，不再言语。

　　去年他正式和庞老爷子告别，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不知道，就凭你的才情，考取功名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庙堂之上，朽木为官，狼狗当道，你就算不考虑报效朝廷，也要考虑给你老陈家光耀门楣啊！”陈远之摇了摇头，“老师所言严重了，我是个残废，谈何功名利禄，况且，况且我弟弟还需要我照顾，不如做个游侠行走江湖，也算是为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
　　庞老爷子哼了一声，“除魔除魔，你们各个喊着除魔，岂不知这心魔本身就是因人而生，何来除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懂，你就记得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就行了。我这真是为他人做嫁衣，嗳，罢了罢了,算我送老顾一个关门弟子吧。”

　　“惜之，走吧，哥哥带你去吃饭。”
　　“哥，哥，今天要去哪里玩？”
　　“我们去前门江看湖里的妖怪好不好？”
　　“那今天不要用剑飞好不好，太高了，我害怕。”
　　“不怕，不怕，你抱着哥哥的腰，飞过去比较快。”
　　“那，回来我们不飞好不好？”
　　……好。

　　晓星尘，当年我找遍碧落黄泉，只收齐你的一魂二魄，我将我七成的元灵给你帮你修复成形。这一生，是你欠我的，我只求陪你行走天涯，看你斩妖除魔。下一世，换我欠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