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尽生前身后事-翁美玲传》百花楼

21、第 20 章

　　百花楼
　　我听你说了这些心里很难受。如果她真的有那么不开心，她可以和我联系的。芭芭拉知道怎么找到我，她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哪怕是她给我写一封简短的明信片，上面写着“Call me.” 我都毫不犹豫地回来找她的。

　　芭芭拉当然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也许学艺术的人都多少有些情绪化的倾向？她的很多决定都是基于她的情绪做出的，比如自杀。

　　她是否是个虔诚的宗教信徒？她以她的方式来对待信仰。她不怎么去教堂，但是她确实会做祷告。因为我完全不信教，所以我在她旁边的时候，她不会进行祷告。唯一的一次，她试图拉着我一起祷告，是在我们订婚的那天。因为我完全不相信任何神神鬼鬼的东西，她看我那个样子也只好放弃了。我们没有深入地讨论过宗教问题，但是我相信她感觉孤独的时候会祷告。

　　芭芭拉在英国的第二次自杀是发生在伦敦。

　　在我们上高中的最后一年，我们已经把未来计划得挺好了。芭芭拉去英国中央艺术设计学院。而我去国王学院。这两个学校都在伦敦。我们当时甚至都分别找好了在伦敦的住处。但是很不幸，我的预科成绩不够国王学院的入学要求。我只能去我的第二志愿，在Norwich的东英吉利大学。我很努力地试图进入伦敦的其他一些学院，但是他们不是已经招满了，就是没有我喜欢的专业。芭芭拉的学校开学得比我早，我当时陪着她在伦敦过了几个礼拜。我们一有空就在伦敦乱转，虽然每个周末芭芭拉都要回Histon 的店铺里面帮忙，但是我们还是过得非常开心，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订婚就是发生在那之后。

　　很快地，我的学校也开学了。突然之间，我们完全没有任何机会见面了。平时我在Norwich, 而芭芭拉在周末得回家里帮忙。她的家人也不喜欢在周末看到我和她在一起。这变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后来芭芭拉告诉我，她在她伦敦的小房间里又吃了一整瓶的安眠药，但是她吃完了没一会儿就马上后悔了。于是她用背撞墙，她的邻居正好在家，就跑过来救芭芭拉。邻居打电话给医院，就这样芭芭拉的生命又一次地被挽救了。

　　又一次，芭芭拉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芭芭拉的妈妈同意我周五晚上和周日下午可以见到芭芭拉。我也决定我要逃掉每周三的课这样我们可以更经常地见面。房东太太也不再拒绝我的探访。我那时候很为芭芭拉这么做而烦恼。她没有意识到，如果她真的就这么走了，她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摧毁掉我的生活，以及她妈妈和舅舅的余生。我和她谈话的时候，她答应了我，她再也不会试图自杀了。不过很不幸，她没有保持住自己的承诺。

　　我觉得单亲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芭芭拉，在童年的时候经历因为父亲去世导致生活状态的激烈变化，少年的时候离乡背井被迫面对艰辛的移民生活。这些生活经历都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芭芭拉确实对她的感情生活非常看重，非常渴望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如果这种维持她信念的感情受到严重冲击，而身边没有可以尽情倾诉的朋友的情况下，很多加载在她身上的压力都会得到放大而把她推向危险的悬崖。她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有可能有机会可以拉她一把。而她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个坚强向上乐观的人（她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只是很矛盾地混合了一些其他因素），使得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有多么的低落和危险。

　　我设置了自己的博客写关于芭芭拉的事情以后，受到很多影迷的来信，询问是否会有一个关于芭芭拉的电影或者纪录片。关于这方面，你知道些什么吗？

　　罗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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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勃
　　我觉得你是对的。在人的一生中间，童年和少年给你带来的印记一生也消除不掉。尤其是芭芭拉很意外地进入了娱乐圈，她本来可以继续在英国事务所的工作，而今日我们会多一个著名的华人女设计师。幸运（抑或是不幸 ）的，她极其迅速地达到一个极其走红的状态，我们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黄蓉。她生活中的一切的突然被放到放大镜下面，被娱乐记者报道，被公众关注，小到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眼神，大到吵架分手都被追踪和阐释。这种状态让她颇不适应。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明星过。

　　我也曾经很好奇于她是如何做出放弃英国良好的工作而加入娱乐圈的决定。如果让我来猜测的话，我觉得她的心理状态在刚加入娱乐圈的时候肯定是：“哇，这个工作很好玩，很有趣，可以尝试很多不同的东西，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而后来的感觉恐怕会是，“嗯，这是一份工作，每份工作都有好和不好的一面，这份工作可以给我一份相当不错的收入，坚持下去吧。”到最后，她已经很想离开这个圈子了。她曾经在1985年两度想辞职，去跟当时的无线制作行政经理何家联谈话，可是两次都找不着他，辞职不成。她在1984 年签了五年长约，又正当红，想辞职肯定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如果她真的可以辞职成功的话，也许这么悲剧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香港无线电视台在过去这25年来，经常在每年的5月份会或多或少播放一些她以前的电视剧，访问，以及采访当年的当事人等等的纪念活动。去年还曾经在收费频道播出了1个1个小时长的集合芭芭拉当年很多访谈节目，综艺节目的纪念特辑。这个纪念特辑相当具有诚意，我可以询问一下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或者下载这个纪念特辑。但我确实不知道有任何拍摄关于她的电影或者纪录片的计划。

　　我们影迷会确实在筹划一些她去世25周年的活动。其中重要一部分就是希望能筹划一本关于芭芭拉的传记。还有一位香港影迷拍卖得到了一张芭芭拉生前亲笔签名的剧照，并委托心爱蓉儿网站组织第二回芭芭拉的签名照的传递活动。对于很多喜欢芭芭拉的人而言，可以触摸到她生前的笔迹，已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恭喜你，荷兰队打入世界杯决赛了。你肯定很兴奋吧。祝你的国家好运！希望你们能够创造历史！

　　百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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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楼

　　半年多前，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我曾经和一个中国女孩订过婚，这个女孩在２６岁的时候去世了。而现在我了解到，我曾经和一个二十五年前在中国甚至东南亚都很著名的明星定过婚。她曾经有很多很多影迷，现在依然有很多人喜欢她。在经历了传奇般的２，３年后，她悲剧性地自杀了。

　　当我一开始发现芭芭拉在香港的生活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是完全地吓了一大跳，也觉得非常地震撼。相信当你开始和我交谈的时候，或许你的感觉也很类似。你描绘的芭芭拉的生活是我所不知道的，而我描述的芭芭拉的生活你可能原来只知道一丁点儿。在我们陆续地交谈和通力协作下，一个接近完整的芭芭拉慢慢浮现。这个过程是多么独特和让人难以置信。尤其是，我们两个人讲述的故事又都有着戏剧化的结局，我讲的故事的结局是分手，你讲的故事的结局是芭芭拉的自杀。我想在她的生活里，已经很少有东西是在我们的交谈中所没有涉及的了，也许芭芭拉最后的男朋友能给这个故事一些补偿，这样我们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芭芭拉。

　　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我们应当可以写出一本书来，这本书里也许可以让很多芭芭拉的粉丝觉得满意，同时又回答很多他们玄疑多年的问题。而我自己觉得，一般书，会是你那么多年和我这半年多来的追寻最完美的一个总结。

　　你不觉得吗？我相信如果芭芭拉可以选择，芭芭拉肯定希望看到一本书由了解她的人来描绘一个真实的她，而不是一本由毫不相干的人写的一本充斥着流言蜚语的八卦。

　　我很欣赏和佩服于你说提到的芭芭拉的影友会所做的事情。你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完全没有和她打过交道，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关于她更多的消息和宣传了。我也很好奇于是，芭芭拉的身上的什么特质打动了你们？什么东西促使你们这么做的？为什么你们在这么多年以后还会这么坚持？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的问题很冒昧。

　　你怎么觉得的？

　　罗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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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勃

　　也许我应当认真地考虑一下你的建议。如果我们不把很多东西记录下来的话，岁月也许会慢慢把很多记忆销蚀掉。我一直觉得写书是一件很神秘和神圣的事情。而且，认认真真写一本关于芭芭拉的书，需要很多的资讯，耐心和时间。当然，最重要的是，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我自己也千百遍问过自己，我喜欢芭芭拉什么？是什么东西让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最直接的缘由就是，喜欢一个人需要原因吗？就如同男女见面的一见钟情一样，也许是缘分使然。如果你真要深究为什么到了今天我们还愿意为她做那么多的事的话，我不知道其他的影友们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只能跟你说我自己的感受。

　　你知道中国有一本很著名的300多年前的古典小说叫《红楼梦》吗？相信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本书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里面的女主角之一，叫做林黛玉。她很年轻的就去世了，她得到了男主角的爱情，但是这是一种没有结果的爱情。这是一个很悲剧的角色。很多人非常非常喜欢她。

　　我记得看到过一篇文章，文章中提到，有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从年少开始就非常痴迷于林黛玉，她喜欢看各种各样跟林黛玉有关的东西，各种各样版本的林黛玉。有人问她，你这么多年来看了那么多遍林黛玉，不厌倦吗？

　　她的回答是；在我年少的时候看林黛玉，我把她想象成为我的姐姐。在我青年的时候看林黛玉，我把她想象成为我的妹妹。当我的年纪越来越大，我看林黛玉的感觉，慢慢变成像看我的女儿和我的孙女。我永远觉得她有吸引我的地方，每个阶段看她，都有不同的感受。

　　我想这也会是很接近于我的感受的回答。芭芭拉因为早逝，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6岁的样子。

　　在我十岁出头一开始看芭芭拉的电视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她了。她很轻易地就把我打动了，也许是她眼里掩藏不住的聪慧和真诚？那时候，在我心里，她是个很威风，无所不能的大姐姐。这当然和她扮演的角色有关。

　　在我更长大了一点了以后，了解多了一些关于她的东西（当然是来自于报纸杂志）。我以为她是一个可以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姐姐。你知道，在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爱情是个很神圣的字眼。

　　当我自己过了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因特网的便利，我又有机会更多地了解了她的很多东西。比如她爽朗真诚的性格，她的绘画和天赋，她对家庭的看法等等。让我觉得她是一个有血有肉，很真实的人。我看着她，想看一个同龄人，我钦佩于她于短时间内取得的成就，欣赏她在艺术方面的天赋。我想如果在我生活周围有这么一个人，我会很希望很迫切地想成为她的好朋友。

　　慢慢的，我也进入而立之年，现在我看着她，更像是看着一个让人怜惜痛惜和惋惜的小妹妹。和她家人的接触，当然还有这半年多来和你的联络，让我开始去想一些东西。芭芭拉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什么样的情况和背景下，会让她这么绝望和无助？一个人对于家庭和社会的责任是什么？

　　芭芭拉就像是伴我一起走过这么远的路的一个亲密的朋友。她见证了我的懵懂我的轻狂我的青春和我的反思。所以，她值得了我的坚持。

　　我希望我回答了你的问题。

　　百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