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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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西倾的日光穿过A大第一教学楼前那排茂密的树丛，落落绰绰地树影投射在了第一教学楼斑驳的红砖上。红砖上稀疏爬着的藤蔓在这夏日的午后绿得似乎更加透彻，随着微风缓缓摇曳。
第一教学楼是物理与天文学院专属的教学楼。
物理与天文学院作为A大最为老牌和顶尖的学院，向来都是无数学子梦寐而不可及的地方。高考能考入A大，已经是人间龙凤，而能进入物理与天文学院的，就更是龙凤之中的凤毛麟角了。
因此即使考试周已经结束了，学院的学生们却鲜有回家过暑假的，几乎都还是泡在校园里。第一教学楼的自习室里，依旧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埋头看书，或者在纸上“沙沙沙”地计算着习题。
头顶上的风扇默默地旋转着。
一个双手抱着十来本书的男生满头大汗地一头撞进自习室，门发出极大的声响，惊动了教室里所有的人。
大家还没来得及埋怨时，男生大口喘着气，用压不住惊喜声调说道：“各位……我看到陈学长正在楼上……试讲呢！”
一石惊起千层浪，满满当当的自习室里瞬间就空了一半。
在A大，尤其是在物理与天文学院，慕强几乎是所有人的共性。尤其是那些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学长学姐，碾压式的智商和勤奋更会让人无比兴奋。
几天前刚刚拿到博士学位的陈小原陈学长就是众人倾慕的代表。
陈小原在博士四年时间里，就以主持人的身份拿到国家自科项目，还以一作或者二作的身份在SCI一区发表了十来篇论文，影响因子惊人，在学弟学妹的眼里，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更何况，陈小原面容俊朗，拉出去成团出道完全没有违和感。而他的少年气尚未完全褪去，多年专注科研所带来的沉着冷静，又令他有着超过同龄人的稳重安全感。
A大就有盛传，明恋陈小原的人不分男女，人数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营，暗恋的人就更不计其数了。
早在他博三的时候，学院里就有传闻说他毕业后会留校工作。
而今天试讲之后，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陈小原听到教室门外突然传来的动静，瞥了眼攒动的人头，按下了最后一页PPT，白底的PPT上写着：“请各位专家批评指正”。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穿过坐在教室前排的几位老教授和人事处的领导，纯粹而干净地，落到了独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浅鹅黄的衬衣，深色西装外套，浓密而微微卷曲的头发落在肩头。
她年龄并不算太大，浓黑的眸子里却似乎装满了千万年的星光。
在教室门外围观陈小原试讲的一个学生也看到了这个女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天啊，是她。”
“谁啊？”一群人小声地问。
“你不认识吗？啊，对，她很久没给本科生上课了，现在好像只带博士了，”学生说，“就是她啊，夏妍教授，陈学长的博导。”
一阵抽气声响起。
如果说陈小原是物理与天文学院神一般的存在，那夏妍就是A大乃至整个学术圈里神一般的存在了。
她只比陈小原大了十岁不到，但刚刚已经提名院士，据小道消息传说最终当选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而陈小原能达到今天的高度，和夏妍的指导是密不可分的。
此时，陈小原的目光依旧停在了夏妍身上，
他用一种微不可查的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想用我曾看过一句话来结束本节《现代天文学概论》的试讲——‘我们是这个宇宙中，奇迹般的存在，我们也是这个宇宙中，最无关紧要的尘埃’，我想，天文学的浪漫在于它胜过一切人间理想，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宇宙星辰……”
这是他的隐秘，也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他知道她不会对他有任何回应，但他却想在他人生最关键的而一个十字路口上，亲口说给她听。
这其中迷迷蒙蒙的暧昧情感，让教室外传来压低了的尖叫声。
“陈学长在说什么？感觉不像是说学术啊？”
“天，就像是表白一样！”
“表白什么？跟谁表白？下面的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同志们吗？”
学生们纷纷低声笑了起来，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但教室里，夏妍脸上果不其然地冷了下来，眸子里原本有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欣慰笑意瞬间消散。
这下，陈小原感到了空气中有点寒意，心头不住咯噔，连忙收回目光，对着前排的教授和领导谦逊地笑了笑。
幸好坐在正中间的一位老教授开口了，在夸了陈小原一通后，他转过头，望向夏妍，说道：“夏妍，小原是你的博士，你也评价一下吧。”
夏妍冷漠的表情终于收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声音温柔，带着点客气：“蒋老，您是我的博导，小原是您的徒孙，一切当然由您和诸位专家领导决定。”
说完，她又看了讲台上的陈小原，“你先和我出去，让专家领导们和议决定。”
教室门外，夏妍和陈小原周围立马出现了一圈真空带。
灯没有开，走廊上有些暗。
虽然是夏天，走廊上因为人多而显得拥挤嘈杂，但此时此分，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的陈小原甚至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他没有后悔在这种场合说出内心的话。
而如果要说他有什么后悔的事，他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当选夏妍做博导，这样俩人之间就永远不存在天堑之别、身份之分了。
事实上，夏妍绝对一个顶好的导师。她并不太严厉，甚至算是非常温柔亲切了。从大四到博四，陈小原跟了夏妍七年，从没见过她此时如此正颜厉色的样子。
“我希望，你将来能明白什么场合可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而不是一味依着自己的心情喜好而来，否则今后你在学术生涯中必然会吃亏。”夏妍冷声道。
陈小原低头看着她，咬紧了下唇。
“你今天的课讲得很好，入职是必然的了，而我们今后就以同事的身份相处，学术上教学上的问题，我们都可以探讨、交流甚至是合作。但你记住，我是你的导师，永远就只会是你的导师，”夏妍说，“最后，希望你能记住，要有自己的底线和界限，也永远不要去试探自己的底线和界限。”
说罢，夏妍终于从嘴角浅淡地挤出一点笑，却如数九冰寒，直接将陈小原打入了无底深渊。
他惊讶于夏妍的直白，但此时，他却只能全身颤抖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在教室外学弟学妹们注视和探究的目光下，红了双眼。
学者或许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学术追求，但感情中却非如此。
尤其当你所慕那人，她的心中只有星辰大海时，你的任何情感、任何所为，在时空无尽之中，对她而言就是那最无关紧要的尘埃，而她一向执着和认真得如同宇宙空间中亿万年不变的永恒。
“所以，陈学长他……”
“嘘，别说了，这事儿我们以后都当做不知道吧。”
“怎么会这样……”
“其实别说是陈学长，我作为一个女的，我也不保证自己不会跪倒于夏教授裙下。”
“我也是，只怕是第一眼就会缴械投降了，不说学术，就单是美貌也足够了……”
“喂，你们别胡说了，不要对夏老师那么没礼貌！”
“对……对不起……”
学弟学妹们的谈论声渐小，所有人都自觉地退去，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陈小原，一个人等在教室门外，等着教室内的专家和领导们宣布他的入职试讲结果。他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终于明白，也终于后悔，他知道他今天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这个错就足以将他人生中最渴望打开的一扇门，彻底地封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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