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
苏然脸上的醉红稍稍减退，人还晕晕乎乎的时候，忽听得长街尽头有人呼道：“祖千秋你这坏蛋臭东西，快还我药丸来，少了一粒，我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那声音由远及近，朝着船的方向迅速奔来。苏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得一个圆球似的身影冲入船舱，嗅了几嗅，捉起桌上一只空着的酒杯，移近鼻端闻了一下，又大叫“我的药丸，我的药丸！”又见他将余下七杯逐一拿起，嗅一下，说一句：“我的药丸！”说了八句“我的药丸”，哀苦之情更是不忍卒睹，忽然往地下一坐，放声大哭。
苏然正有些心虚，只见那肉球一双肉逢似的眼睛瞪将过来，见着苏然尚未全然褪下的红晕，又是猛地一跳了过来，一把抓住苏然的手腕，大惊问道：“莫非是你这丫头偷吃了我的药丸？！”
苏然被这肉球的长相倒是吓了一跳。此人极矮极胖，说他是人，实在颇为勉强。此人头颈是决计没有，一颗既扁且阔的脑袋安在双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时，给人重重当头一锤，打得他脑袋挤下，脸颊口鼻全都向横里扯了开去。他脸容本就十分难看，这一句问罢，脸色更是变得奇形怪状，难以形容，委实是伤心到了极处。
苏然心下不禁暗暗懊悔方才的莽撞喝酒，也只能点头歉然道：“方才祖先生的酒，我的确不知药丸是他…呃…从你那里拿来的，都喝了下去，实在抱歉。”
那人闻言又是嚎啕一哭，怒骂道：“我前后足足花了一十二年时光，采集千年人参、伏苓、灵芝、鹿茸、首乌、灵脂、熊胆、三七、麝香种种珍贵之极的药物，九蒸九晒，制成八颗起死回生的‘续命八丸’，却给祖千秋这天杀的偷了去，又让你这丫头吃了！叫我那苦命的女儿怎么办啊！”
那肉球忽地又住了声，瞪眼向苏然凝视，一张胖脸上的肥肉不住跳动，突然一声大叫，身子弹起，抓住苏然便要纵起。令狐冲自从这肉球冲进船舱，便早早提防，无奈体内没有真气，有心无力，来不及阻止。
桃谷六仙反应倒是灵敏，见肉球身子弹起，便出手如电，只是刚要拉住他的四肢，又生生错开了手去，眼睁睁看着那胖子掐着苏然的脉门，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岳不群和宁中则也是时刻在关注，但这肉球动作实在太快，众人刚反应过来，只见那肉球抓着苏然突然一沉，砰的一声响，船底已给他撞破一个大洞，从黄河中逃走了。
苏然突然被拽入水中，隐隐只听见远处众人齐声惊呼，转眼却已不知这肉球背着跑了多久。又听得后面桃枝仙大呼小叫，要肉球人放下令狐冲，否则决计不和他善罢甘休云云。平苏这具身体是天生体弱，虽然在绿竹巷好生调理了一番，又得了续命“七丸”的补养，但被这肉球拽入河中，湿透后又临风跑了好几里路，早就执掌不住，蓦地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待到苏然悠悠然醒转，眼前却是那肉球忽然一脸的惶恐之色，道：“姑娘你终于醒了，在下该死！在下该死！不知姑娘是圣姑朋友，刚才竟然如此冒犯，实在是该死！该死！”
苏然见这肉球前倨后恭，又提到圣姑，便知也是神教中人。又见一旁桌上端端正正放着黑木令，心下有数，于是问道：“这倒也无妨，只是我有几处疑惑，望先生解惑。”那肉球更是诚惶诚恐，把自己和祖千秋并称黄河老祖，好容易找了平一指开出药方救治女儿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苏然听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地是这二人好心办了坏事搞得一团乌七八糟，又好笑二人名字相称性格相投一对活宝。这老头子见苏然不言不语，心下正悄悄打起了鼓，只听苏然道：“也罢，不知者无罪。只是方便的话，可否先让我更衣休整下？” 老头子这才发现苏然唇色青白，一袭湿衣贴在身上，更是瑟瑟发抖，忙不迭便唤来了老妈子带着苏然进屋更衣去了。
等了顷刻功夫，苏然转了出来，已换了老头子女儿的一条素裙，虽然尺寸略大不甚贴身，看上去却是更多了几分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只听苏然道：“小女子平苏，正是平一指的胞妹，也算略通医术，若是前辈不计较，不妨让我看看令爱，如何？”
老头子听了，又是庆幸没惹到那出了名难缠的平一指，又是感激苏然大度看诊，便引着苏然穿过两间房，揭起棉帷，走进一间房中。苏然一进房便觉闷热异常。但见房的窗缝都用绵纸糊住，当真密不通风，房中生着两大盆炭火，床上布帐低垂，满房都是药气。
只听那老头子揭开帐子，柔声道：“不死好孩儿，今天觉得怎样？这位姑娘是平大夫之妹，来给你看病了。”苏然心下大奇，转念一想：“也对，老头子取名估计也是那取法，想来是生怕女儿死了，便给她取名‘不死’，老不死，老不死，还真是好口彩。”不禁莞尔。
帐子揭开，苏然向榻上望去，只见枕上躺着一张更无半点血色的脸蛋，一头三尺来长的头发散在布被之上，头发也是黄黄的。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双眼紧闭，睫毛甚长，低声叫道：“爹！”却不睁眼。
苏然上前搭了搭脉，便知道方才所服药酒的确是对症下药，又见这少女病势如此沉重，心下更是过意不去，想了想便拿定了主意，于是对老头子道：“我有办法，不过需要一会儿功夫，你先去那船上向众人解释，然后把令狐公子请来。记住，是请不是挟持，他身无功夫，须得慢慢扶来。”老头子听女儿有救，早已喜不自禁，连声答应着去了。
话说船上众人正是焦急不堪，远见那肉球又跑了回来。桃谷五仙想到平一指的命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迎头便抓住了这只肉球。岳不群虽然并不满意苏然，但来者是客，眼睁睁看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被掳走，也是心下急躁不定，这时看五怪眼睁睁把个肉球拉成了个人形，便忙不迭止住五怪救了肉球下来，询问苏然下落。
不料肉球却是大为前倨后恭，除了没提及圣姑神教，把其余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并且要请令狐冲陪他走这一趟。众人只道这肉球的前倨后恭是因为平一指，都道原来如此，岳不群便让船家在码头多停一夜，等苏然救人回来。
这短短几个时辰，船上诸人固然是心情起伏，令狐冲却是经历了大惊大喜。苏然被肉球掳走的刹那，令狐冲只觉得呼吸一窒，胸中一紧，仿佛什么被扼住了一般，直直拖着往下沉去，恍恍惚惚，莫不能辨。脑海竟是一片空白，全然不能思考，与当年智计百出相救仪琳，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待六怪喳喳嚷嚷地把令狐冲吵回了神，令狐冲这才发现，已近初秋，自己竟是汗如雨下，江风吹彻。素日里那些隐隐约约刻意漠视的心事，仿佛忽然间都浮了上来，澄澈透明，一览无遗。
令狐冲又呆呆立了半晌，蓦地想到自己不到百日之命，心中大是一恸，喉头不知怎的泛出些许腥味，又狠狠咽了下去，因为练剑抚琴而早已剪短的指甲，仍然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却丝毫没有痛感，隐约中更有些充满恨意的快感。
岳不群见令狐冲为一个□□女子这般神色，大是不悦，忍不住哼了一声，便入后舱去了。六怪见令狐冲不搭不睬，也没了兴趣，自去斗嘴不提。船头只剩下令狐冲怔怔地站着，孑然一身。
及至老头子赶来，听说苏然安然无恙时，令狐冲充满恨意的眼眸，竟是刹那间剔透分明，恍若一下子收尽了天上星辰，光彩流转，只听得一句话：“她没有事！她没有事！她没有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她没有事！
直听到岳不群重重的咳了一声，令狐冲终于理解了这个声音，胸中满满涨涨，似乎有什么要汹涌了出去，直济沧海。令狐冲看着那老头子，竟是说不出话地欢喜，直想纵声高歌，立刻赶过去。
宁中则一直知道令狐冲对女儿的心事，如今见这几下神色变幻，便猜到徒儿的心事已经转向那平苏姑娘了，心下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又见这孩子呆呆的毫无反应，不禁莞尔的推了一把道：“冲儿，早去早回，把平姑娘尽快接回来吧。”令狐这才完全回了神，喜动颜色，对老头子长身一揖道：“请前辈指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