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凌霜时》汨香

3、深夜传剑

　　白经霜确实也没有看热闹的心，于是便一边赏雪一边闲庭信步地往自己院子里走回。
　　她自小是跟在白太夫人身边养大的，住的疏影斋也就在微雨轩西侧不远，用不了片刻便可到，平日里来太夫人这里也方便。
　　疏影斋虽然不大，比不得瑶儿、仙儿姐俩儿皓镧轩的气派堂皇，但却很雅致。院内遍植着白梅，疏影暗香由此得名，听说曾经是老宗主白玥的书斋，老宗主仙去以后，此处便经年长久的空置着，白太夫人养着白经霜以后便将此处拨给了白经霜住。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白经霜就走回了疏影斋。
　　刚回屋，白经霜便将斗篷脱去，然后生起了暖炉，又点了一片檀香凝神调息。她的院子里没有随身伺候的女修使，一应事物全得她自己来做。
　　白经霜静心凝气，一打坐便是好几个时辰，不知不觉已经月移中天。约莫亥时过半，白太夫人身边的碧水突然来了，说是让她去微雨轩一趟，白经霜只穿了件厚实些的月白夹袄便跟着碧水前往微雨轩。
　　白经霜一到微雨轩内，碧水和锦霞便退了出去，只在院子外守着。
　　“祖母。”白经霜向白太夫人行了礼，然后奔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白太夫人的胳膊。
　　白太夫人帮白经霜拢了拢袄子，宠溺道：“天儿这样冷，夜里过来也不知道穿件厚实些的。”
　　“孙女儿不冷。”白经霜一笑，脸颊上的一双酒窝又漾了出来，像极了白蜜，“孙女儿有内丹灵气护体，可不怕冷的。”
　　白太夫人不禁有些伤感，握着白经霜的手微微紧了紧，问，“前些天祖母教你使用五方结灵旗的法术练得可怎样了？”
　　白经霜答道：“孙女儿已经练熟了。”
　　“哦？”白太夫人略带惊喜的看着白经霜。
　　“孙女儿施展给您看。”白经霜说完，右手并指在空中画出一串符咒，然后默念道：“锐金、苍木、阴水、炎火、厚土，乾震坎离艮，结！”
　　只见一道五色光柱在空中跃起，接着分别裂成五道光化的小旗悬浮飘在空中，分立于五个不同方位。
　　“去！”白经霜一挥，五枚小旗腾空向五个方位快速飞去，有如在空中拉开一道大大的天网一般。
　　“好。”白太夫人不停点头。
　　“收！”白经霜再一挥手，飞去的五枚小旗又纷纷飞了回来，然后合并成一枚五色小旗后飞到她面前停住。
　　白经霜手指一弹，“散！”
　　五色小旗在空中幻化成五道光影后消散。
　　白太夫人甚感欣慰，“不错，不错。”又拉着白经霜的手道：“我的霜儿果然聪慧，才这个年纪便已经结丹初成，怕是那些人再如何也赶不上的。”又道：“以你的灵根天资，日后必定有所大成，虽不知是福是祸……”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些也罢了，只是祖母跟你说的话你切不可忘了。”
　　白经霜点点头，“孙女儿自然都牢牢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的。”
　　“好。”白太夫人安慰又放心地拍拍白经霜的手，“当年你生父羽竞天是云渊之巅最出色的修士，只可惜后来……”
　　白太夫人想到此处，不觉神伤，于是收了收思绪，又道：“你血脉灵魄中继承了羽竞天的绝世天资，仙术修为一点就通，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分，恰恰亦是我最担心之处。”白太夫人神色一凛，道：“这些年我虽然秘密传你白家秘术和长空家的上乘仙门心法，却又让你藏拙于世，小心隐忍，谨慎行事，便是因你生父为魔尊羽竞天。你要切记，不可轻易露出你的修为，这世上人心最是难以琢磨，一时不慎，便有引火之患，招来焚身祸事，提防他人便是保护自己，我深知凡人修仙劫难重重，自己总一日会寿元燃尽，身死道消，白家宗主并非我所出，乃是为白家后继有人从族中选来过继到我名下的，我瞧着他也是一个心思极重的人，如今我尚且能护佑得你，但他日……万一……也护佑不得你一世了，将来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祖母希望你即便到了山穷水尽、孤身一人之时，也能护自己周全。”
　　“祖母，孙女儿明白你的苦心。”白经霜依偎在白太夫人身边，目光明亮，安慰着为自己担心的祖母，道：“这世上只有祖母一人待孙女儿是真心，孙女儿明白，孙女儿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别的任何人，咱们英山白家在仙门世家中算不得高门显贵尚且如此，天下仙门显贵众多，世家之间盘根错节，更是处处危机，孙女儿早晚要独自面对一切，若我想保全自己，不仅得有本事，更得步步小心，处处留心。”
　　白经霜怎会不知道祖母时时事事都在为自己打算，所以打从懂事起她就亦步亦趋，隐忍小心，她不能给祖母再添麻烦，那些白眼和欺压，她也从不往心里去。被揶揄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自己又不会少块肉，她想着，也许早晚自己是要离开白家的，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听得白经霜这般懂事，白太夫人老怀安慰，柔声道：“你能这么想，我自然就放心了。不过有祖母在一日，谁也欺负不得你。”
　　白太夫人知道白浪这个人私心极重，非常重视自己的仙门地位，一直以来不仅想从自己手中得到白家最上乘的仙门秘法，还惦记着云楼的仙术秘典。白浪虽然和白蜜有着族中堂兄妹的一层关系，但二人向来并无太多往来，当年若不是自己以白家宗门之主的大权做交换，白浪恐怕根本不会接受白经霜寄养于白家，即便到了今日，白浪其实仍然觉得白经霜留在白家就是个祸患，只是碍着自己的颜面不好再多说什么。
　　“祖母……”
　　“你想问什么？”白太夫人见她欲言又止，便问。
　　“我爹当真是十恶不赦的魔门妖孽吗？”白经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
　　白太夫人似乎知道白经霜会有此一问，她叹口气，道：“上一代的事，在上一代便也了断了，你不必再身陷其中。”
　　白经霜有些惆怅又带着些微的疑惑，道：“孙女儿不是想求个明白，孙女儿只是想知道，在天下修士眼中我爹当真就该被挫骨扬灰，道消而亡吗？我身为羽竞天的女儿，就当真不该活在这世上吗？有些事，有些道理，孙女儿实在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哪些混账说的？！”话还没说完，白太夫人便颜色一凛拍案而起，然后想了想，又如意料般的笑了下，又道：“是瑶、仙那两姐妹不知在哪里听来的闲话，没事又跑到你面前乱嚼了吧。这两姐妹，平日里骄纵惯了，说些个什么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白太夫人宠溺的拍了拍白经霜的脸颊，道：“你是你，任凭旁人如何说你便还是你，既然上一代的恩怨早已了结，自然就与你不相干了，这些话那姐儿俩定是故意说给你听，想气你。你什么都不用在意，只记得你是我的宝贝孙女儿就行。”
　　白经霜想了想，觉得这些话自己也不是头一次听到了，又何必这么较真。可很多事情，密密麻麻的总是在她心里投下无数疑问。
　　“祖母说的是，是孙女儿被有些话给激着了。”看着慈爱温和安慰自己的祖母，白经霜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这就对咯。”白太夫人说着又起身，拉着白经霜道：“你随我过来。”
　　白经霜跟着祖母走到院子中央，之间白太夫人抬手一挥，“云天剑！”
　　一把青蓝色的光剑凌空降下，停在白太夫人身前，她并指一点，看向白经霜，道：“从今日起，除了白家的五行之法和护身之术外，祖母传你云楼绝学《云天剑典》。”
　　白经霜听祖母这么一说，便往后两步退一至旁专心默记。
　　只见白太夫人身旁的青蓝光剑一下分裂成九把，这时白太夫人道：“《云天剑典》一共有十式，第一式到第九式，每学会一式云天剑的裂出的子剑都会增加九把，待你学会到第九式，便会裂出九九八十一把子剑，但待你学会最后一式‘天云一线’，便会九九归一，动天震地，由于威力太过可怕，所以要慎而用之，不过这第十式，祖母觉得你应该轻易也用不上它。”
　　“祖母现在给你示范的是第一式‘云光初见’。”白太夫人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的云天剑一扬，随之九把裂出的子剑便追云破空而上。
　　自三岁起，白经霜就在白天夫人的亲自传授下修习着云楼的上乘仙术心法和白家的独门五行乾坤术，但除了以守为主的护身之法和五行奇门之术之外，如此惊天凌厉充满攻伐之意的法术还是第一次见。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云楼能位列四大仙门世家，又为何白浪一直都觊觎着这《云天剑典》。
　　不消片刻，白太夫人将《云天剑典》第一式给白经霜示范完毕，她袖袍一扬，九把子剑纷纷并回，她又一抬手，只见云天剑缓缓降到白太夫人面前，然后化作一个光点“嗖”地一下，飞入白太夫人的眉心之中。
　　白太夫人收了灵气，看向白经霜，道：“云天剑是由体内灵息汇聚凝成，霜丫头你试试。”
　　白经霜想了想，然后闭眼凝神，白太夫人又道：“道心从一而起，分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万物混成，先天地而生。”

　　白经霜在白太夫人的指点下，灵息由脉息而起，融汇之间一个莹紫光点从白经霜眉心淡淡而起，接着一柄淡紫光剑渐渐凝成。
　　“很好。”白太夫人点头称赞，又问，“方才祖母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白经霜回想了一下，点头，“孙女都记下来。”
　　白天夫人见寅时过半，再过一阵天边便会泛起晨曦，于是便道：“今日差不多了，你且回去吧，记得要勤加练习，过些日子祖母可会考你，若是不能熟练剑招，可是会罚你。”
　　“孙女儿知道。”白经霜缓缓收了灵息，笑着答道。
　　“切记谨慎行事。”末了，白太夫人又嘱咐了一句。
　　白经霜点点头，跟祖母行礼后便趁着天光未起，于夜色掩映中向自己的院子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