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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也” ...

  •   深夜的北京依然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宽阔的南三环路面上,偶尔飞驰过几辆拉风的改装车,车中劲暴的摇滚乐已经开到了最大音量,重低音的浑厚让人感觉路面仿佛都在颤动。

      与南三环紧邻的七栋住宅楼比肩而立,在黑夜中仿佛是七位威猛的金刚战神,保护着它腹中业主们的安全。小区中大部分的房间都是黑压压的连成一片,估计房间的主人已经睡下。也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房间中射出来,依据灯源的颜色不同,在窗外数米的地方形成不同颜色的渐变色,最终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所有建筑的下面是一个规划精良的花园,用各种植物拼搭成不同的图案。白天从上面高高的看下,每一个颜色的选择,每一个细节的塑造,无不让人对花园的设计者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此时看上去,只能看清朦朦的轮廓,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花园中没有规则的铺着数条石子小路,把每一栋建筑连接了起来,如同连接着人体各个重要器官的经络一般。要不是偶尔可以看到石子间隙的深绿色水泥,还真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走在了某条幽静的山间小路之上。

      石子路两侧交错排列着形状不规则的街灯,时不时会传来一两声飞蛾撞击灯罩的声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飞虫在灯光所见处来回飞舞,久久不愿散去。

      最里面一栋建筑的十一楼,只有一个房间,仍有灯光从洞开的窗户射出。任小寒懒懒的躺在沙发中,穿着宽大的上衣和短裤,头上胡乱的梳了个马尾辫。让人一看马上联想到“宅女”一词。

      此刻的她双眼红肿,两行泪水如香山的泉水一般不断淌出。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手机键盘上不断按下,半个小时以来就没有停过。

      半个小时以前,某选秀节目中的超级帅哥被淘汰后,任小寒就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之中。为了让那位选手再次回到舞台上,任小寒就开始一边留着眼泪,一边为她的偶像投票助威。手机也很快传来了“滴滴”的低电量提示声音。

      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厌烦的抱怨着:“怎么又没电了!烦人。”

      任小寒也不穿鞋,光着脚一路小跑到了她的卧室,脚掌和地砖接触所发出的“啪啪”声响成一串。卧室没有开灯,只有从门射入的一片光亮,其它地方黑洞洞的与墨同色。

      她的脚步声停止在床边,之后一个侧滚翻来到床的另一侧。虽然,眼睛从强光处突然到了黑暗处,还没有完全的适应,眼中仍有客厅的一些残影。但她还是熟练的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中掏出了手机的充电器。

      任小寒回到客厅,电视中的选秀节目已经结束,一段段的广告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挑战着人们耐心的底线。墙上的钟表响过一段悦耳的轻音乐后,开始报时:“现在时间,零点整。”

      她把手机和充电器连接好,走到电视柜前蹲了下来,看了看已经没有空位的插座。思考了一下之后,拔下了一个电器的插头,也许是音响或dvd之类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吧。

      就在任小寒把手机充电器插牢的那一刻,一颗巨大的火球从插线板中迸发出来,在她面前炸开。几乎同时,电视,吊灯,甚至是冰箱上的提示开关,都失去了能量般的暗了下来。

      绝对的黑暗中,插线板的一端冒出了火星来,以近似引线的方式,比引线更快的速度。如同一条扭动前行的火蛇,爬过柜子与墙壁,最终钻进了墙壁之中。

      房间中到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任小寒一边咳嗽一边骂到:“咳咳,该死的插线板,早不死晚不死,现在死还想拉我陪葬是不是。”

      窗外几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渐渐远去,就只剩下了楼下花园中草木间的蟋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咣当!”厨房中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之上,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

      黑暗是所有恐惧的根源,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所有的不确定让人惶惶不安。

      如果说插线板老化造成的着火还可以解释的话,那刚才从厨房中发出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家里明明只有任小寒自己一个人。

      上夜班的父亲绝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更不可能是早已去世的母亲。

      一股由恐惧而生的压力重重的压迫于任小寒胸口,以至于让她呼吸困难起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着胸口起伏的频率不断加快,“咚咚”的心跳声也完全盖过了楼下的虫鸣声,贯穿于任小寒的双耳之间。

      “难道是它?”任小寒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之后全身颤抖的一下。显然这是个让她不愿去想的东西,或者事情。

      只是几秒钟的思索过后,任小寒用力的摇头:“不,不可能,决不可能!”

      声音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听不到了。任小寒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是好奇心。她要亲眼看一看,到底真的是它,还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可她却忘了,西方有一句谚语:好奇害死猫。

      从电视柜到厨房,不足10米的距离,平时任小寒闭着眼都可以走个来回。此时她却像个被猫发现后落荒而逃的老鼠,被脚下的障碍物拌的七扭八歪。她故意制造出更大的声音,以此给自己壮胆。

      “啪”

      她走到门口伸手去按厨房吸顶灯的开关。屋中仍然一片黑暗,看来房子的保险已经断掉了。

      任小寒的身体已经越过了的门框,脚下的步伐已经越来越小了,几乎可以说是在挪动,以每步不到10厘米的距离向前挪动着。

      淡淡的月光从厨房尽头照进来,把所有厨具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扭曲,变形,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样子。光怪陆离的阴影使得整个厨房看起来异常诡异。

      任小寒借着月光,努力的寻找着刚才那声音的来源。环顾四周之后,一切如常。无论是锅碗瓢盆,还是装油盐酱醋的调味瓶,都没有改变本应的位置,地面上也是没有任何的掉落之物。

      任小寒心中暗想:难道刚才的声音是错觉吗?

      顿时,她心中升起一股走到窗前一探究竟的欲望,确定厨房中真的没有异常情况,才能从这种另人崩溃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可是她刚刚向前走了一步,全身便僵直在了原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同大雪纷飞的严冬,突然有人打开了挡风的玻璃窗。冰凉刺骨的冷风瞬间灌入,第一时间穿透了衣服,直逼体肤。

      现在却是闷热难当的夏天,哪里来的凉意?绝不是空调吹出的干燥气流,而是略微有些湿润的寒气,更像是冰箱冷藏室中冒出的白色冷气。

      任小寒感到背部一阵发紧,这种感觉顺着背脊往下游走,身上的T恤都被冷汗浸湿了,皱皱的贴在身上。

      就在这时,她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声响。

      任小寒平听觉就可以判定,那个声音就从她身后所发出,距离之近让她已经没有了回过头来的勇气。脚下一软,整个人没有了骨架一般瘫软的向一侧倒去。

      不知是身体的哪个部位碰倒了桌子上的一支玻璃杯,“咕噜咕噜”在桌面上滚动了一段距离之后,硬生生的砸在了地面上。玻璃杯一丝挣扎都没有的碎成了一地的玻璃花。棱角处借着月光闪闪发亮,和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

      三日后。

      北京B大学门口三五成群的学生从全国各地归来。大部分都是拖着大小不一的行李箱,风尘仆仆,满脸倦容。

      虽有旅途的劳累,但见到了各自许久未见的同学室友,还都是难掩那份激动的心情。相互拥抱,或者拍着肩膀嘘寒问暖的场面比比皆是。

      也有在父母的陪同下,瞪着一双未知的双眼四处打量的新生。对这个将要生活学习四年的地方充满了期待。他们相信一年后,自己也可以如同师哥师姐一样,结识到交心的朋友。甚至在四年后,可以一起毕业,一起就业,共同打拼他们的未来。

      尹莎莎已经是这些学生中,大部分人的前辈了。今年已经大四的她,早已经对这所学校没有了陌生感,取而代之的是即将离开的那份留恋心情。

      尹莎莎顺着人流,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拇指在手机键盘上熟练的按下一串数字后,按下了通话键。

      “真是的!怎么大开学的就不开机呀!”些许的怒容在尹莎莎脸上一闪而过。之后,又熟练的拨通了另外的一个号码。

      “也没开机,还没回来吗?”尹莎莎自言自语道。最后,用力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键,倒霉的手机成了她的出气筒。

      尹莎莎刚走进宿舍楼,宿管阿姨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三年下来,这里的大部分人早已和宿管阿姨亲的像一家人一样。平时早上晚起会儿,晚上回来晚点什么的,她从来都是帮着隐瞒。同学们也是有了好处都忘不了她。比容买多了的洗澡票呀,喝完的可乐瓶呀,都是留给她。

      尹莎莎见到宿管阿姨,心中一片暖意,弯着嘴角到她的房间聊了一会,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些从家中带来的零食。

      和平日里各个宿舍都是房门紧闭不同,今天几乎所有房间的房门都是敞开的。回来的同学都在抓紧时间收拾,进进出出的频率之快,如同在大型演出的后台化妆间一样忙绿。

      阳光透过一侧的窗户斜射进楼道,无数的尘埃在阳光下原形毕露,翻滚着飘向不同的地方。走过楼道的尹莎莎不禁皱起了眉头,用手捂住了口鼻,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真的都没回来呀?”尹莎莎走到自己的宿舍前,看着紧闭的房门自言自语的说。

      于是她伸手在单肩背的书包中摸索了一会,掏出了一个钥匙包。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之后,把其中的一把插入了钥匙孔中。显然,她平时是不怎么用宿舍的钥匙的。

      打开房门的同时,一股久未通风的尘土味道扑鼻而来。宿舍熟悉的样子映入尹莎莎的眼帘。暑假前,大家帮忙收拾行李情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一个人在宿舍让人感觉空荡荡的,没有了平时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任莎莎家住北京,所以没有太多的行李,简单的收拾后,又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室友的电话号码。

      依然无人接听。

      女生宿舍楼前,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宿管阿姨说着什么。表情凝重,又略带焦急之色。宿管阿姨听到最后,也是眉头紧锁,像是下巴脱臼一般,吃惊的张大了嘴。

      “请问,这是任小寒的宿舍吗?”

      一个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吓了尹莎莎一跳,她弹簧一般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你是...”。

      女生宿舍中突然站着一个大男人,气氛有些尴尬。

      “我是任小寒的父亲。”那个男人缓缓的说。

      “哦!叔叔,您请进。”尹莎莎知道男人的身份后,赶紧把他让了进来。

      “您怎么来了?任小寒她呢?”尹莎莎问道。

      任小寒的父亲没有说话,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任小寒她?”尹莎莎已经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唉!”男人还是先叹了口气,继续说,“小寒她...3天前突然...心脏病突发,就这么走了。”

      一声惊雷在尹莎莎的脑中轰响。与其说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不如说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三年中整天粘在一起的朋友,一个多月前就在这个宿舍中还在开玩笑的朋友,甚至一周前还在通宵打电话的朋友。突然就走了,消失了,死了。

      “怎么会这样?”

      “说的就是呀,好好的一个孩子。”任小寒父亲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我去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早上下班回来就... 就...”

      说到痛楚,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在大腿上的那只手深深的抓紧,颤抖着抓出五道凹痕,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两个人都沉默了,灵魂都进入了各自的回忆中。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画面,但这些回忆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任小寒。

      任小寒永远的离开了。

      尹莎莎帮任小寒的父亲把她的东西收拾好,又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盒CD。也让她父亲代了回去。

      那是任小寒崇拜的一个明星的签名CD。尹莎莎放假的时候,在西单音像大世界排了一个下午的队,才帮她买到的。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竟然都不能亲手交给她了。

      送走任小寒的父亲回到宿舍,门还没有完全的关上,两行泪水不受控制般从尹莎莎的脸颊上滑下,顺着两腮的弧线在下颌处交汇,形成更大颗的泪滴。

      尹莎莎背靠着门一点点的下滑,最后无力的做在了地上,把头埋入了双腿之间。哭的更大声,也更伤心了。她狠狠的掐着大腿内侧最敏感的区域,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一痛之下醒来,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不知以这样的姿势坐了多久,身体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但她始终囚禁在悲伤的情绪中。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尹莎莎的手机铃声。

      是郑寻发来的短信:宝贝儿,一起吃晚饭吧,我在第二食堂等你。

      学校第二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爆满。简约的装修风格,味美价廉的食物,吸引了学校中大部分的学生。和另外几个食堂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尹莎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大厅的时候,郑寻早就找好了一个位置不错的地方等她。刚才那一场放声大哭,让她有一些体力透支,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嘿!我在这儿呢,过来呀!”郑寻看到尹莎莎后连忙叫她过来。

      尹莎莎坐下后一言不发,失神的望着桌面的一角发呆。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了躯壳一般。

      平时的尹莎莎虽然说不上是爱说爱笑的那一类,但也不是沉默寡言的那一类。至少在熟识的朋友面前,还是比较有话说的。

      郑寻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莎莎!你怎么了?”

      尹莎莎似乎没有听到郑寻的问话,像个石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肿胀的双眼流露出悲怆的神色。

      “莎莎!莎莎!”郑寻伸手去摇了摇尹莎莎。

      她这才慢慢的抬起头,目光一点点的移到了郑寻的脸上。目光相接的同时,潸然泪下。

      当尹莎莎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郑寻也是黯然失色,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

      郑寻知道任小寒在尹莎莎心中的分量,知道那个和她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突然的离开,会给她怎么的打击。很多时候,郑寻甚至会认为,她们那份友情就连自己都无法超越的。

      尽管郑寻绞尽脑汁的安慰着尹莎莎,但此时任凭什么样的话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失去挚友的那份痛苦,绝非是没有经历的人可以体会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

      “咣当”一个餐盘连同盘中的炒饭都打翻在了郑寻他们所在的桌子上,还有一部分溅到了尹莎莎的衣服上。白色的衬衫立刻浸出一片油渍。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连忙道歉。并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要去帮尹莎莎擦掉身上的污物。

      “大斌!是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呀”郑寻认出了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原来是尹莎莎另外一个室友的男朋友。和她的室友都是湖南人,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后来又一起考到了北京的大学。

      “哎呀!是你们,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脚下一滑就...对不起了!”王斌小心的把尹莎莎身上的米饭都捏了下来。

      整个过程尹莎莎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王斌一眼。

      王斌还以为是她生气了,又说道:“要不,衣服我帮你拿去洗好了。实在不行,我赔你一件行吗?”

      尹莎莎依旧是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王斌无助的转过头来,求救般的看向郑寻:“她怎么了?”

      “莎莎不是针对你,任小寒出了点事,她有点伤心”

      “任小寒出事了?”王斌瞪圆了他的小眼睛,焦急的追问道,“她怎么了?”

      “她...前几天病故了。”郑寻小心的说,最后又看了看尹莎莎。

      “怎么也死了!”王斌不可置信的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尹莎莎如受到了什么惊吓般突然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斌,几乎是和郑寻同时问出了一个字。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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