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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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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白第一眼见到王氏,从她身上看不到任何活着的感觉,她看起来就像是行尸走肉。
这个连续杀了三个人的女人,满身是血,头发散乱,被人强按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个疯子,可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宋念白清清楚楚的知道过去那些年王氏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是被逼出来的。
看过了王氏后,她又转头看向秦氏,秦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哪怕方才哭的再伤心,她头上的发丝都不见散乱。此时她也在垂眼看着这个刺杀了她相公的女人。
两个女人眼神没有丝毫交汇,就像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如果不是肖潇亲眼看到秦氏手下的婆子与王氏接触,恐怕没人会怀疑她们。
这两个有着完全不同人生的女人,是怎么站在一起的?
没人能解答她的疑惑。
赵文江的死清楚明白,凶手也被抓到了,所以衙门并未把他的尸首带走。
不过,王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家,这却是要查清楚的,所以捕快们从赵家带走了两个伺候王氏的婆子。
秦氏对于他们要带府上的人去衙门问话不见丝毫不悦,似乎很愿意配合。
凶手也抓了,正当宋念白打算提出告辞的时候,一个半大的小男孩儿从屋外跑了进来。
他直直地扑向秦氏的怀里,叫了一声,“娘。”
小男孩儿脸色有些苍白,他仰着脸看着秦氏,“娘,爹呢?他们说爹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赵文江的尸首依旧摆在榻上,但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白布,所以男孩儿进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秦氏摸了摸男孩儿的脸,垂着眼对儿子道:“是,你爹他被人杀了。”
男孩儿突然就愣住了,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秦氏抚摸着赵浩的头顶,有些歉意地朝着宋念白福了福身,“家中小儿不懂事,冲撞了大人。”
“不妨事,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她看了那男孩儿一眼,对秦氏道:“本官就先走了。”
“管家,替我送送大人。”
管家赶忙躬身应下,一路引着宋念白和众多捕快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刘捕头有些闷闷不乐,他升官发财的美梦飞走了。谁能想到王氏竟然会因为杀了赵大人而直接被赵家的护院抓到呢!
宋念白没注意到下属的情绪低落,她正在想心事。
回到衙门后,她叫住了刘捕头,“王氏便交给你审问,务必将她所犯下的三桩血案问得清楚明白,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本官为你是问!”
“属下明白。”刘捕头一个机灵,连忙点头。
她又把从赵家带回来的婆子交给了张捕头问话,问话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听着。
那两个婆子见县令大人一直盯着她们,都有些紧张,回话的时候也都磕磕巴巴。
不过她们倒是把王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家的事说清楚了。
“那位夫人是昨儿个一早来府上的,说是老爷的远房亲戚,夫人瞧着她可怜就把她留下了。”说完,那婆子嚷嚷,“大人明鉴,夫人根本不知道她是个杀人犯啊,不然断不敢收留她了。”
张捕头暗暗吸了口气,他听了两个婆子的话就有点发毛,王氏竟然和赵县丞扯上了关系。
难怪一开始县丞无视了所有的证据,非说王氏无罪呢。他可以保证,这俩人绝对不是什么远房亲戚,要知道赵县丞可是死在了王氏屋里的榻上,身上还没穿外袍,没听说哪个正经亲戚会在对方屋子里脱掉外衣的。
他忍不住看了眼宋念白,小声问,“大人,这段要写进去吗?”
宋念白瞥他一眼,“不写清楚了,将来本官将案子上报知府大人的时候,你来解释王氏为何会出现在赵家吗?”
张捕头瞬间没了动静。
这案子牵扯到三条人命,在整个凉州府都算是大案了,况且还死了一个县丞,知府大人肯定要过问的。
若是赵县丞还活着,他是断然不敢这么写的,但是谁让他死了呢。
张捕头把这段话写进两个婆子的口供里,又问,“你们老爷和王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一眼,“奴婢们也不清楚啊!”
张捕头满脸不耐烦,“是不是要送你们去牢里住几天才能清楚?”
他如何不懂,这些下人们最是会嚼舌根,但凡府里有个风吹草动,他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可能不清楚么?
那两个婆子也没见过多少世面,竟真的被吓住了,赶忙道:“奴婢们只是瞧见老爷昨日去了那人屋里,一直呆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期间还抬了水进去。”
“这么说,王氏之前就与赵县丞有了不正当关系?”
“应、应当是的。”
张捕头扯了扯嘴角,这个王氏可是做暗娼的,没看出来,他们这位县丞大人还真是不挑。
你说这县里又不是没有青楼,至于去找个暗娼么?连杀了两个人,还敢把人弄回府上去,这下好了吧,自己的命也送进去了。
宋念白在一旁站着,并没有插手张捕头的审问,一直到审问结束,两个婆子在口供上画押,她突然开口询问,“赵县丞只有一个儿子吗?”
两个婆子被她问的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大人这些年只有浩少爷一个儿子。”
“没有其他孩子?”宋念白又问了一遍。
“这……”婆子们对视了一眼。
“大人问话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样子,还不快说!”张捕头大声呵斥。
那两个婆子不敢再犹豫,赶忙道:“其实大人不久之前带回来了一位小少爷,说是叫赵淼,是二老爷的遗腹子。”
“二老爷?”
婆子们连连点头,“二老爷几前遭遇了意外,人没了。也不知道老爷是从哪里找来的淼少爷,但是淼少爷的容貌确实很像是赵家人。”
“那位淼少爷今年多大了?”
“五六岁的样子,具体老爷没说。”
“他是什么时候被带回来的?”
“就几日之前。”那婆子说了个日子,恰好是他们发现何田氏带着小孙子外出的那天。
宋念白陷入沉思,也就是说,何田氏把自己的小孙子给了赵文江?
不,她觉得以何田氏的德行,那很可能不是给,而是卖。
王氏知道这回事儿吗?她觉得王氏应当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去杀了何田氏。
那她杀了赵文江,会不会因为她知道了赵文江买走了她儿子?可是儿子成了赵家少爷,王氏难道不高兴吗?
“你们老爷对赵淼好吗?”她又问。
婆子点头,“老爷对淼少爷特别好,总是去看他,还陪着他吃饭。”
作为女人,宋念白这方面的敏感程度显然很高,她从两人的话里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老爷平时对你们家夫人生的少爷也这么亲近?”
婆子们同时摇了摇头。
“府上就没什么传言?”宋念白挑眉问。
一个婆子小声道:“大家都在怀疑,淼少爷是老爷亲生的。”
宋念白有点惊讶,她记得王氏的两个孩子都是借种生的,她本人肯定不会出去找男人,那就是何家母子促成的这事儿。
何家母子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直接找到赵文江头上?
她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些她所不知道的关系存在。
其中的很多疑问,大概只有王氏能给出解答了。
然而宋念白的这个希望最终破灭了,王氏在被抓住的当天晚上,在牢里自尽了。
她把自己的外衣搓成绳子,趁着后半夜狱卒都去睡觉,把自己吊死在了牢门上。
这个女人,杀人的时候干脆利落,死的时候也是一样。她的前半辈子浑浑噩噩任人摆布,临到最后竟然如此干脆,实在让人唏嘘。
王氏的死亡意味着案子的戛然而止,她是杀人凶手,她被抓到了,她死了。
案子似乎就这样完结了。
宋念白并没有对外大肆宣扬王氏是从赵府抓到的,她只是让衙役们贴了告示,让老百姓知道王氏已经伏诛。
老百姓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渠道能打听到消息,很快,王氏是从赵县丞府上抓到的这件事就传了出去,随后也有人说王氏是做暗娼的,赵县丞就是她的恩客。
还有人想的更多更深一点,他们联想到了一开始王氏案发时候,赵文江作为县丞接手了案子,一番调查之后竟然宣布王氏无罪,这明显就是要包庇啊!
要不是百姓请命,请动了县令大人重审此案,王氏岂不是要逃脱了?
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百姓们一下子转变了态度,包庇真凶,最后被凶手杀了,这分明就是活该!
赵文江经营了半辈子的好名声,在他死后荡然无存。
赵文江没了,但是赵氏家族还在,他们在桐杨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瞧不起过。
几个族老商量了一下,在赵文江出殡那日找上了秦氏。
赵文江的儿子年岁还小,现在府上只有秦氏一个人撑着,赵氏的不少人就动了心思。
要知道,赵文江他们这一支可是族里混的最好的,这些年积累的家业那是一大笔让人垂涎的财产。
赵家现在就剩下一个儿子,还没长大,族人可不是应当帮忙支撑着点嘛。
外面被请来的僧人正在念经超度,秦氏坐在厅里,赵氏族长连带着族老们全都在场。
族长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他早些年考上了童生,一直以读书人自居。
之前赵文江在桐杨县势大,赵家也借了不少的光,连着这些族人们也跟着风光了起来,很多人捧着他,让他自觉是个体面人了。
秦氏的目光扫过这一群人,“诸位长辈今日来找妾身,可是有什么事?”
族长咳了两声,先开口道:“最近外面风言风语不断,有不少人诋毁文江,连带着我赵家的名声也被败坏了。”
秦氏八风不动,听着他继续说。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治家不利引起的!若非你将王氏放进府中,文江如何会丧命!”
“是啊,文江侄儿死的不值。”一旁有人附和。
感觉到这些人责备的眼神,秦氏冷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赵家人是什么德行,早就已经不生气了。
她看向族长,问他,“那族长是什么意思?”
族长眼中精光闪烁,“我赵家的名声需要扭转,如今府上只有你一个妇人,浩儿还没成年,这般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族长想做什么呢?”
“文江和文海接连丧命,这一支没了撑门户的,需得从族内过继一人,撑起门户才好。”
族长话音落下,其他族老连连附和。
“不错,文江文海都没了,文江爹娘岂不是断了香火,合该给他们过继一个儿子。”
“是极是极,过继来之后不但能帮着支应门户,也能接下县丞之职,一举两得。”
看着这帮人恨不能现在就把赵文江的家产都拢到自己手里,秦氏冷笑了一声,“多谢族长美意,不过文江已经有了浩儿作为继承人,而不久前,他又将文海流落在外的孩子找了回来,我赵家两个儿郎,不需要别人来帮忙。”
“秦氏,你眼里可有我这个族长!”族长听到她的拒绝,当即怒呵一声,站起身愤愤地瞪着她。
其他人也是同样举动,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秦氏却丝毫不以为意,她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那抹冷笑,“我敬你你才是族长,我不敬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说完,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摔到了他脚下。
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族长,“怎么,赵文江活着的时候你在他面前像是一条狗,他死了你就敢来咬我?好让你知道,我秦家可不是好惹的!”
说完,秦氏朝门外高声喝道:“来人。”
立即有七八名家丁手持棍棒闯了进来,这些人同时开口,“夫人。”
“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秦氏,你敢!”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趁着文江过世就欺辱我赵氏族人!”那些人被家丁架着拖了出去,一边挣扎一边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