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朵滢然

16、最爱-以前15

　　录音师直直地盯着柯倩看了半天：“你怎么那么爱演呢？”

　　“林叔叔，我错了。”柯倩像一只突然泄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说，“我以为您会配合我演一出呢？哪承想您是一句词儿都不配合。”

　　录音师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他转向江芃芃：“你是倩倩的朋友，又是三哥和若南的朋友，以后也是我林暄禾的朋友……”

　　“好诶，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柯倩再一次端起啤酒杯，“来，走一个！”

　　不等江芃芃付诸行动，林暄禾已经拿走了柯倩手里的杯子。“你爸甩手掌柜，你妈心大装得下天地万物，一聚餐你就钻空子喝酒。今天我在这儿，不会让你得逞。”

　　柯倩哭笑不得：“您谁呀？不是我的家长还要管我！再说我早就成年了好吗？”

　　林暄禾看看夏炎川，使了个眼色。
　　“三哥，你催催老板，鲜榨桃汁该送来了。”

　　夏炎川会意，起身离开桌子：“我这就去。”

　　迟若南一把拽住他胳膊。
　　“我算是看明白了，嘴上说倩倩演戏，你俩这眉来眼去的才是演戏，压根儿没点饮料对吧？”

　　夏炎川快要绷不住笑了，林暄禾仍然是一张扑克脸。

　　迟若南不给他俩反驳的机会，直接找来相熟的服务生：“小田，果汁喝多了容易发胖，你给我们上一个大果盘。”

　　“果汁？”服务生愣了一下。

　　“不要果汁了，上果盘。”迟若南说，“不限水果品种，最好是冰镇过的，能解暑降温就行。”

　　机灵的服务生瞬间领悟迟若南话里的意思。他谁都没拆穿，按照迟若南的要求，很快送来用七八十年代风格大号搪瓷盘装的切块水果。

　　夏炎川说：“女士们先垫一垫，我和林老师去看看海鲜烤得怎么样了。”

　　迟若南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甲壳类动物多烤会儿，省得吃了不舒服。”

　　林暄禾离开桌子前，再三叮嘱柯倩：“别喝酒。”

　　“哦。”柯倩胡乱应了一声。她盯着搪瓷盘，蓦然抬头与江芃芃对视，眼中满是深意。“芃芃你看这个，多复古啊！”

　　江芃芃板起脸，拿眼神警告她，不准把搪瓷盘和老夏联系到一起。

　　迟若南递过来一只叉子。
　　“我刚说完三哥和小林，你俩怎么又开始眉来眼去了？”

　　江芃芃接过叉子，尝了一块脆甜的西瓜，继续用眼神警告柯倩别乱说话。

　　柯倩忍着没笑：“若南姐，我和芃芃经常这样。我们俩好得像一对连体婴，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儿。”

　　迟若南说：“羡慕你们这么腻乎的友谊。真的，我发自内心的羡慕。”

　　柯倩笑了。虽然在笑，神色间却有些伤感。
　　“我和芃芃认识十五年了，前九年是小学初中同学，后六年我俩异地。我爸我妈天天以戏台为家，我做梦都盼着芃芃在身边陪我——不过快了，胜利就在眼前，一转眼我俩离毕业只有一年时间，长相厮守的那一刻指日可待！”

　　江芃芃说：“倩倩买了房子，给我留了间卧室。她让我毕业来燕都找工作，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好啊！”迟若南擦擦眼角，一边感慨一边举起啤酒杯，“为你们的友谊干一杯！”

　　柯倩回头张望，没发现林暄禾的身影，转过头热情地和迟若南碰杯。杯子送至嘴边，她忽然撂下酒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迟若南不禁笑了：“你害怕小林？”

　　“是，也不是。”柯倩认真地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林叔叔为我的健康劳心劳力，我不能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江芃芃悬着的心悄悄回归原位。
　　柯倩因为失恋猛灌酒的场景没有发生，她的担忧变成了欣喜和宽慰。

　　为情所困只是暂时的。
　　倩倩向来乐观，一定能走出来！

　　“你想吃西瓜吗？”江芃芃切换话题。

　　“想吃，不过懒得吐籽。”柯倩顽皮地抱住江芃芃，转入耍赖模式，“芃芃，好芃芃，你帮我把西瓜籽去掉行吗？”

　　凝视着好朋友的侧脸，江芃芃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她拈起两根牙签，动作麻利地开展去籽操作。

　　五分钟不到，一碟“无籽西瓜”出现在了柯倩面前。

　　“吃吧，倩倩。”江芃芃浅笑，“吃完我再帮你变一盘出来。”

　　-

　　一顿烧烤吃得尽兴。

　　饭后，迟若南叫了代驾，林暄禾送柯倩回家。

　　夏炎川牢记江芃芃还没猜对第三次。路上，他几次想要问她，最后都忍住了没有开口。

　　尹苓的店在北五环边上，夏炎川的家也在附近。

　　如果不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江芃芃给出的答案，他肯定先送她回聆域工作室旁边的三居室休息，不会绕这么大老远。

　　江芃芃从上车后就保持着沉默。

　　夏炎川用惯的那个棉花白本色的帆布袋，被她抱在怀里，小心呵护。仿佛那个袋子有了生命——两根背带是两只耳朵，袋子主体是肚子，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瘪下去，像是小怪兽在呼吸。

　　“想过冬天，想冬眠。”

　　江芃芃突然冒出一句话，夏炎川听在耳中，平静的心突然潮水汹涌。

　　她低下头，定睛看了看脚上的棉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老夏，你买这双鞋的时候，跟老板说你想过冬天，你想体会冬眠的感觉。”

　　夏炎川深深吸气，停顿许久才问：“你怎么猜到的？”

　　“好多年前，广播电视报上有一篇采访，你对记者说过同样的话。你说你姓夏，但是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那时录音棚条件有限，没有安装空调，夏天进棚录音对你是一种煎熬。”

　　“是的，我说过。”

　　江芃芃稍抬起头，将帆布袋抱得更紧。

　　“老夏，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夏炎川握紧方向盘，尽可能忽视掌心的汗：“你说。”

　　“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云城，城市里冬天不下雪。离我老家不远处有座雪山，山顶长年积雪，可那不是我想看的风景。”江芃芃微微转身，直视夏炎川，“大四的寒假，我到燕都来，你带我去故宫赏雪，好吗？”

　　夏炎川点头：“好，一言为定。”

　　“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江芃芃说，“比如遥远的江省。它在我们国家最北边，到了冬天每天下雪，最适合冬眠。”

　　夏炎川转动方向盘，车从北五环出口下来，驶上辅路。

　　“我在江省北山林场有一套老房子，是我姥姥姥爷留给我的。”他缓声说，“假如你大四寒假不忙着做毕业设计，就到燕都来吧！故宫雪景不一定能看到，但北山的雪景随时恭候你。”

　　江芃芃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她抱紧帆布袋，没时间在乎声音颤不颤抖。

　　“老夏，我们说定了，燕都不下雪你就带我去北山看雪。”

　　紧接着，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威胁”夏炎川：“知道吗？我很凶的。你要是忘了这个约定，没有好果子吃！”

　　夏炎川边笑边说：“好的，芃芃，我马上把你的命令记在手机里。”

　　话音未落，他将车开向咫尺可见的商业区，跟着前面的车流驶进停车场。

　　停好车，夏炎川问：“你们明年一月几号放寒假？”

　　江芃芃回答：“按照惯例，一般都是一月十五号左右，考完期末考试就放假，偶尔也会因为春节的日期做做调整。”

　　“行，我先记下来。”夏炎川选中第二年一月十五日，设置了备忘提醒。

　　手机屏幕贴膜有点反光，江芃芃看不清他都写了什么。

　　编辑完成，夏炎川把手机拿给江芃芃过目。

　　“故宫，北山，赏雪。”他轻声问，“这样写行吗？”

　　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耳朵里的血流声也像面大鼓被人敲响。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处，震得江芃芃不得不紧靠着座椅靠背。

　　她抿抿嘴唇，努力说出自己的坚持：“老夏，你再加上四个字——我和芃芃。”

　　夏炎川看过来，目光如今晚的月色一般澄澈柔和。

　　他说：“好，我加上。”

　　收起手机，他让江芃芃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电影吗？”
　　商场顶楼的影城logo在夜幕中熠熠闪亮。

　　“不是。”夏炎川笑着打趣，“晚场只有动作片和怀旧片，而且不提供热毛巾。”

　　江芃芃也不生气。
　　她下了车，来到夏炎川身边。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猜吧，给你三次机会。”夏炎川说，“猜对猜错都没关系。”

　　江芃芃把怀里的帆布袋拎起来，展平布料的皱褶，快速背到肩头。

　　“我不要同款。你只能忍痛割爱了，老夏。”

　　霎时间，夏炎川惊讶地说不出话。他注视着江芃芃的脸，目不转睛。

　　“你怎么啦？还不夸夸福尔摩斯芃芃？”她拍拍帆布袋，指着商场楼层中间的位置，“你的袋子是小众品牌，全燕都只有两个地方能买到，这里是其中一个。”

　　夏炎川醒过神，眼中跃动着从未有过的神采。

　　“夸是远远不够的。”他锁好车门，走了几步又停下，拿起手机选场次选座位，“看电影哭鼻子不丢人，今天我陪你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