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朵滢然

12、最爱-以前11

　　家政阿姨做好晚饭，又给江芃芃包了饺子冻进冰箱。“这些是你明天的早饭，多吃点饺子，脚好得快。”

　　江芃芃后知后觉。
　　阿姨离开之后，她才意识到“饺”和“脚”同音，和“以形补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崴了脚，不会连脑子都受影响吧？
　　还有，隔了几天再见面竟然认不出老夏，这到底是脸盲症还是记忆力衰退……

　　“笃，笃，笃。”

　　敲门声中，偶尔夹杂着一声嘹亮的“汪”。

　　她单脚蹦着来到门口开门。

　　门开启的一刹那，悠悠正要往江芃芃身上扑，夏炎川紧紧拽住了牵引绳。不承想悠悠反应飞快，迅速转过去，抱紧夏炎川的腿，在他裤子上留下两块清晰的深色爪印。

　　夏炎川脸色变了。
　　“悠悠！”

　　“先进来，老夏。”江芃芃扶着门框把门开大，“裤子上的污垢，我有办法清理。”

　　说完，她单脚跳到一旁。

　　悠悠滋溜一下钻进房间，陌生的环境让它好奇。夏炎川没有松开牵引绳，只说一声“坐下”，悠悠回头，听话地坐在了鞋柜旁。

　　“有拖鞋吗？”夏炎川问。

　　“不用换鞋。”江芃芃摆摆手，“进来吧。”

　　“外面下雨了，我鞋底是湿的。”夏炎川伫立门口不动，“悠悠本来想跳进水坑里打滚，我把它抱怀里，避免了泥人泥狗的惨剧发生。”

　　江芃芃笑了：“地砖很好清理，踩几个脚印没关系的。”

　　夏炎川摇头：“你脚伤成这样，我不能增加你打扫卫生的工作量。家里有食品保鲜袋吗？我套在鞋上做个简易鞋套。”

　　江芃芃慢半拍的记忆力终于开始运转。

　　她说了句“老夏，稍等”，单脚蹦跳到靠墙而放的手提袋旁，翻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蹦回夏炎川面前，她说：“我大堂嫂担心我坐高铁脚会肿，特意给了我拖鞋让我换上。我完全把这事忘在脑后，今天才想起来。”

　　夏炎川接过拖鞋。
　　换鞋的时候，他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张报纸，垫在湿了鞋底的休闲鞋下面。

　　直起身体，他反手关好门，用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仔细擦拭门把手。
　　“忘了和记得的距离，很多时候有拉普拉塔河两岸之间那么宽。”察觉到江芃芃眼中的疑惑，他又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我在想你说的这条河在哪里。”江芃芃若有所思。

　　“今天先别纠结拉普拉塔河的位置，有空我带你去地理博物馆。”夏炎川看见桌上的饭菜，“芃芃，帮我加双筷子行吗？我也饿了。”

　　“好的！”江芃芃打了个响指，灵活地单脚蹦向碗柜。

　　“等一等——”夏炎川松开牵引绳，疾步走过去，“我洗个手，扶你回桌子那儿。”

　　江芃芃顿了顿，抓住他的胳膊。

　　隔着白衬衫的袖子，她明显感觉到夏炎川的体温。潮热的天气，最高温度36，他为什么还穿长袖衬衫？

　　“老夏，我跟你说件事。”

　　夏炎川抬眸：“你说。”

　　“我手是洗干净的。不过——”想起给悠悠洗两次澡那天夏炎川身上的黑色线头，江芃芃不禁有些犹豫，“蹦蹦跳跳运动量太大，我手心出汗，沾到你袖子上了。”

　　“我不介意。”夏炎川扶江芃芃坐下。

　　“汗渍会让白色布料变黄。”江芃芃说，“我教你一个小妙招，往汗渍上喷点高浓度酒精，然后等酒精自然挥发。这个方法，比涂洗衣液效果好。”

　　夏炎川点头：“我记住了。”

　　摆好碗筷，悠悠凑了过来，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离它最近的一盘手撕鸡，不停地摇尾巴。

　　“菜里有麻椒，你不能吃。我包包里有狗狗零食，牛肉条，你最爱吃的，我拿给你……”

　　“芃芃，不要去。”夏炎川摁住她的肩，扶她坐回椅子，“明天我送悠悠去宠物训练学校上课，教练提醒我，今晚只给它吃狗粮，而且别吃太饱。”

　　“好吧。”江芃芃脸颊飞红，“我知道了。”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离开桌子，来到悠悠跟前，摸摸它的小脑袋。
　　“我们悠悠明天就要上学了，一定要加油噢！”

　　悠悠楚楚可怜地回望，低低呜咽一声。

　　江芃芃席地而坐，搂住悠悠：“小可怜。长大了都要上学的，吃点苦没什么，学到真本事才是厉害的狗狗。”

　　悠悠仰起头，和江芃芃贴贴脸。

　　“老夏，不送悠悠去学校行不行？它关节不好，我怕它吃不消高强度训练。”

　　“每天训练两小时，强度适中，主要帮它矫正坏习惯。”夏炎川走上前，“地板凉，你起来吧。”

　　他伸手想要拉起江芃芃，却遭到了拒绝。

　　“正好我的脚需要冷敷，地砖的温度比冰袋舒服。”

　　夏炎川环顾四周，又去卫生间转了一圈。“你这里没有泡脚桶，我下单买一个。”

　　“别买，老夏。”江芃芃顺口说，“行李多了不好搬家。”说完，她暗叫不妙，连忙把话题又引到悠悠身上，“比起训练，我觉得养好悠悠的身体更重要。不喂它牛肉条，喂两颗钙片总可以吧？”

　　夏炎川眉头微蹙：“你不是和曹磊说这间公寓租到九月底吗？怎么回事，房东要提前收回房子？”

　　“磊哥什么事都跟你汇报……”

　　“我们吃饭聊天他随口说的。”夏炎川拿了椅垫，递给江芃芃，“既然你非要坐在地上，就垫着这个坐。本来就有脚伤，再着凉生病怎么办？”

　　“嗯。”江芃芃听话地坐好。

　　“说说吧，你新的住处找到了吗？”

　　“没呢。还没来得及找，就把脚崴了。休病假这三天，我上网看看房源，在聆域附近租个单间。”

　　夏炎川说：“你的实习工资不足以覆盖房租，生活开销又大，你会很辛苦。”

　　“没事的，我在苓姐店里兼职报酬很高。”江芃芃信心满满，“再说了，我来燕都不是为了赚钱。”

　　“哦？”夏炎川上身俯低，与江芃芃对视，“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想找一种独立自主的感觉。”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那会儿就业竞争没现在激烈，我从电影学院录音本科毕业，通过考试考进电影厂。我刚工作那年，译制片的热度还很高。一毕业我就被选中，为进口大片的男主角配音。当时真的是又兴奋又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

　　说到这里，夏炎川忽然收住了。

　　江芃芃来了兴趣：“老夏，你接着说啊，我爱听！”

　　“你在门外比划的那几个手势，是我第一部配音作品男主角的招牌动作。过去二十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你的声音和男主的形象完美适配！”江芃芃情不自禁，将自己做过的事和盘托出，“那部电影我看了快一百遍，光盘都被我盘出包浆了。旧电脑的DVD光驱修过八次，最后修电脑的师傅都哭了，他说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

　　夏炎川问：“他是找不到老款电脑配件愁哭的？”

　　“不是。”江芃芃抬起右手，拢在嘴边轻声说，“修电脑的师傅觉得我应该买个影视会员看蓝光，而不是像个稻草人守护稻田一样守着480P画质。”

　　“执着是好品质，但是对你的视力没好处。”

　　“你怎么知道我近视？”江芃芃好奇极了，“你发现我戴隐形眼镜吗？”

　　夏炎川蹲下，笑着揉揉悠悠的脑袋。
　　指尖恰好触碰到了江芃芃搁在悠悠头顶的手。

　　他没有立即拿开。凝视着江芃芃的眼睛，他说：“我也近视，三十多岁做了激光手术。虽然能看清，可是习惯没改。”

　　话音未落，他轻轻眯起眼睛。

　　“眼部肌肉的条件反射？”江芃芃恍然大悟。

　　“大概是吧。还有一种可能是你眼镜的度数不合适了，需要重新配镜。”夏炎川起身，回到桌旁。

　　“光顾着聊天，饭菜都凉了。”江芃芃单手撑地，由坐姿转换为单脚蹲，随即站直身体，“老夏，厨房里有微波炉，热饭的重任就交给你啦！”

　　夏炎川眉头舒展，惊讶又佩服。
　　“你刚才的动作怎么做到的？”

　　江芃芃嫣然一笑，反过来问他：“想学吗？”

　　“想。”

　　“马步扎够三年，你也能做到。”

　　夏炎川被她逗笑了：“别说三年，三天我都坚持不下去。”热好饭菜，他提及租房的话题，“芃芃，找房子的事先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了，老夏，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江芃芃说，“无论如何……”

　　夏炎川替她说完：“不想给老夏添麻烦。”

　　江芃芃红了脸：“磊哥真的是事无巨细地汇报啊！”

　　“我打算租下距离聆域两条街开外的一套三居，作为同事们吃饭和午休的据点。”夏炎川说，“你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可以先住下临时过渡。”

　　“老夏，我……”

　　“听我说完。茶水间改造厨房的建议很好，但是装修师傅说公司那间门面房的通风设计有问题，安装大功率烟机也没法排净油烟。我和磊子恺宜商量过，征得三居房东的同意，把做饭的地点改在了那里。有你坐镇，你的厨师朋友进进出出也方便一点。”

　　他温柔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这样安排，你不会不高兴吧？”

　　江芃芃慌忙低下头，掩饰夺眶欲出的泪水。

　　一包手帕纸来到她手边。
　　“生气了你就骂我，我随时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