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许楚辞》华灯初赏

6、玉簪辞青丝，少年辞相思（2）

　　林辞不喜欢冬天 ，不为别的，就因为太冷。但此时他前脚刚出门，沈凤岐就找上了门，想必她一定等了很久。
　　沈凤岐冻的打着寒颤，有点哭笑不得地说：“祖师奶的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啊。”“没关系的，”林辞忙摇头，“我理解丹祖母。她过生辰这么大的事，你作为她的得意门生，戏服当然不能儿戏。”
　　林辞这话说的没毛病，可在沈凤岐听来就是在自嘲，整句话里面透露出一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的气息。
　　“你现在是不是很烦我，就是看见我烦心，心里一股气？”沈凤岐突然上前一步，疑惑的问。林辞想说没有，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许久，他回道：“那个，我要去看我妈去了，你是我送你回去还是？”
　　沈凤岐弯了一下嘴角，道：“麻烦了。”

　　浮生楼并不在本市，沈凤岐与丹祖母是住在本市一家最高档的酒店，名为嘉苑。沈凤岐坐在副驾驶，关车门的时候道了句：“嘉苑酒店。”林辞有点儿想笑，他感觉现在自己已经有点出租车司机的感觉了，最后竟才发应过来，脱口而出：“嘉苑......”
　　我的天有钱人啊……
　　林辞看向沈凤岐，眼神里满是惊讶与赞许，不禁感慨她现在早已今非昔比。他上下打量着沈凤岐，这才有时间注意到她的打扮。
　　沈凤岐换上了现代的服装，跟午时所见的她穿衣风格完全不同。要说中午沈凤岐就是活脱脱从书里走出来的民国优伶，那现在就是一个身着普普通通，面容秀丽的女人。身穿白色毛衣，外面穿着一件深蓝色大衣，黑色的紧身长裤，将两条腿衬的又细又长。

　　“你还愿意给我做戏服吗？”车里很安静，沈凤岐的声音打破了氛围。说实话林辞是愿意的，到手的生意谁不做？但陈佳茗和梁梓默肯定不答应。他回道：“只怕丹祖母和我朋友不同意。”
　　“你同意就行。”沈凤岐看着他。
　　林辞听这话越品越熟悉，语气也似曾相识，这不就是魏佳佳嘛，这两人说话语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林辞无奈的笑了笑：“丹祖母的脾气呢，我领教过。我今天要是答应了，就免不了要再被丹老说教一番了。我脸皮是厚，但不带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三道我四的，您另请高明吧，比我们专业的公司有很多。”
　　沈凤岐不依不饶：“我就说实话了吧，初中的事我一直记得，我欠你一人情。你要说是举手之劳我也没法儿，但是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必须还的人情。陈佳茗女士我了解过，虽是新起之秀，但实力不可轻视，我也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
　　林辞竟然无法反驳，沈凤岐见势乘胜追击：“如果你怕说服不了陈佳茗女士，择日我会到贵公司拜访。这戏服，我只想让你们做。林辞，像我这种上赶着求合作的人不多，跟我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愧是羽黛优伶。
　　林辞现在拒绝，搞不好会给对方一种你嫌弃我的错觉，还会显得自己不识大体。他不知道说什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沈凤岐示意将车停在离酒店较远的地方，林辞会意。她开了车门，小声道：“再见。”
　　“那个，我想说，你穿的有点少，今年冬天冷，你多穿点。”林辞这话忍了一路了。这句话把沈凤岐逗笑了，她点头，挥了挥手，关上车门。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林辞将车开往病院。

　　每次进到病院里都会给林辞不一样的感觉。这次的感觉竟然是有点，温馨？
　　林辞跟路过的护士打了招呼，坐了电梯又走了几条走廊，来到刘敏的病房门前，却看见刘敏在哭，一旁的护工唐枫蹲在身旁安慰。
　　“......已经有线索了，林辞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相信不久过后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唐枫姐当然是在安慰。林辞是没有放弃过寻找，警方也的确追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实在是寥寥无几，现在就是连妹妹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林辞上一秒还表情复杂，下一秒便把嘴角向上扬起，打开了门进去。
　　“唐枫姐，”林辞微笑着说，“你先休息一下吧，等我按铃你再进来。”唐枫会意，就出去了，此时病房内就母子两人。
　　刘敏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林辞走近，道了一句：“妈，你现在在看什么呢？”
　　刘敏的眼神霎时又有光了，她激动的抓住林辞的肩膀，指着窗外，说道：“儿子你看，看那边，就大门外那排柳树下，是不是有个人在望向这？我告诉你那指定是你爸。好家伙，一出去上班就没影了，你说说是钱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
　　林辞一看，哪里有什么人，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妈，哪有什么人，你别开玩笑了，看不看电视？儿子给你挑个台，是看电视剧还是综艺？”林辞拿起遥控器，正要把摆在病床前面的电视打开，突然刘敏来了一句，“儿子，放学了该写作业了，你奶奶看着你多累啊，别让她操心，我不看什么电视。”
　　林辞的动作僵住了。

　　刘敏的病情又恶化了。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由于遭受刺激过大，导致记忆混淆。在刘敏的世界里，林远还在工地里干活，林辞和林书雯还在上学。但这种情况几个月前已经好了，现在不知怎么又复发了。
　　林辞放下遥控器，背对着刘敏发着呆。刘敏又从兜里掏出一条手链，缓缓道：“儿子啊，这是什么？”林辞回头。
　　这不是魏佳佳的手链还能是什么。
　　林辞望向门口的衣挂，自己的一件黑色大衣挂在那，想必是妈翻自己衣服了。自己是放在一个高档实木盒里，怎么只见手链？手链可以丢，但盒子不能丢啊。
　　“怎么不说话？这手链很贵的吧，是买给女朋友的吗？”刘敏在问。林辞回答道：“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要送谁的，妈你别多想了。”
　　“我多想？儿子你还学会顶嘴了。你才多大，不准早恋。这手链看着挺贵的，你把它退回去，有那钱干点什么不好。”刘敏将手链递给林辞，林辞接过。
　　看着那手链，林辞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温柔的脸，耳边又响起了她说过的话：“冬天到了，秋天的种种不甘，该放下了。”
　　虽然林辞觉得魏佳佳这个人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是这话说的没毛病，是该放下了。
　　换个角度想，如果没有她，林辞怎么会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没用，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他呢。

　　次日，沈凤岐果然遵守约定，独自一人来了菲尔瑞。林辞出去迎接，但那俩人好像并不怎么欢迎。
　　林辞将沈凤岐领进了陈佳茗的办公室。
　　虽然陈佳茗平时有些大大咧咧，但事儿还是会办的。和林辞眼神交流后，就算心里百般不情愿，但还是给沈凤岐泡了壶热茶。
　　“沈小姐，天也挺冷的，喝完这杯茶，就请......”回去两字还没说出，就被林辞的眼神吓了回去。陈佳茗尴尬的笑着，道，“就请再喝一杯。”
　　“我知道，那天丹祖母的话，说的有点冲，可能让你们听的不愉快。但我和丹祖母是两个人，话不是我让她说的，那戏服也是我穿，决定权在我，其次是丹祖母。”
　　三人皆无声。
　　沈凤岐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手心里捂手，接着道：“我为什么会坚持要和你们合作？一是我欠林辞一人情，二是，”她看着陈佳茗，“我很喜欢你的设计。在你刚大学毕业时，参加过华裳奖，并获得了最佳新人奖的荣誉。你的参赛作品‘披繁舞梦’，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不过，现在那件礼服它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那件礼服对你应该很重要，要不然我都想把那件礼服买下来。”
　　林辞诧异，身旁的梁梓默也一脸疑惑。披繁舞梦？那是什么，佳茗从来没跟他们讲过。
　　陈佳茗蹬大了双眼，这女人连披繁舞梦都知道，要不然就是动用人脉调查过自己，要不然就是真的一直在关注自己。但是自己有什么可以让羽黛优伶关注的资本呢？
　　“你......为何知道那件礼服？”陈佳茗皱起眉头。沈凤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看陈佳茗忘我的盯着自己，忍不住一笑，添满茶，继续放在手心上捂手，道：“那几届华裳奖丹祖母都在场，还给你的作品投了至关重要的一票。不过她老人家真是忙人忘事多，竟是把你给忘了。你应该也把她忘了吧，她这些年老了许多，脾气也变了许多……”
　　至关重要的一票？两人都姓丹，莫非是......
　　丹华纱？
　　“丹祖母，就是，就是丹华纱前辈？！”陈佳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如果是真的，这变化未免也有点太大了吧。丹祖母咄咄逼人的神情还在陈佳茗的脑海里闪现，她怎么也不能把记忆里那个温润而雅的丹华纱和丹祖母结合在一起。
　　“丹祖母这几年来确实变了很多。老伴离世，弟子另拜他师......但是为何对林辞说话带着刺，我昨天也与丹祖母挑明。她与我说，她以为是林辞看中了我的......名气，
　　用帮我解过围为由，让我穿你们设计的戏服，钱不仅赚到手了，还可以给你们的公司宣传......其实，我也觉得丹祖母想的有点的多。”
　　林辞无奈的笑了笑。陈家茗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小声道：“那合同，现在签还是......”“现在吧，丹祖母同意了，她也知道你是当年那个在获奖舞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佳茗了。”沈凤岐接过笔，在纸上签上了字，笑着说。陈佳茗也不好意思的笑着。
　　“难道只有我还不喜欢那老太太？算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梁梓默撇着嘴，小声嘀咕着。

　　接下来的十几天，经过陈佳茗几夜没合眼的设计戏服，林辞寻找布料公司，三人与版师协商打版细节，与样衣工讨论戏服上的工艺细节，戏服已经即将诞生了。
　　当然，楚绣马上回来了，那小家伙还能帮三人锦上再添点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