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猫》流凰千度

12、药引，百年谋划

　　尽管舒雁城的天和地发生了异象，可时辰依然是正常的时辰。
　　城主舒雁完人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听说是祭司有要事要商议，舒雁完人起床更衣，快速带人前往养心室。

　　舒雁完人到的时候，祭司独自一人，正亲手在为院中的一棵桃树修枝剪叶。

　　舒雁完人让人候在院外，只身走进院内，问：“祭司，这是......？”

　　祭司知道城主指的是什么，咔嚓剪下两根细枝，苍老的声音无甚起伏：“是异变。恭贺城主，最重要的药引子终于现世，破了本座专为引它出来的术法。”

　　舒雁完人闻言一震，困倦顿消，露出狂喜的表情：“当真？”

　　一根根细枝从桃树上剪落，转眼间好好一棵树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
　　祭司转过身面向城主：“本座何时妄言过。”

　　“那是，那是，祭司不仅从不妄言，还从不出错。”舒雁完人喜上眉梢，呼吸都变得粗重。

　　大半个月前，祭司说迎来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只需施展术法降雪一个月，就极有可能引出炼就成仙丹药里最重要的那味药引。

　　在一年里最好的开春时节降下一个月的雪，对舒雁城的百姓无疑是重创，但，为了这一句虚无缥缈的“有可能”，年迈的舒雁完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下来。

　　没想到才过去半个月，药引子就出现了！
　　舒雁完人难掩心中的狂热：“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舒雁家等啊找啊，一代一代孜孜不倦，几百年了，最重要的那味药引子终于在我手上找到了！”

　　祭司见他得意忘形，提醒道：“眼下药引虽已现世，但还并未被捉到。”

　　“不是说药引子刚现世时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吗，它跑不了的，再说有祭司在，一定十拿九稳。”
　　舒雁完人走到祭司跟前，激动地想要去拍他的肩膀，一抬起手触及到他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僵硬惨白的脸，以及空洞深黑如两个窟窿洞似的眼睛，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轻咳了两下，说：
　　“我已老了，寿元将尽，本不再抱有幻想，只期待成贤将来能找到，没想到上天还是厚爱我的啊，赶在我死前放出了药引子！”

　　“城主悲观了，本座来到舒雁城时便承诺过，会助舒雁一脉成仙。”祭司冷冷道。

　　舒雁完人立刻点头补充道：“那当然，这都多亏了祭司法力高强，这些年一直为我舒雁家尽心尽力。”

　　祭司：“自这里改姓叫了舒雁，几百年来，已经很好地养成了憎猫厌猫的风气，舒雁城里几乎无猫，即便有也很快就被收拾干净。现在只需放出消息，说城里出现了猫妖，正是因为猫妖作祟才引发天气异象，虽然本座暂时将它压制，但若不尽快将它找出来，更糟糕的异象很快还会出现祸乱舒雁城。”

　　舒雁完人笑了：“没错，先祖们筹划了几百年，代代孜孜不倦，为的就是这一天。药引子是不会被区区凡人打死的，最后能被活着送上来的那只猫，一定就是药引子。”

　　舒雁完人与祭司在院中坐下，细细地进行了一番商议。
　　完事后舒雁完人满意地召集官员，分发任命，让他们立刻马上火速去办。
　　同时，又让人去把他唯一的宝贝儿子舒雁成贤找来。

　　但是很快，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舒雁完人便得知了一个让他悲痛欲绝的噩耗——舒雁成贤没了。

　　接到通报，舒雁完人亲临神庙，一进荒苑，认出儿子的衣服，登时只觉天旋地转，扑倒在儿子的衣物上，颤抖地去摸地面已经干涸的血迹。

　　舒雁一脉代代单传，到了舒雁完人这一代，更是老来得子，宝贝的不行，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种宠爱厚望于一身。
　　现在，儿子没了？没的连尸体都不剩？
　　舒雁完人悲恸又暴怒，把神庙里所有的神官下人集合过来一一质问。

　　这些人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夜里他们或睡或值班，一切都好好的，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他们也都懵着呢，就算问破了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没用的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舒雁完人抱着儿子的衣物，年近半百的岁数，不顾颜面地嚎啕大哭。

　　神庙里神官连同下人守卫一百多号人，全都被当场处死，给舒雁成贤做了陪葬。

　　这才两日，神庙又一次尸首成堆，再次沦为人间地狱。

　　柔和的春风中充斥着血腥味道，祭司的八抬大轿抬进了神庙。

　　八抬大轿停在荒苑外一处干净地界，轿子放下来后，马夫们暗中较劲争抢，最先抢到轿门位置的人虔诚地匍匐跪地，好让祭司大人脚踩着他的脊背下地。

　　祭司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恸哭的城主，告知了他一个人名：“梅怀星。”

　　舒雁完人怔怔抬头，仍在痛哭不止。

　　“没出息的老东西。”祭司声若寒霜：“本座查到少城主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叫梅怀星。”

　　舒雁完人一瞬间止了哭，血红着眼睛搓牙：“是这个叫梅怀星的畜生杀了我儿？”

　　祭司才不在意人是不是梅怀星杀的，冷冷道：“本座只知道当时神庙里除了死人就是昏厥过去的人，而梅怀星却是唯一一个好端端清醒走出神庙的人。”

　　舒雁完人暴跳如雷：“去！都去给我把梅怀星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侍从们如获大赦，舒了一口气领命要溜。

　　祭司没有阻拦舒雁完人，虽然他被丧子之痛折磨地失去理智，但，梅怀星这个人，确实要捉，而且刻不容缓。

　　梅怀星那个人，祭司见过一面，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绝不可能躲过药引觉醒时的爆发。

　　祭司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黑几乎弥漫布满整个眼眶。

　　当时药引极有可能是在梅怀星手上。若是让梅怀星先一步得到药引可就不好了。

　　***

　　余弃并没有背着梅怀星找去医馆。

　　梅怀星的恶化超人预料，再背着他走只会加重他的痛苦，甚至压根撑不到医馆。

　　余弃犹豫一二，在一条小巷内将他放了下来。

　　梅怀星靠着墙壁，睁眼看向余弃，但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努力蠕动嘴巴，想最后向余弃交代些什么，却字不成音，再无法说出什么。

　　余弃有些烦躁。
　　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了吗？

　　小橘猫又从余弃怀里探出头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仰起来看了看余弃，又低下来，看了看梅怀星。

　　“别闹，现在乖点。”余弃摸了摸柔软的小家伙，心情依然沉重。

　　不等余弃伸手去摁，小橘猫乖巧自觉地把脑袋往回缩，只是快要完全缩回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出其不意，抓开衣襟一整个跳了下来。

　　余弃一惊：“？！”
　　好嘛，还会假动作了？

　　小橘猫这一跳，跳到了梅怀星的肚子上，梅怀星二度受创，哇地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涣散的眼睛都直了，凄惨可怜地望着余弃，进行无声地控诉。

　　余弃：“.........”
　　有目共睹，确实是猫先动的脚。
　　即便偏爱小橘猫，对着一个快死的人，余弃也不太能说得出口让他大人大量别跟猫计较。

　　余弃弯下腰，正要把小橘猫捡回来，却见它踩着梅怀星站了起来。

　　小橘猫两只前爪搭上梅怀星的肩膀，把脑袋凑上梅怀星的额头，抵了上去。

　　“？？？”余弃眼皮一跳，愣在当场。

　　他清晰地看见，小橘猫和梅怀星额头相抵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绿光。

　　绿光从小橘猫的额心一点点送到梅怀星的额心，随着光芒的递进，梅怀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生气，沉重的呼吸变轻了，涣散的瞳孔聚焦了，又过了会儿，嘴里溢出的黑血也停了。

　　小橘猫在救治梅怀星。
　　效果立竿见影。

　　余弃沉默地看着眼前神奇的景象。
　　他也拥有治愈能力，但和小橘猫不同，他的治愈能力对人无效，只对动物植物有效，而且治愈效果微弱，需要细水长流才能体现出来。

　　这下余弃知道为什么差点被金钱豹打死的小橘猫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到那种程度了。
　　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是它本身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看来，第二次是你救的我......”余弃喃喃低语。

　　自己被通天火尺火葬成炭了都能救活，复活后焕然一新，生龙活虎地如同被强化了一般，看来小橘猫的本事比法器还要厉害。

　　但是有一点余弃没想明白。

　　如果小橘猫有这么强的本事，为什么不在潜进神庙的当夜把它自己完全治好？
　　当夜它只治好了断腿和部分外伤，内伤没完全好，牙也仍然是碎的。
　　是力量不足吗？
　　那为什么在自己被火化后，它的力量突然变强了？

　　余弃默默看着正在救治梅怀星的小橘猫，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想。

　　当绿光消失后，小橘猫身体一歪，脱力般从梅怀星身上倒了下去。

　　余弃一惊，连忙去接。
　　就在这时，他愕然发现，倒下去的小橘猫，投在地上的影子居然不是猫的形状，而是......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