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血契，万物复生 ...
-
“奶奶的，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么快就又撞见了。”金钱豹率领一行人找来后院。他死死盯住阴影里的余弃，凶恶地一招手：“大半夜的擅闯神庙禁地，给我把他拿下！”
“是！”
随着一声令下，金钱豹带来的人手乌拉一下上前往雪里扑。
小橘猫也刷拉一下跳上余弃的胳膊，迅速地往他怀里钻。
它是个聪明猫，知道这时要躲起来。
可有一人看见了它蓬松的大尾巴。
那人睁大了眼睛，不确定道：“豹爷，看见个东西，好像是猫？”
金钱豹闻言稍微意外了一下：“是那个小畜生？它居然还活着？”
金钱豹的话无疑是坐实了有猫。
众人炸开了。
有人下意识就想往回跑。
金钱豹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谁敢跑我剁了谁的脑袋！快去把猫宰了！把人拿下！”
于是没人敢跑了。
众人硬着头皮靠近余弃，准备连人带猫一起端了。
他们想的很简单，觉得就算不出手，估计再过一会儿这人也得冻死在雪里。
毕竟有哪个正常人能在这么深的雪里待这么久？
余弃冷冷看着一支支火把向自己接近，心说来得正好，正冻得要死，这就有人雪中送炭来了。
余弃把小橘猫塞进兜袋揣好。
小橘猫也配合，一进去就抓紧了夹袄，连根毛都不露出来，乖巧地窝着不动。
一行人淌雪而来。他们走的是余弃开出来的道，即便如此，衣服鞋子蹭在雪上，也马上就濡湿了。寒意沁入骨髓，跟小刀一片片拉肉似的刺进皮肤。
他们尚且如此，实在想象不出来余弃一人怎么走出那么远的？
魔鬼的意志吗？
还是邪祟恶猫的加持？
惊疑不定中，他们看见余弃反向朝他们走来了，他在一片阴影中抬高了下巴，伸手将伸手的黑裘给解开脱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自暴自弃不要命了吗？
在众人的震惊中，那件黑裘被余弃卷起，向前一扔。
沉重的黑裘在半空展开，其上的雪水弹珠一样弹射而出，最前面的人躲闪不及，被黑裘盖了个正着，四仰八叉地向后仰倒。随着他的后仰，紧随他身后的人也被推得往后倒，身后的身后人也是。于是在一片哎呀哎呦声中，他们一个个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下了。
余弃走到他们脚下，一手拿起一支火把。可惜的是，火把在雪上滚了一圈，刚被他捡起时便熄灭了。他连半点余温都没来得及感受到。这还真是残忍。
而面对眼前的一幕，金钱豹简直气急败坏：他娘的人家甩一件衣服就把十个兵给放倒了！？
“蠢货！谁让你们挨着站成一排了！不会分散吗！”金钱豹捏着拳头上前，抽出背后的钢刀，随机给了地上一个倒霉蛋一刀。
温热的鲜血渗进雪里，倒霉蛋像熄灭的火把一样，立即没了温度。
余弃知道金钱豹不可能放过自己，在那一抹脆弱的猩红里，他心中的绝望、烦躁，以及这些天缠绕的各种负面情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冲进四肢百骸。
沸腾的戾气点燃了他的身体，他甚至已经察觉不到寒冷了。
他想要杀人。
字面意义上的，想要杀人。
手里两根熄灭了的火把对准金钱豹面门投掷而来，金钱豹歪了歪嘴，不屑地弯腰躲了过去。
他可不是这群没用的蠢蛋，别以为愚蠢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乱扔东西就能伤到他。
然而耳边响起了这些蠢蛋们的吸气声？
还没来得及直起身，金钱豹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然后，他看见了眼前的地上多了两条宽大的裤腿，紧接着，其中一条腿抬起了膝盖，他的下颚传来钻心的痛，连同脑袋里面都在嗡嗡作响。
“？？？”一瞬间金钱豹有些茫然？
这个人？难不成会飞？？
交锋中，一瞬间的茫然便已是破绽。
余弃将金钱豹踢翻在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他穿得还是上个世界的登山鞋，鞋底凹凸的铆钉一颗颗碾在金钱豹脸上，鞋底污秽的碎雪涌进了他的七窍。
金钱豹暴怒！
如果说上一次交锋时的下风是轻敌所致，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这人的功夫不一般，特意带了人手一起过来，也明明做好了防范！
可是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时更强了？！
在众多下属面前被人拿鞋底踩着脸，金钱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额上青筋直跳，猛地挥舞起手臂，捏住余弃的小腿，要将他一把掀开。
可余弃已俯身而下。
带着那把形状奇古的刀。
黑色的刀在黑空中闪过怪异的光华，锋利得简直离谱，轻而易举割开了护甲。
鲜血溅射！
金钱豹眼前一黑，看着自己的半截胳膊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余弃把脚从他脸上抬了起来，移到鲜血潺流的断臂处，狠狠踩下！
金钱豹断臂时的哀嚎戛然而止，张着大嘴无声痛呼，险些昏厥过去。
就在金钱豹以为自己会昏厥的时候，他的另一条胳膊也传来了剧痛。他一下子仰起了身躯，眼睛瞪大极限，眼睁睁看着自己另外半条胳膊也飞了出去！
然后是右腿！
不过喘息的须臾，他已猝不及防丢掉了两条胳膊和一条腿！
疼痛铺天盖地，已分不清哪里更疼，此刻金钱豹心中只剩下恐惧，他惊恐地盯着头顶握刀的青年，被他眼中骇然的杀意惊得失声尖叫！
余弃一脚将他踹了下去，踩住他的头颅将其踏进冰冷雪里。
跟着金钱豹过来的手下全都惊呆了，眦目欲裂，心头大骇，惊恐程度估计没比金钱豹少多少。
但无一人敢上前，无一人敢发声，寂静的荒苑中，唯有风声呼啸，所有人傻傻地定在原地。
余弃将短刀插进雪地扭了一圈，洗干净刀身上的血迹后缓缓起身，抬起头，视线扫向众人。
众人同时向后退去，慌乱地退至小苑门口。
借着身后人的火把，终于看清余弃长相。
他们又为之一震。
一个，身陷深雪中的，满身血污的，恐怖的，美貌惊人的......疯子？
他们听到疯子冰冷的声音：“你断它三条腿，我废你三条腿，很公平。”
一瞬间比寒冷更加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身后，他们觉得魂都要吓得逃离躯体了。
连少城主带着人过来了都毫无察觉。
少城主的脸黑得像一口锅。
任谁在跟新看上的美色调情说爱，正打算深一步交流感情时，被屁滚尿流的废物属下哭丧一样喊着出事了打断，心情都不会太好吧。
少城主原本不想过来，但新看上的美色非要他过来瞧瞧。
一过来，看到一群蠢货直愣愣地站着，连火把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少城主愠怒道：“怎么都跟中了邪一样？金钱豹呢！滚出来！”
金钱豹怕是没法滚出来了......
众人从威慑和恍惚中回过神，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
“少、少城主......”
“真都中邪了？”少城主伸手给离得近的几人一人一下，然后夺过身后一支火把，向前一步，对着奇怪站立在雪地里的人照去：“发生什——”
少城主的话生生断成半截咽进了嘴里。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余弃脚底下踩着的不知死活的金钱豹，他的眼睛全然停在余弃脸上，眼眸亮得吓人，连眉峰都颤了一下。
“冷吗？”少城主声音突然温柔：“怎么身上这么脏？我带你去洗洗？”
脑残吧这人。
这是发现凶案现场该有的反应吗？
余弃瞥了他一眼，艰难地说：“......洗你个锤子。”
翻滚在血液里的杀意和凶戾还没有平复，迎着刺骨的风，看着眼前如此多的人，余弃将手中短刀握得很紧。
“好啊，就洗我的锤子，慢慢地洗。”少城主点了点头，声线里透着让人恶寒的黏腻欣喜。
“.........”余弃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还是想砍人。
忽然，少城主注意到余弃胸前的微微鼓起，他有点疑惑：“你是男是女？”
莫非是又男又女？这么刺激？
这时终于有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高喊着禀报说：““是猫！少城主！那是猫！那人衣服里面藏了猫！”
“猫？”少城主脸色骤变。
“猫”这个字，在舒雁城，尤其是在城主府，可谓是禁忌中的禁忌。
少城主望向余弃的眼神变了又变，说话的语气渐渐变得正常，充满遗憾惋惜地说：“大半夜擅闯神庙禁地，我当是哪里走丢的落魄美人，不想是跟猫有染的邪祟。”
原来是会好好说话的啊。
余弃觉得被荼毒的耳朵得到了解放。
空气里的氛围开始变得紧绷，众人聚集拥护在少城主的身后，严以待阵，等候他的发令。
“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可以接受疼爱，有一种美丽生来就是危险，一经发现就该被毁灭，那就是，一切有可能威胁到舒雁城的东西。所以，很遗憾，即便你是个罕见的美人，我也只能在这里毁了你了。”少城主情意绵绵地说着残酷的话：“烧了他。”
随着少城主话音落下，几十道金属声铿锵摩擦，所有人都抽出佩戴的武器，摆好攻击的姿势，气氛已至空前严峻。
而少城主却挥挥手，说：“都退开，凡人怎么会是邪祟的对手。”
于是一双双眼睛在余弃和少城主之间转来转去，众人保持着姿势，慢慢退开几步。
余弃提着短刀，冷眼注意着少城主的一举一动。
在他怀中的小橘猫似乎也感到不安，躁动地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鸣。
少城主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像尺子一样的东西：“法器，吞天火尺，可烧尽一切邪祟之物。”
“灰飞烟灭吧，美人。”少城主将乳白的吞天火尺举起，尺端朝着余弃所在位置，轻轻一点。
话落，乳白的尺身上红芒乍现，火势像蛇一样从尺端射了出去，一瞬间整座小苑都被照亮，除了手持火尺的少城主，所有已经后退的众人都被强大的后坐力击退到三尺以外！
余弃瞳孔骤缩！
这一刻他总算相信了这特么的确是个修仙画风的世界！
凡人怎么会是邪祟的对手。
最起码少城主这句话没有说错。
当火蛇将自己吞噬时，余弃脑子里想的居然是：梅怀星的寻仙台果然是坏的吧！？
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失之前，余弃看见同样卷满火焰的小橘猫从自己胸口跳了出来。
“... ... ...”
火蛇烧掉了一切，美人变成了一具冒着黑烟黑漆漆的人形轮廓，轰地倒在了雪地上。
少城主很是痛心地吹灭通天火尺，等着它变回乳白色后再收起来。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下胭脂俗粉了。”
梅怀星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他亲眼目睹了少城主拿出一样法器把余弃烧没了。
血气窜到头顶，梅怀星推开地上爬起来要拦他的人，三两步冲到少城主跟前，揪住他的衣领，不敢置信地朝他吼：“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没想到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温和美人居然会发脾气大吼大叫，少城主新奇地看着他：“干了什么？当然是烧除邪祟。”
“谁是邪祟......”梅怀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他的寻仙台不会出错，那人分明，分明是......
忽然，梅怀星不动了。
因为他发现寻仙台上的点仙还在转动，从指着余弃的地方，转到了另一个边上。
梅怀星诧异地顺着点仙看去。
看见了一只卷在火焰里的绿眼小猫。
梅怀星身形摇晃了两下，抱着寻仙台大为震撼：“什......难道、难道说......”点仙从一开始，点的就是这只猫，而不是那个人？
少城主也看见了这只猫。
“没烧死这个邪祟？”少城主骇然色变，一把推开梅怀星，将通天火尺对准满身火焰的猫。
通天火尺的火裹在小橘猫周身，没有伤及到它一分一毫，也没有融化它身下的半点雪地，而是就这么诡异地裹在它的长毛之外。火焰里，小猫脸上绿色的双瞳明灭闪烁，明明只有小小的一只，此刻却让人异常恐惧。
小橘猫盯着少城主的方向看了两眼，不管不顾地重新奔到了余弃身上。
余弃的尸体十分可怖凄惨。
小橘猫蹲坐在他胸口，徐徐上升的黑烟从它身上穿过。
所有人呼吸都停止了，惊魂不定地望着这只猫，不知所措。
因为紧张，少城主居然没有催动成功通天火尺。
坐在余弃胸口的小橘猫低下脑袋，拱进这具已经炭化焦黑的尸体脖颈，张开嘴，用满口残缺的碎牙咬开了他的喉咙！
血液从余弃的脖颈里流了出来。
恐怖如斯的高温之下，余弃在一息之内就被烤成了焦炭，而他身体里的血液却不可思议的没有蒸发完。
小橘猫的嘴里也流下了血。
它的血滴下，滴到了余弃的血里。一人一猫的血融和到了一起，慢慢变成一条鲜红的血线，从焦黑的身躯上流过，渗进身躯底下的雪地，逐渐被吞噬不见。
与此同时，小橘猫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
除了口腔，它毫发无损。
少城主惊愕恐惧又恼火，手都在发抖，反复试了好几次，他终于再一次催动成功了通天火尺。
凶猛的火蛇再一次暴射而出！
对着小橘猫和余弃尸体所在。
就在这时，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倒在雪地里冒着烟的焦黑尸体竟然直挺挺立了起来！
少城主：“！！！”
梅怀星：“！！！”
梅怀星手上寻仙台的青铜勺柄不受控制地疯狂转动，速度之快，勺柄近乎都要化成无数道青铜色的残影。
点仙寻仙点仙，修为越高转的越快，但快成这样......梅怀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他甚至要端不住暴走的寻仙台了！
一道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巨大光波，以余弃和它肩膀上的小橘猫为中心，轰然向四周散去。
轰！
仿佛天轰地裂！
整座舒雁城为之震颤！
牢牢抱着寻仙台的梅怀星双脚离地，清晰地发现自己飞上了天——啊不，是被什么东西轰上了天......
梅怀星脑海中有一刹那的茫然，还不待做出什么思考，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哇地一下吐出带有内脏碎屑的鲜血。
差点死了。
梅怀星头晕目眩，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知在地上瘫了多久，眼前冒着的金光慢慢散开，视线隐约恢复清明，梅怀星顽强地撑起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
然后，他像石化了一样僵硬，看见了此生再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天光亮了。
一人高的深雪化了。
荒废颓败的小苑里，那些本该被暴雪压塌压死的树木花草，全都不讲道理地伸展着枝丫，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地怒放生长着。
凛冬已去，万物复生。
而在这突如其来的诡谲生机中，同时存在着另一种极为恐怖无法被忽视的死气。
在梅怀星周围，除了他自己，没剩下一个活人。
除了梅怀星，其余包括少城主在内的所有人，他们的身体全都碎成了渣渣，此刻正像灰烟一样飘向空中，一点一点被风化消散......
万物生，可又万物死。
梅怀星头痛欲裂，身心俱疲，茫然地盯了一会儿满地的衣服和血迹，再也无法支撑，张开双臂向后倒去。
就在梅怀星的脑袋又要与大地亲密接触时，一双手及时地托住了他。
已经被梅怀星记住了的清冽声线，在他身后一边咳嗽一边疑惑：“草？发生了什么？”
梅怀星倏然睁大眼睛。
草，你问我？
我他喵问谁！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血契，万物复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