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颜策》北半格

4、拒绝联姻

　　“皇上有旨，宣~飒北国公主辜楚玥觐见——！”

　　极具穿透力的尖细嗓音自太和大殿门外驰啸而来，响亮非常，足够让于太和殿一重宫门外等候之人听得真切。

　　木兮颜有些飘远的神思被这细响一声拉回，端扣于身前的双手不由攥紧。

　　东凌偏南，冬日大雪虽不及飒北那般饕虐且时长，但也着着实实盖了较厚一层。

　　天地银装素裹下，她那一袭红装就显得格外亮眼。

　　这一月来，她几乎熟练了辜楚玥的角色，只是不带辜楚玥的骄纵和阴戾，让念夏拂冬等近侍之人有些犯疑，不过倒也没露破绽。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血眸之症，一旦犯作，天地血红必会彻底败露自己！

　　所以……寻找独本医书《元琞医典》的步伐得加快了……

　　“公主，此次两国联姻，事关国祚，但据说那六皇子一直心有不愿，若待会儿在大殿遇其微词，恐需公主权且忍一忍。”

　　送亲使臣邱贺扬小声叮嘱。

　　公主自小深得皇上宠爱，在飒北时也是个骄纵的主，容不得旁人说一丁点不是，如今到了东凌，再不比在自家宫中，还须得事事谨慎才好。

　　木兮颜听着，也点了头，未作多言，迈步踏入宫门，直往太和殿行去。

　　念夏、拂冬两婢女左右相侍，使臣邱贺扬于身后跟着，再有两个侍从相随。

　　木兮颜自小长在寒邪山，从未入过皇宫这等权贵云集之地，尽管早已做好心里准备，然一路走来，还是被东凌皇宫的恢宏大气所震撼！

　　此时踏进太和殿，光影琉璃，处处金碧辉煌，简直亮了她的眼。

　　不过转瞬，便是被这殿内肃穆威严的气氛给压住了。

　　正前方龙椅之上，一袭明黄色龙袍加身的东陵皇帝威严端坐，目光直视过来。

　　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但其眉目间的冷峻、眸光里的犀利，让这帝王威仪自成一股无形压力，似有迫视天地、洞穿人心之能。

　　大殿左右两侧，文武百官亦是纷纷掉头看来。

　　木兮颜的心被这压力迫得莫名快了两拍，尽力敛起神思，端庄得体地迈步往殿前行去。

　　因是联姻，且还未正式拜堂成亲，所以她还不可以真面目示人，遂自出了行馆便戴着一张银白色镂边面具。

　　面具不大，只以眼鼻为中心，上下各延寸余，宽至耳后，额处镶刻金色冠纹，脸颊两侧有延展的镂空雕花遮了下颌。

　　一眼看去，面部唯眼、唇、下巴及小块额顶可见，然即便如此，也能隐隐断之容貌清绝。

　　再看其身姿，纤腰紧束，步伐优雅，虽未着凤冠霞帔，但这一身红装也甚是修身，外着毛白衣红的狐裘披风，拖着些许摆尾，更显灵美。

　　这一颦一动，宛如画中仙子盈盈而来，让众人看得有些失了神。

　　天下人皆晓，飒北的辜楚玥公主不仅美貌倾城，还才艺无双，一根神鞭那是使得出神入化，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那娇纵跋扈的性子……

　　“飒北联姻公主辜楚玥拜见东凌皇帝陛下。”

　　大殿正中靠前，木兮颜端然止步，微躬身作礼。

　　声音清灵，不卑不亢。

　　龙椅之上，东凌皇帝临柯尧亦在审视这位公主，虽其遮了面，但自其举手投足间，丝毫不掩那高雅脱俗的气质。

　　然尽管如此，其跋扈之名远扬在外，所以他对这个儿媳妇并不十分满意，只是如今东凌与飒北的局势，迫使两国不得不以联姻来稳固邦交。

　　“公主寒冬之日跋涉月余，远自飒北而来，一路辛苦，免礼，平身。”临柯尧微抬手，道。

　　语气轻缓，却自成威严。

　　“谢皇上，”木兮颜起身，自婢女念夏手中端过礼盒，敬献：“这是父皇为东凌飒北两国友好邦交，献给东凌皇帝陛下的礼物，望陛下能喜欢。”

　　临柯尧示意内监收下，但并未当众打开，只道：“你与朕的六皇子亦珩成亲后，朕自当修书一封，向飒北皇道谢。”

　　“谢……”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正待木兮颜欲依礼言谢时，一道颇为强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极不留情面！

　　寻声看时，只见一身着皇子朝服的男子自右侧队列中出来，端端地跪在正中央。

　　看年纪约莫二十一二，玉冠束发，品貌非凡，即便是端跪着，那身姿也是挺拔得颇具贵族之气。

　　此正是辜楚玥的联姻对象，东凌六皇子，临亦珩。

　　打断木兮颜的话，又跪地请言，无非就是不接受这门联姻。

　　临柯尧看着这自定下联姻便不曾消停过的儿子，着实头疼。

　　如今这几个皇子中，就只有老二、老四和老六在适婚年龄，老二临亦璟已有正妃，自是不考虑，老四……

　　一想到这个特殊的儿子，临柯尧心尖都在疼……

　　剩下的就只有老六，纵使他百般不愿，可身在皇家，哪能事事都由心呀……

　　“若还是要说那些混账话，趁早给朕打住！”

　　临柯尧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如今联姻公主已经不远万里来到东凌，进了这大殿，怎可再口无遮拦！

　　然临亦珩偏偏挑的就是这个时机，“如今天下，东凌飒北分南北而治，国力相当，即便是些附属小国在两边摇摆，也成不了大气候，何须有如此一门荒唐的联姻！”

　　“大胆！”此番话怒得临柯尧猛一掌拍在身前御案上，“你是在质疑你老子的治国能力吗！还荒唐，朕看荒唐的是你！”

　　木兮颜的注意力多在这跪地的皇子身上，前方猛然来了这么怒气横冲的一掌，惊得她不由一哆嗦。

　　早听师傅提醒，说伴君如伴虎，看这样子，果然不假，前一瞬风和日丽，下一刻就能电闪雷鸣！

　　想想，自己更得谨言慎行了。

　　“儿臣从不敢质疑父皇您的治国能力，但若这治国非要搭上儿臣的婚姻，儿臣绝不妥协！况且这公主……”

　　到这里，临亦珩的话突然住口。

　　侧头斜睥了立在左后侧不远的木兮颜，面色阴沉得可怕，足见其对这公主有多不待见！

　　“楚玥公主容貌倾城世无双，才艺过人名天下，配你是绰绰有余，此等金玉良缘，你有何不满！”

　　这种场面，临柯尧只能选择贬低自己的儿子，却也不是假话。

　　“哼~”

　　临亦珩回应的却是一声低沉的冷哼，那不屑仿佛已深至胸腔，“容貌倾城世无双？父皇莫不是不知，那飒北寒邪山每隔些时日便会山体通红如血是何原因！既有另一张孪生容颜在世，又怎会世无双？”

　　这临亦珩倒是会挑刺。

　　然此言一出，着实让原本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朝堂瞬间起了涟漪，群臣之间无不左右窃语。

　　当年得了血眸女，飒北皇帝辜秉侯虽下令任何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然天地血红的诡谲之状终究是包不住。

　　特别是被扔到雪荒的血眸灾星竟然没死，还在飒北境内的寒邪山一活就是十九年，更是让整座寒邪山都成了邪祟之地，去的人从无生者归来。

　　单单凭这些，就足以证明血眸女妥妥地就是一个天煞灾星，还是煞气极强的那种！

　　于是世人也都觉得，能生养血眸灾星的国家，恐怕也是染了灾气，更何况这种跟血眸灾星从同一个娘胎里同时出来的人，说不定早在娘胎里就被灾星侵害得煞气成毒了呢！

　　“皇上，老臣以为六皇子的顾虑不无道理。”半晌低论之后，有人站出来了。

　　是东凌御使大夫莫南关，约莫五十五六，劲朗的面上似染了风霜忧愁，六皇子的婚事他极为上心，只因这关系到东宫之主太子之位，更关系到他家族的发展。

　　“近二十年来，毙于寒邪山的性命不在少数，飒北生灾星、养灾星，更是对灾星祸世置若罔闻，自古邪灾破福泽，此姻，老臣以为自当慎之！”

　　“依我看，莫大人是想把这肥缺留给自己的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罢！”

　　莫南关话语刚落，抬杠的声音就来了。

　　只见另一朝臣自左列队中行步出来，年龄与莫南关相仿，气度却更显雄武。

　　毕竟是武将，方祈山举手投足间，自多一份武者的粗犷豪迈，与莫南关并排而立，“两国联姻，早于落定之前便已得太史局多番稽核，祛凶定吉；再者，国有灾星存世，不代表整个国家就染了灾气，更不代表与之有亲之人就身附邪祟，莫大人之言，只怕不止楚玥公主，连飒北皇都被你裹挟进去了吧！”

　　“你！”

　　莫南关被堵得语塞，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这方祈山可真真儿是他的死对头！

　　此两人本就分属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势力阵营，这彼此挑拨的话题一开端，下面官员中分属两营的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各为其主的据理争辩。

　　一时间，这朝堂倒热闹起来了。

　　当然，不站队、不辩言的人亦有，却也无话，好似看戏。

　　木兮颜算是明白了，世人对她这血眸灾星之惧恨，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得深得深！

　　飒北使臣邱贺扬及婢女念夏拂冬等人，见东凌如此贬低自家公主、贬低自己的国家飒北，简直打心底里气得发颤！

　　邱贺扬欲辩，却被木兮颜微抬手作挡，止了。

　　在这辩论声正盛之际，她清亮的嗓音拔高了几度，道：“恕楚玥直言，各位大人不觉得，仅以血眸论吉凶，是天大的笑话吗！”

　　此言一出，原本越辩越烈的太和殿顷刻安静！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不卑不亢的蒙面公主。

　　同样，连念夏拂冬两位婢女对公主说出此番话也颇感惊异。

　　公主对她那血眸灾星的孪生妹妹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所以才有了断雪崖的“清理门户”。

　　这句话，真不像是能从公主口中说出来的，不过转念想想，也许公主是有更大局的考虑吧。

　　*

　　太和殿外，立守的小黄门一片弯腰，无不恭恭敬敬！

　　只因那位恶名在外、每每回京便足以让整个皇宫、乃至京城都炸翻天的爷回来了！

　　临君北只一个眼神，那欲进殿通报的太监便是吓得瑟瑟发抖，退至一旁再也不敢动。

　　若论当今天下还有谁敢这般大摇大摆地闯进朝堂之上，恐怕就只有这位敢跟天地作对的皇子了。

　　临君北周身素白，连束发的玉冠亦是白色，几乎只有那顺垂的部分黑发是最亮眼的色彩。

　　步子停在太和殿门外，里面的各种言论，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了。

　　久了，轻抿的润唇竟微微牵动，绝美面上染出若隐若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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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琞[shèng]医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