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夜有霜》雲子云

29、【二十八】花嫁政变

　　自太微登位以来，九重天很久没办喜事了。天族的大婚，按律例是要普天同庆三个月的，但这次办婚礼的是刚刚丧母的大殿下夜神，自然只能把婚宴一切从简。但，奈何如何从简，该有的润玉都想给宁笙备上，他相伴此生的爱人，不容慢待。

　　“宁儿，这婚服的样式是昨天织女们送过来的，你且看看，哪一件你比较喜欢？”
　　润玉左手拿着一件银白色绣着银龙和冰凌花的袍子，右手拿着一件水蓝色点缀着冬皇珠的衣裙，举到了埋首写婚帖的宁笙面前。
　　“别闹，我快写好了”宁笙笑着推开了他，继续跟眼前的婚帖小山奋斗着。

　　“宁儿修了一身法力，难道不可略展神通，以法力代劳？”润玉叹了口气把宁笙的脸扶正了正，让其正对着自己，“这银簌袍是天界的婚服样式，水珠裙是水族的婚服样式，润玉知道宁儿平时都比较喜欢水族的物什，特地让织女们帮忙赶制的。”

　　“夜神殿下最好了……”宁儿依然不抬头，低头继续忙碌着。“宁儿叫我什么？”听着声音渐渐靠近，便知那人又要搞偷袭。“停停停……夫君，夫君，润玉夫君可以了吧？我只不过是想亲手把喜帖都写完，毕竟这是小仙第一次结婚呀……”

　　润玉笑了笑叹道“那小仙只好在旁边先等上一等了”说着便半靠着宁笙，一本一本的把那婚帖小山整理好。其中一本的封面写着“旭凤伉俪”，不由的一笑，这旭凤锦觅明明是和他们同一天大婚，可那边却只顾着猜腹中娃儿的属性，全然对婚事不管不顾。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凭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观察以及旁敲侧击问出了他们婚袍想要的式样。

　　“好啦”埋头苦干的佳人总算有时间理他了，“婚服”他提示道。“哦哦好，那就选……选水珠裙吧，只是要委屈润玉夫君了，怕是要被四海八荒的老神仙们说闲话，说润玉是……是……那词怎么说来着？”“上门女婿”润玉没好气道，“对！上门女婿”

　　“宁儿这些时日的话本子还是少看一点罢……”
　　即使是闲话，如果能让她开心，他自然怎样都是乐意的。可若要真正解决这肮脏混沌的天界政情，还是要从源头解决问题——太微。

　　润玉敛了敛方才调笑的神态，正色道，“宁儿，若是婚宴上……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记得速去找水神仙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谁来找你，都别出来。”
　　“别说了，结个婚而已嘛，我不会怎么样的。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宁儿……宁儿我妻……我润玉何其有幸能得妻如此……”

　　大婚当天，天界的四宫十六院屋顶铺满了代表姻缘美满的桐心花，这还是花界众芳主万万年来第一次在天界布花，真正的花。从两更天就被礼乐司拉起来梳妆打扮的锦觅和宁笙，如今一个正坐在轿子上哈欠连天，一个则一脸木然的被喜神领着一步步走向凌霄殿。

　　大殿上一身金鸾龙袍的天帝太微正襟危坐于主席之上，一面接受着各族长老的恭贺，一面警惕的悄悄注视着背对着他，一身水族素缕婚服的润玉。他太熟悉这个儿子了，虽非嫡出，心思路子却比旭凤那二世子更像他。簌离被荼姚击杀，又这么快举办喜事，虽荼姚已死，但终究难平此恨。只是这两相权衡之道，他屡次暗示，可这孩子却摆着明白装糊涂。

　　太微又侧目看了看一身金甲满目欢喜的小儿子旭凤，心中顿觉明媚。荼姚果真是最了解他的人，明知他心思暗沉，却见不得晦暗，把嫡子养的光明磊落，威震四海。他一心想把帝位传给旭凤，却屡遭他拒绝。哪里来的兄弟情深？哪里来的情深意重？拥有这无上的权力与帝位，难道就不足以令人兴奋吗？

　　太微抿了口茶汤，终究是摇了摇头。

　　“吉时即——花神、水神之女上殿成婚——”

　　殿前两侧的和合二仙尖声说道，凌霄殿上自上而下瞬间绽放了一朵巨大的桃红色的芍药。花瓣呈四散式向群仙撒去，烟云缭绕间，身穿红金色火树袍和水蓝色水珠裙的两女被水神一边一个牵了进来。

　　旭凤忙迎上前去，从水神手中接过锦觅的手，两个穿的金灿灿的人相视笑的正欢。“怎么，夜神大殿，不愿迎娶小女吗？”洛霖笑着看着呆在原地的润玉，只觉得这女婿未免腼腆，见了新婚妻子却不过来迎接，这是什么道理？

　　“小仙不敢。”润玉朝水神拱了拱手，“只是小仙今日不可迎娶”
　　“哦？这是为何”全场的喜乐被这一句“不可迎娶”惊的停了下来，都想看看这天族大殿下是要闹哪门子气。“润玉不可胡闹，今日是你与宁笙的大婚，你这临时悔婚，置宁笙于何地？置水族于何地？”太微怒道。

　　“无妨”洛霖敛了笑意，把宁笙护在背后，说道“不如趁这良辰吉日，把事情都说明白？夜神？”。润玉收到洛霖默许的信号，便一甩水袖击向一侧的礼鼓。

　　“润玉不孝，此间为吾母孝期，不可大兴喜事”
　　“我说了洞庭簌离与你无关，你又为何要为她守孝？你是先天后荼姚的孩子！”太微怒极道。
　　“可孩儿依然是洞庭簌离的孩子。先天后弑杀吾母，屠戮洞庭水族、笠泽水族，可父帝全然掩目漠视，是为不仁；为满其欲，欲杀吾爱，险些害我未婚妻宁笙和妻妹锦觅命丧她的琉璃净火之下，父帝除了杀了先天后，却至今未给水族花界一个解释，是为不义；强抢先花神，累先花神被荼姚妒恨和杀害，是为不礼；为夺帝位，暗害其兄廉晁，是为不忠；多年以来暗许鸟族迫害他族，滥杀无辜，是为不智；名许花界独立各族之外，暗派鸟族纷扰争夺，是为不信。

　　这诺大的天界之上，无上帝位端坐的竟是这不忠不仁不义不礼不智无信之徒，六界之内遍布肮脏，天界又何以至高无上自居？孩儿不愿做这无耻的不忠不仁不义不礼不智无信之徒，带给吾妻这强融于世之势。”

　　“大胆！润玉你这是要造反！来人啊，给我把这乱臣贼子拿下！”太微气的涨红了脸，不由的站了起来，可却觉得浑身无力“你……你在这茶水里放了什么？！”

　　“不过是些许煞气香灰，可让您昏眩两个时辰”从刚刚就开始默然不语的旭凤说道，“这比起您对母神、对鸟族做的，简直不值一提。”旭凤护着怀里的锦觅，强忍着不去看太微。

　　“好啊，你们……你们真是我的好孩儿……”见刚刚自己的命令并无人尊从，太微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连平时最正直孝顺的小儿子都要造反，他一时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旭凤，我本欲将帝位传给你，你且助我拿下夜神，我定不计前嫌……”

　　“父帝，孩儿说了很多次了，我无心帝位。我堂堂天界战神，只会打打杀杀的，仁治之道、和从小学的那些治国安邦之方，我一概不通，您为何总是要把我不想要的塞给我呢？兄长深通治理良方，更善拂民情，明明有最合适的，为何您非要退而求其次？锦觅再过几月便要产子了，我是真的无心纠缠于朝堂之事，只想守护妻儿”

　　“你这！你这不成器的！枉费你母神和我对你一片栽培！”
　　“太微不正，匡扶正义，天界正心，理应肃清！”殿门外一群身着银白色战甲的天兵涌入，围住了朝堂之上的君臣。以太巳真人为首的几位神官高呼着“拿下太微，拥夜神为帝”迅速的把最后几个围在太微身边的死士斩除。太微看着局势，不由想到自己奔波劳碌半生，一生奉行权衡，甚至牺牲了最爱的女人，却依然被子辈从高位重重拉下，不知是自己当真不仁，还是因果轮回？
　　“罢了”太微几近晕厥，身边连一直支持自己的荼姚和她的爪牙都湮没了，鸟族的穗禾还被暗关在鸟族大牢，他这次是真的孤立无援了。“那就遂了你吧”

　　那日起，天帝太微退位，退居于十八重天外，夜神润玉即位天帝，宁笙立为天后。